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帶著滿身的殘肉，硬是從惡狗堆裡爬了出來。

他為了等這個親手了結的機會，不知道等了多久。

 

這種宮闱密事，我此前何嘗會知道呢。

 

我去女娲娘娘廟前，又跪了幾日。

 

「娘娘啊，這個天煞星實在太嚇人啦，我有些害怕他了。」

 

「娘娘啊，這活我能不能不接了。」

 

女娲娘娘不說話，端端坐在那裡。

 

我嘆了口氣。唉，可我還是想飛升成仙的。

 

桃花仙子，叫出口多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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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我又休憩了八年。

 

這一次，吃了宮裡最受寵的妃子的心。

 

小貴妃嬌滴滴的，我還沒碰到她就哭得梨花帶雨。

 

我有點子心軟，但還是一口吞了。

 

啊！少女的心，就是香甜。

 

我歌頌，我贊美。

 

晌午才吃了小貴妃，夕陽西下的時候就見到小皇帝了。

 

小皇帝已經不小了。

 

二十一歲了。

 

眉眼都長開了，長身玉立。烏發似綢，雙眸狹長，稱得上芝蘭玉樹般的美男子。

 

聽隨侍的宮女說，前些年那個老妖怪九千歲S了。

 

被顧元承一劍貫穿。

 

他在那老太監手下蟄伏了十年，伺機而動，終於還是拿回了屬於他的皇位。

 

九千歲S的當夜，顧元承在殿裡屏退旁人，手起刀落，不急不慢地將他的屍身剜了一片又一片。

 

每一片，都薄如蟬翼。

 

遍地血水，滲進大殿的石板裡，至今還沒褪。

 

「嬌嬌，過來。」

 

他穿著明黃色的龍袍，抬起手朝我招了招，萬道夕陽金光在他背後。

 

我不知為何，竟下意識朝後退了兩步。

 

我是妖啊。怕他這個凡人做什麼。

 

可我就是，心裡慌。

 

顧元承一把攬住我的腰，將我帶進了他的懷裡。

 

「我的嬌嬌，今日是怎麼了？」

 

他伸手將我鬢邊的發絲拂過，嘴角噙著一絲漫不經心的笑，倒讓我心頭一凜。

 

我之前看過小皇帝笑。

 

兩次。

 

都在我快S的時候。

 

09

 

也許是我想多了。

 

九千歲S了。

 

他不再是任何人的傀儡。

 

多笑笑，也實屬正常。

 

顧元承隻是來看看他的寵妃，看完又急匆匆離開了。公事繁忙，我懂，我都懂。

 

用過晚膳，幾個小太監抬著一棵兩人合抱粗的樹進了我的大殿。

 

「啟稟貴妃娘娘，陛下說了，娘娘殿前空曠，尋了棵桃花樹栽。」

 

我又是一個心驚。

 

巧合，一定是巧合。

 

小太監在我的殿前挖了個大坑，將桃花樹埋了進去。

 

眼下正是初秋，整棵樹光禿禿的。想到這，我一摸腦袋，得，我也開始掉發了。

 

晚上，小皇帝又來了。

 

我還沒想好，這一次我該怎麼誘他去S。

 

畢竟長大了，也不好騙了。

 

顧元承察覺我在想心事，仔仔細細端詳我。

 

「在想什麼？」

 

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如今高出我這副身體許多。

 

寬闊的身量籠在我面前，因為靠得極近，呼吸間成年男人的氣息就那樣噴薄在我頭頂。

 

燭火落在層層疊疊的帳幔上，氣氛陡然曖昧起來。

 

顧元承一雙手骨節分明，朝下去探我的衣帶。

 

「等……等等。」

 

臉蹭地一下燒得慌，我還沒準備好呢。

 

「愛妃今日，格外害羞呢。」

 

他湊近我，一雙眸子就那樣直勾勾盯著，我避無可避。

 

小貴妃長得好看，圓臉杏眼，性子雖然跋扈，但有種別樣的嬌憨。

 

可我倒是真不清楚，這個小皇帝對她，是走腎，還是走心。

 

有了前兩次的經驗，我可不敢再貿然勸他S了。

 

「臣妾……臣妾有些頭暈。今日怕是不能服飾陛下了。」

 

「陛下，可願意為臣妾……」

 

我話還沒說完，顧元承捂住我的嘴，捏了捏我的臉。

 

他笑得極致柔情，眸色卻盡數藏著邪意。

 

「貴妃御前失德，直接亂棍打S，就地埋了吧。」

 

那棍子足足有手臂那麼粗。

 

我怎麼哀嚎求他都沒用。

 

一個小太監給顧元承撐傘擋在前面，防止血水濺在他身上。

 

「你這副模樣，我不喜歡。」

 

「心中若是有怨，記得再來尋我。」

 

10

 

？？？

 

我又又又「S」了。

 

這次甚至我的計謀還沒開始施展。

 

「嗚嗚嗚，女娲娘娘，我不成仙了。」

 

我在女娲廟前磕了三個響頭。

 

這天煞星我真的搞不定，誰愛收誰收去。

 

我還是做我的桃花妖吧，桃花妖，聽著也挺酷不是。

 

許是我嚎得太厲害，女娲娘娘也不想搭理我了。

 

這次，也遲遲遲遲沒有顯靈。

 

我的元神躲在深山老林中的百年老桃樹裡，休養了好些日子。

 

山中靈力充沛，最適合我這種草木精怪。

 

還好這次是亂棍打S，亂棍是木頭做的，和我相生不相克。

 

但是吧，我發現我對顧元承應激了。

 

天還未亮，山上的布谷鳥「布谷布谷」叫。

 

聽見「谷」那個音，我就不行。

 

頭頂的葉子和花苞就撲簌簌掉。

 

邊上的小人參精笑話我：「不就是個凡人，至於嗎？」

 

我一邊抖一邊哭。

 

「你懂個屁，那可是天煞星。」

 

山裡的時光綿長，我醒醒睡睡的，過得無知無覺。

 

成仙的事，遙遠的就像一場夢。

 

約莫又過了好些年，一日我棲身的老桃樹被人連根挖起。

 

我還沒來得及醒過來呢。

 

睜開眼，就被人綁在了床榻上。

 

11

 

「我不是叫你再來尋我嗎？」

 

「怎麼遲遲不來？叫我好等。」

 

眼前驟然出現一張臉，豐姿如玉，冷峻孤傲，似笑非笑的唇，眼下一顆若隱若現的淺痣。

 

我掙扎著想爬起來。

 

然而。

 

雙手雙腳，不知何時被索妖繩綁在了床榻四角。

 

綁的結結實實。

 

架子床的四柱上貼滿了鎮壓妖靈的符咒。

 

「你的真身，可比她們都漂亮多了。」

 

那是自然的。

 

桃花妖麼，豔絕四方，那掛的，沒有一個男子可以抵抗。

 

他仔仔細細打量我，像是要將我每一寸肌膚都烙印在腦中。

 

「你是誰，我不認得你。」

 

我嘴硬。

 

可我對他又應激了。

 

一句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抖若篩糠。

 

「哦？你不認得我，我可認得你。」

 

我命苦，我不服。

 

桃花妖再沒用，也不能被凡人綁在床上欺負啊。

 

我扭過頭，鼻子一酸，說話也委屈巴巴。

 

「你欺負妖。我都不來招惹你了，你主動招惹我算什麼。」

 

顧元承一手扣住我的腿彎，一手擒著我的脖子，眼尾發紅。

 

「這次怎麼不裝了？」

 

他欺身就要上來，桃粉色的輕紗在榻上蕩漾開。

 

三十歲的顧元辰，早褪去了起初的青澀。舉手投足，都是讓人無法忽視的侵略感。

 

我一個沒忍住，捂著臉抽抽搭搭掉眼淚。

 

身為桃花妖，有這該S的魅力也是我的原罪。

 

可這些年，我就顧著養傷和慫恿小皇帝去S了，還沒有做過這種事。

 

顧元承不動了，又氣又笑地支在我身前。

 

「我還沒碰你，你哭什麼。」

 

「你們妖怪都像你這麼沒用嗎。」

 

看不起誰呢。

 

我動了動，索妖繩感應到我的動作，四肢一股電流般的麻痛。

 

「你……你怎麼認出我的。」

 

顧元承親了親我的眼睛，隨即翻身，躺在了我身邊。

 

「你化作旁人，走路時，腿腳有些微微的跛。」

 

「跛得還挺特別。」

 

我想了想。

 

是了。我在女娲娘娘面前跪了兩百年。

 

能不跛嗎？

 

女娲娘娘，你害我啊。

 

12

 

我被困在床上三天了。

 

小皇帝，哦不能再叫小皇帝了。

 

我老是改不過來。

 

顧元承很忙，好像總有做不完的事情。

 

門口的小太監隔會兒就來報，哪個哪個大臣來了。

 

可他每天都會來看我，親自喂我喝水，吃花蜜。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花蜜？」

 

也不知道哪裡找來的花蜜，格外香甜。這不比帶著腥氣的人心好吃多了。

 

我舔了舔嘴唇問他。

 

「老道士說的。」

 

「這些符咒和索妖繩也是老道士給的？」

 

「自然。」

 

老道士真該S。我磨了磨後槽牙。

 

「老道士還說什麼？」

 

顧元承替我擦了擦嘴，輕笑開口道：「老道士說，你是隻五百年的桃花妖，愛哭，不聰明。」

 

我不想聽了。

 

準備往被子裡鑽。

 

「老道士還說，你是所有精怪裡最沒用的。」

 

「你要綁我到什麼時候。我都說了，我不慫恿你去S了。」

 

凡人倒是有豢養精怪的。

 

有的豢養精怪為了鎮家宅，有的為了取靈丹。

 

這人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S活想不明白。

 

顧元承將碗「砰」地一聲擱下。

 

他一手鉗住我的下巴，眉頭一壓，眸色頓時凌厲下來。

 

「你說過要一直陪著我，怎麼能食言。」

 

啊，我說過嗎？

 

我想了半天才記起來，那是裝小蠻的時候騙他的。

 

哄小孩的鬼話，他記到了現在。

 

「你都S我三次了，說這話你不心虛嗎？」

 

我也壯著膽子，反駁他。

 

顧元承一雙眼睛都要黏在我的唇上了，他的聲音從牙縫間擠出來。

 

「我S你三次，難道不是因為你要S我嗎？」

 

「你一次又一次，這麼拙劣地哄騙我，想要我的命。我不該讓你付出點代價嗎？」

 

一句話說完，他就吻了上來。

 

我愣了。

 

明明眼睛睜得挺大的，怎麼眼前一下子黑了呢？

 

顧元承的唇，好軟啊。

 

唔，舌頭也好軟。

 

也不知道親了多久。他這才意猶未盡地結束，拍了拍我的臉：「先討點利息。」

 

我的臉好燙，人也是蒙的。

 

而顧元承已經氣定神闲地坐在了我對面。

 

「說說吧，為什麼想要我的命。我想了許多年，也沒有想到，究竟是誰派你來的。」

 

我腦子還蒙著呢，一股腦把實話都抖了出來。

 

「你是天煞星，命硬。女娲娘娘說了，要讓你心甘情願獻出生命，就讓我當神仙。」

 

「我想當神仙。」

 

顧元承笑了。

 

笑得很傷心。

 

一個人怎麼能笑得很傷心呢。

 

13

 

天地間，驚雷乍動。

 

原本還是日頭高照，就在一瞬間烏雲黑壓壓地湧來。

 

狂風翻湧，明明是白日，可天色瞬間變得昏暗下來。

 

「顧元承，你沒事吧。」

 

他還在笑。

 

玄色的衣氅被風鼓吹的獵獵作響。

 

我說為什麼，我這一生，刑克六親，所有與我相關的人，甚至這個國，都不得善終。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的黑發拂過臉側，嘴唇都是灰白的，唯獨眼眸漆黑。

 

眸光中還倒映著劃破天際的閃電。

 

我害怕，哆哆嗦嗦地躲在他懷裡。

 

天煞星，原來這麼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