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臣女知錯，請皇上責罰臣女，但求留有臣女一世性命。”

“你在說什麼胡話？”季聞深吸一口氣，眼中立刻有了酸澀，語氣顫抖。

 

“朕何時說要罰你？”

 

皇上不忍季聞擔憂，便開口，“這些日子，朕知道你的用意，你和你爹你姑母都不一樣，朕相信吾兒看人的眼光，朕也相信你是個好姑娘。”

 

“你起身說話，從進殿到現在已經跪了兩次，你若再跪朕便真的要罰你了。”

 

我再一次被季聞拉了起來，這一次他用力，拽得我胳膊生疼，

 

報復，他故意的。

 

我嘶了一聲，季聞知自己下手重，又心疼輕輕撫了撫我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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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慘，我也故意的。

 

今本該學成回府，我卻被扛到宣政殿，皇上給我看狀告，似確實沒有怪罪之意，

 

季聞守在一旁意圖開口，莫不是想要我來訴狀宋家，與他們脫離幹系。

 

求之不得。

 

“陛下，臣女知宋家野心勃勃，雖為宋家女，自小卻從未享福宋家，臣女願親自揭穿宋家罪行，還望陛下留臣女一命。”

 

皇上大驚，沒想到我一未出閣的姑娘竟能說出如此言論。

 

而我說這話，似乎是在季聞意料之中。

 

上一世，皇上根本沒那麼快反應到自己被貴妃下藥，

 

這一世，他卻有高人指點，如開了掛一般。

 

翻遍腦中的東西，拼拼湊湊，這才恍然大悟。

 

看來隻有一種可能了。

 

季聞也是重生。

 

我早就覺得，這一世我明明與季聞交談甚淺，可卻有故人歸之意，

 

此刻，殿內安靜，我靜靜抬眸，與季聞對視，

 

他望向我的眼神，不再是透過我看上一世的宋聽，

 

而是在看此刻的宋聽。

 

那股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縈繞周身，他知道那是我，我也知道那是他。

 

他望著我笑，笑著笑著眼中浮出淚花，

 

“這一次，我終於能護你周全了。”

 

他說。

 

無盡的大夜，宮門今日沒有下鑰，皇上運籌帷幄。

 

貴妃被皇上下令，禁足在長秋宮，阻止與父親的聯系，

 

此刻，父親帶著私兵一路挾持朝臣上京，意圖造反。

 

皇上勾了勾嘴角，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禁衛在各宮設防，皇上把狀條塞進我懷中，對我說，“你是個成大事的好孩子。”

 

季聞掏出那把玉匕首遞給我，

 

“當時上京，我怕釀成前世大錯，如今你拿著這把匕首防身，若是一會打起來，我沒顧上你，你要照顧好自己。”

 

季聞緊緊握住我的手，安撫我別怕。

 

上一世父親造反，我是皇後。

 

坐在長春宮內，看遠處黑煙彌漫，也是同如今日這般。

 

那時季聞下的套，與今日未有半分區別。

 

父親鐵馬踏過之地，S的片甲不留。

 

他直逼宣政殿，臣子被綁在馬後，一排排跟著進宮，

 

皇上見狀，手一揮，烏泱泱的軍隊，從四面八方縱馬而來。

 

父親這才明白中了計，調轉馬頭，朝宮門奔去，卻被來的禁衛團團包圍。

 

“皇帝老兒，你真是下了好大一盤棋。”

 

父親自知逃不過，環顧四周，眼神落在我身上時，扯唇一笑，

 

“你看到他們怎麼對為父的嗎，傻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為我報仇。”

 

我一又打不過，二也無權勢，我拿什麼報仇？

 

況且我為什麼要報仇，

 

我身上的所有因果，不都是出自宋家之手嗎，

 

我巴不得一把火燒了宋家，還想利用我，真是可笑。

 

“父親，束手就擒吧。”

 

我把狀條舉在胸前，甚至舉得更高，當著眾臣的面，我一一揭發他們的罪孽。

 

“隻要能得到想要的，我付出多少都值得，現在你這白眼狼竟要我束手就擒，可笑。”

 

他雙眼微眯，毫不聽勸。

 

是啊，隻要能得到想要的，我付出多少都值得。

 

我隻求安穩度過餘生，哪怕親手舉報母族罪行。

 

“兄長，別掙扎了，現在認錯還有挽回的餘地！”

 

嘈雜的人群之外，傳來聲音，大家紛紛轉頭看向來的那人。

 

貴妃光著腳搖搖晃晃走向前，凌亂的發絲，染有血色的袖口，和指尖滴血的傷口，一看就是逃出來的

 

她眼角帶淚，“兄長，你犯得錯事還不夠多嗎？”

 

父親面色陰冷，眼神直直刺向她，

 

“我嘔心瀝血多年，竟養了你這麼個貪生怕S的廢物。”

 

貴妃走到皇上面前停下，禁衛紛紛護駕，生怕有個什麼萬一。

 

“同眠共枕七年，皇上還是不信妾身。”貴妃冷笑道。

 

“朕不是不信，是不敢信。”

 

話落，太醫院的人端來一婁藥渣，是貴妃的慢性毒。

 

“朕初見你時，你可不是如今這般毒婦模樣。”

 

皇上話語間都生厭惡之意，貴妃自覺無趣，退後好幾步跪下。

 

懸崖勒馬，貴妃轉頭最後問了一遍：“兄長，你就是不肯投降對嗎？”

 

父親雖眼神鄙夷，卻紅著雙眼。

 

貴妃見父親無回旋餘地，跪在地上道：“陛下，這一切皆是兄長逼迫，他見妾身不得寵愛，因此撺掇妾身犯下大錯，妾不知兄長他苦練私兵，這些所作所為與妾毫無關系，請皇上看在往日情面，賜兄長一S，留妾身一命。”

 

父親絕望，臉頰劃過淚，抬手不著痕跡擦掉。

 

皇上寒聲道：“朕給過你無數機會救你，是你自己不中用，

 

從前你小打小鬧，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後來朕與皇後的兩個孩子被你害S，我也保你一命，

 

這些年的情愛，已被你的毒心腸一步步磨滅，自你開始給朕下毒起，朕便已寒心。”

 

皇上厲聲質問：

 

“你說，朕為何要留你一命？”

 

貴妃失望間，身後的父親有了動作。

 

“皇帝老兒，拿你命來！”

 

父親揮劍一躍，直直刺向皇上，卻被一劍射中，墜倒在地，

 

禁衛護著皇上，而皇上紋絲不動，面無波瀾。

 

雜亂之中，貴妃拉過我，狀紙散了一地，她如上次見面一般，拔下木釵抵在我脖頸。

 

“你別傷她！”季聞怒吼著。

 

貴妃一抹苦笑，“這支木釵，皇上可還記得。”

 

“你又在朕面前打什麼如意算盤？”

 

“從前在府邸時，皇上學雕刻，親手磨了木釵送給我，毫無珠翠，我卻很喜歡，因為我知道皇上心裡有我。

 

可後來，皇上成了皇上，我受夠了這宮裡的女人，我想，若你是我一個人的該多好啊，

 

可惜你漸漸不來我宮裡，兄長此時提出的合作，我非常欣喜，我發現唯有權利才能讓我開心，男子毫無用處，

 

皇上說我變了，不似從前，可從前皇上也不這麼待我啊。”

 

上一世宋家得了權，她反而無力再爭，把後宮全交給我，

 

那時她恹恹著，整日把玩著木釵，原來是皇上送的。

 

貴妃在我耳邊低聲說著什麼，我微微顫抖，點頭應了她。

 

“你先把阿聽放了！”季聞紅腫著眼，握緊拳頭。

 

“好一個情深啊，季聞！我若是把你心上人S了，你會很心痛吧。”

 

“有什麼都衝著我來！我是唯一一位皇子，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我求你別傷害阿聽。”

 

貴妃心中酸澀：“皇上你看啊，從前我被刺客挾持，這些話你從未對我說過。”

 

“你不值得。”

 

皇上冷聲，一句你不值得，貴妃心冷卻，失了最後的溫度。

 

貴妃滾出幾滴清淚，邊哭邊笑，笑得越來越放肆，

 

她自知沒有退路，回頭望向倒在血泊裡的父親，

 

隨即狠狠把我推去季聞懷裡，自己撞向禁衛的刀劍。

 

“我以為我又要失去你了。”季聞緊緊抱著我，聲音顫抖著。

 

姑母…

 

我看向貴妃，她嘴角流出汩汩鮮血，目光悽楚，

 

“阿聽，記住姑母說的話。”

 

話落，她笑得悽美，閉上雙目倒在地上，正好倒在父親身旁。

 

兄妹雙雙喪命。

 

貴妃挾持我的時候，沒有要我性命的意思，所以我自然沒那麼害怕。

 

她也是一位可憐人，宋家的棋子。

 

她說很羨慕我，有季聞護，有反抗不做棋子的勇氣。

 

可是姑母，你明明也可以的。

 

但你沒有，你被權利蒙蔽雙眼，陰狠毒辣。

 

上一世她被世人唾棄，叫做妖妃，手段卑鄙，

 

我那時也有反抗的意思，可我從被家族威脅，到後來陶醉權利之中。

 

想必她也是同我一般吧。

 

還好，還好如今一切都挽回了。

 

宋家如上一世一樣被抄家，繼母繼姐被流放，永不回京，與宋家有關的作惡臣子，斬立決。

 

我因親自揭發宋家罪行，得以保下一命。

 

季聞與皇上的約定，我大概猜到一二。

 

若是季聞有意登基，掌天下權，我便不能做皇後。

 

若他無心朝政，做個闲散王爺，我可與他一生一世一雙人。

 

權利與愛情之間，很明顯，季聞肯定會選後者。

 

他重生而來，便是為了救我，護我。

 

自然也不會再重蹈覆轍上一生。

 

一切塵埃落定。

 

皇上退位，新帝登基，

 

他把皇位繼承給了旁支得力的庸陽王兒子，他是個明君。

 

而我和季聞去了撫州城，

 

此後，我不再擔驚受怕，眼前人便是心愛之人。

 

我終於不會負了季聞，我們在院中種了梅花，

 

後來我有喜，生了閨女，養了小狗，

 

我們在我自小長大的地方，過著平凡而又幸福的生活。

 

臨了季聞對我說，

 

“重來這一次，我終於救下你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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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他生永不落紅塵

 

【貴妃篇】

 

我叫宋昭，世人皆罵我是個妖妃。

 

可那有如何？

 

我有權利，有地位，家族勢力滔天，

 

後宮之中，前朝之外，除了皇上，誰人不怕我，

 

嫔妃懷了孩子，我一碗紅花，賜她們永不生育，皇上拿我沒法子，

 

因為我的兄長，掌管軍權，

 

兄長與我一起長大，同為宋家之人，我們都是一個德行。

 

他在前朝橫行霸道，我在後宮目無尊卑，

 

皇上都要S了，我還怕什麼？

 

毒藥一碗接著一碗送去養心殿，春日宴上他咳嗽出血，

 

這天下，是時候易主了。

 

棋，要一步步穩走，方能贏。

 

我偶然知曉季聞是皇上的親兒子，宋瑤無用，拿不下他，

 

我便讓兄長把宋聽接來京城，這個丫頭，比我想象中更有手段，

 

她被繼母下套，卻懂蟄伏於後，待歸來之時報仇雪恨。

 

她看中季聞身份，不顧上京恩情，與季聞鬧出傳聞。

 

女兒家的清白向來是最重要的，可她不怕，

 

為了權利，他們湿身掉入太液池。

 

皇宮宮宴，一朝賜婚，後皇上駕崩，她成了皇後，我成了太後。

 

不，不是這樣的，

 

四周嘈雜，我猛得被拉回現實，

 

此刻我光腳，站在皇宮之中，手上拿著木釵直抵宋聽的脖頸，周圍的禁衛刀劍直逼。

 

我想起來，前一刻，皇上對我說，你不值得。

 

我的腦海裡便浮現出成為太後掌天下的記憶，

 

是我的前世嗎？

 

我不知道，此刻我已心灰意冷，

 

回想當初，我得爹娘寵愛，是嬌滴滴的嫡小姐，

 

上巳節上，我與皇上一見傾心，

 

他與我淋春雨，聽戲曲，吃花酒，可他卻說，說我像一個人，他的故人。

 

後來我才得知，是季聞的親生母親，他的白月光。

 

往後這些年，他便把我當作了那個女人，

 

無論我怎麼放肆，隻要裝成她的樣子，皇上便會放過我，

 

如今不同了，

 

兄長直逼宣政殿，我翻牆劃破了手指，連鞋也跑掉。

 

宮中的夜是那麼長，這一路我不敢想象是怎麼走過來的，

 

我是個可悲之人，也是個可恨之人，

 

當時長秋宮內，我捏住宋聽的下巴，看著她的眼睛，

 

那不就是曾經的我嗎，

 

她說我們同為宋家人，身上留著宋家血，

 

可我不願她像我一樣，一步錯步步錯，

 

甚至最後被枕邊人的一句“你不值得”而潦草結束一生，

 

我笑得越來越肆意，就好似曾經在府邸那麼歡樂一樣，

 

周圍人懼怕，他們都覺得我瘋了，

 

宋聽，就讓姑母最後幫你一把，也算是幫曾經的我自己。

 

我告訴兄長，宋聽是個無用的人，和宋瑤一樣，

 

我在他面前說的話，向來是有用的，

 

後來，兄長沒再打宋聽的主意，我才放下心。

 

看著血泊之中的兄長，我們果真是同一類人，

 

我狠狠把宋聽推向季聞懷中，確保她沒有受傷後，

 

毫不猶豫的撞向禁衛的刀劍，

 

“阿聽，記住姑母說的話。”

 

宋聽，為自己而活，不要像姑母一樣傻。

 

豔紅的血從我的身上流出，可我卻感覺不到痛，

 

我閉上雙目倒地，好似倒在了兄長身旁。

 

恍惚下了春雨，如同那個上巳節。

 

一切，終於結束了。

 

若有來生，我絕不入這紅塵。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