第2章

在班主任念出了全班的排名後，下面議論紛紛。

我聽到有人小聲嘀咕，為什麼我的父母都陪著孟從南。

 

而我卻隻能孤零零一個人坐在座位上。

 

我看到孟從南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飛快躲開他的視線。

 

「潘文心，你的家長呢？不是說過一定要來嗎？」

 

我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眼看著班主任臉色鐵青。

 

父親才不情不願舉起手:「老師我在這裡，從南父親在外地趕不回來，我和我妻子就來幫他代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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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皺眉:「你和你妻子，來一個人陪著潘文心。」

 

其實他們不來我還高興些。

 

好過像現在，把場面弄得極度尷尬。

 

父親到底是拗不過母親，最後坐到了我的身旁。

 

但全程也沒有給過我好臉色。

 

第十三章

 

回去的路上。

 

母親不停和碰上的鄰居炫耀孟從南全年級第一的好成績。

 

期間，有人打趣著說:「不說的還以為從南是你兒子。」

 

對方在說這話時，還裝模作樣看了我一眼。

 

似是要讓我難堪。

 

母親臉一下就沉了:「在我心裡，從南就是我兒子。」

 

孟從南尷尬笑了笑。

 

他從得知了我家裡的事之後，就對我們一家人產生了悲憫的心理。

 

面對母親一次次的過分舉動，他都是忍氣吞聲。

 

晚上，為了幫孟從南慶祝全年級第一的好成績，母親燒了一大桌菜。

 

孟從南不以為然問我:「周六去博物館，到時候我們一起？」

 

我隻埋頭吃飯。

 

孟從南的每一次示好，都會讓我產生不合時宜的感情。

 

總覺得哥哥換了一種方式陪著我。

 

「你還沒和你爸媽說嗎？」

 

父親重重拍在餐桌上:「聾了嗎？人家從南跟你說話，你是沒聽到嗎？」

 

我轉頭對孟從南說:「我和你又不熟，別一天到晚好像我們關系多好的樣子。」

 

母親抬手將滾燙的西紅柿炒蛋，砸在了我的臉上。

 

孟從南手忙腳亂給我遞紙巾。

 

我起身去了衛生間清理。

 

不繼續礙眼，不破壞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第十四章

 

第二天。

 

所有人在校門口集合。

 

我上了事先分配好的車輛。

 

在角落坐下。

 

孟從南不知道從哪裡走了過來，緊挨著我坐下。

 

「不要不高興了，要是知道你媽媽會那樣做，我保證不會找你說話的。」

 

我轉過頭，看向窗外。

 

大巴車行駛在馬路上。

 

其實孟從南由始至終都沒有錯。

 

隻是因為他和哥哥長得太像。

 

以至於我父母把哥哥的愛，全部投注到了他身上。

 

他根本是無妄之災。

 

「潘文心，你看看我。」

 

他不停用手指戳著我的肩膀。

 

我氣不過，轉身準備對他瞪過去。

 

孟從南在對我做鬼臉。

 

我心裡那點火一下就都消散了。

 

孟從南一臉驚喜:「潘文心，你也是會笑的，以後多笑笑，你笑起來很好看。」

 

我後知後覺，趕忙收起了笑。

 

車禍發生的很突然。

 

一輛闖紅燈的面包車橫衝直撞了過來，重重撞上了公交車車身。

 

我們所有人都同時向右邊傾斜。

 

車窗碎片劃破了我的手臂。

 

孟從南大半個身體摟住了我:「不要怕。」

 

時隔十三年，還會有人對我說這三個字。

 

第十五章

 

一聲巨響。

 

車身在地上連續翻滾。

 

我隻覺得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來。

 

最後看到的是孟從南對我笑了一下:「我們會沒事的。」

 

我從醫院裡醒來。

 

周圍都是醫療器械發出的聲音。

 

我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全身酸痛。

 

沒一會兒來了醫護人員對我做各種檢查。

 

我一一配合。

 

在我清醒後，始終沒有看到父母的身影。

 

護士再給我換藥時，言辭謹慎說:「妹妹，你不要想太多，你爸爸媽媽是去八樓看你哥哥了。」

 

我疑惑她為什麼會覺得我有個哥哥。

 

護士嘆了口氣:「你哥哥還這麼小，就截肢了，不過好在現在醫學發達，再過段時間按上假肢也可以很快適應。」

 

我腦內嗡一下響了起來。

 

顧不上護士還沒給我換好藥，我跌跌撞撞進了電梯。

 

直奔八樓。

 

病房太多了，我一間間進去看。

 

終於在推門進去的時候，我聽到了母親的哭聲。

 

第十六章

 

房間裡的三人都看向了我。

 

躺著的孟從南飛快將被子拉過頭頂。

 

他躲了起來。

 

我下意識去看他被遮蓋住的腿。

 

左邊的腿明顯從膝蓋部分就沒了。

 

母親在看到我之後，瘋了一般抓住我的頭發。

 

她按住我往牆上撞:「又是你，你就是個禍害！你去S，你去S吧！」

 

「你到底還要害幾個人才甘心，我們是上輩子欠你的嗎？！」

 

在聽到聲音後，孟從南掀開了被子。

 

他的勸阻沒有起到效果。

 

父親安撫他:「從南，你放心，這個禍害害了你一條腿，我和她媽也廢她一條腿。」

 

我被父親拽著頭發，在地上拖行。

 

慌亂中，我看出了孟從南臉上的難以言喻。

 

我可以受到良心的譴責，但是他們二人卻沒有立場來斥責我。

 

我不知道自己從哪裡迸發出的力量，拼命推開了父親。

 

我跑到了天臺上，站在邊緣處。

 

如果我跳下去，一切問題就都迎刃而解了。

 

第十七章

 

下面聚集了很多群眾。

 

有人打電話報警。

 

我遠遠看到警車和消防車開了過來。

 

不到半小時時間，就有消防員上來安撫我。

 

他對我說:「妹妹，你看起來和我女兒差不多，是上高中了嗎？」

 

我知道他在讓我松懈。

 

我突然探出腦袋，朝下看了看。

 

好多人呀。

 

我對他說:「叔叔，你可以疏散人群嗎，讓他們離遠一點。」

 

我已經喪失理智了。

 

此時，S亡對我來說才是最好的解脫方式。

 

消防員對我做了個放松的動作:「有什麼不高興的，可以和我說，看我能不能幫到你，幹好嗎？」

 

與此同時，父母也被警察帶了上來。

 

看到我後，他們一如既往的辱罵聲重新充斥在我耳邊。

 

「潘文心！趕緊跳，你這個禍害，早就該在十三年前S了！」

 

「憑什麼S的人是你哥哥，而不是你！」

 

一旁的警察根本來不及阻止他們。

 

第十八章

 

我扯出一個笑:「叔叔，你看到了吧，我本來就該S。」

 

我抬出了一隻腳試探。

 

身後響起一道聲音:「潘文心！」

 

聽到自己的名字，我渾身一顫。

 

身體都在顫抖。

 

孟從南的聲音裡有壓抑的忐忑:「潘文心，護士姐姐們說，復健很辛苦，到時候可能需要你的幫助，你願不願意陪我做復健？」

 

我停下了動作，轉過身去看他:「孟從南，可是你變成這樣，就是我害得呀。」

 

我扯出一個苦笑。

 

母親尖銳的嗓音拔高了音量:「你知道就好，趕緊跳，隻要你S了就好了！」

 

她神情激動。

 

如果現在不是有警察在現場，她大概是會衝過來推我下去的。

 

他們早就對我恨之入骨。

 

「好，媽媽，我聽你的。」

 

我的眼淚順著往下落，砸在地面上。

 

我對孟從南說出了內心深處的想法:「孟從南，我不討厭你，隻是你和哥哥太像了。」

 

這一刻，我心如S灰。

 

第十九章

 

後面響起東西砸在地上的聲響。

 

緊接著孟從南大聲喊:「潘文心，現在沒有了輪椅，我就是個廢物，你願不願意幫我？」

 

說完，孟從南拄著拐杖，艱難朝我移動。

 

在距離不到一米的地方，他停了下來。

 

「把手給我。」

 

孟從南的聲音十分平緩，讓我不平靜的內心一點點穩定了下來。

 

孟從南對我露出一個笑:「你再不把手給我，我這樣很累的。」

 

「護士姐姐說過，我現在要修養，你再不下來，我可能會受不住暈過去的。」

 

鬼使神差地，我停下了動作。

 

我好像看到了哥哥在對我招手，隻不過他還是五歲時的樣子。

 

「文心，把手給他。」

 

於是，我真的就對孟從南伸出了手。

 

掌心相觸的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S裡逃生。

 

在眾人的注視下，我被孟從南單手抱在懷裡。

 

因為孟從南說過的話，我會信守諾言。

 

周末時，我都會去醫院。

 

孟從南這段時間一直在做康復訓練。

 

他每次結束都會疼得滿頭大汗。

 

但看到我時，都會笑得陽光燦爛。

 

我會給他帶整理好的學習筆記，還有老師布置的試卷。

 

第二十章

 

這樣的生活，維持了半年。

 

孟從南戴上了假肢。

 

除了行動比常人緩慢，其他的看不出來區別。

 

孟從南經常向我炫耀他的金屬假肢有多酷炫。

 

我知道他不過是想用這種方式來安慰我。

 

孟從南真是太傻了。

 

即使他已經傷痕累累了，卻還是義無反顧的對我好。

 

高考前一天晚上。

 

睡前喝了太多水，半夜突然起夜。

 

卻怎麼都打開不了房門。

 

我知道是父母做的。

 

母親走到門外:「你不要想了，明天的高考你也不用去了。」

 

不管我如何懇求，她都堅決不松口。

 

我看了眼桌上的準考證和文具盒。

 

努力了這麼多年，我不會讓自己功虧一簣的。

 

我打開了窗戶。

 

我家住在五樓。

 

我背著書包，順著外面的管道往下跑。

 

在小區樓道裡坐了一夜。

 

提前一小時到了考場。

 

我知道，這將是改變我命運的時刻。

 

第二十一章

 

高考一晃而過。

 

從錄取通知書下來後，我喜極而泣。

 

是本地最好的大學。

 

父母險些要撕了我的錄取通知書。

 

這是我第一次向孟從南求助。

 

我將錄取通知書藏到了孟從南的家裡。

 

他很高興:「潘文心，我們在隔壁城市，離得很近。」

 

我故意沒有回話。

 

扯開話題對他說:「恭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