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親手為晴晴操辦的後事，怎麼可能產生出她還活在世上這樣荒唐的想法呢？”

 

沈墨塵也很低落。

 

那一瞬間，他和陸時衍抱著同樣的幻想。

可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荒謬的事情呢？

 

楚沐晴是楚沐晴，沈暖晴是沈暖晴。

 

就算兩個人再相似，也終究不是同一個人。

 

沈墨塵站起身，拍了拍陸時衍的肩膀。

 

“好好休息吧，過幾天還要去美國參加晚會，別拖垮了身體。”

 

陸時衍悶悶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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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沐晴看著眼前慢慢一大排款式各異的禮裙，差點驚掉了下巴。

 

“這……都是給我的？”

 

楚浔看著她震驚地樣子，反問道：“不是你說沒有好看的禮裙，想買幾件新的嗎？”

 

楚沐晴粗略數了一遍，這裡掛著近百件禮裙。

 

楚浔是不是對“幾”件有些誤解？

 

其實她衣櫃裡的禮裙同樣也很好看，隻不過從前的楚沐晴和她喜歡的風格不太一樣，所以她才想挑幾件自己喜歡的。

 

哪裡能想到，楚浔直接把整個店都搬回來了。

 

裴瀾看楚沐晴抱著幾件禮裙，一臉視S如歸地走進試衣間時，忍不住被逗笑。

 

“你也不考慮考慮晴晴換衣服多累。”

 

裴瀾想著從前看到過的沈暖晴出席晚宴的照片，選了幾件塞到她手裡。

 

“就從這幾件裡面選吧，別的留著下次晚宴再試。”

 

楚沐晴看著這幾件禮裙，面露驚喜。

 

禮裙多得讓人眼花繚亂，剛才她竟然沒發現有這幾款她正好喜歡的。

 

楚沐晴朝裴瀾豎起大拇指，“眼光不錯，以後你就是我的專屬造型師了！”

 

聞言，裴瀾得意地彎起嘴角，朝楚浔挑了挑眉。

 

楚浔：“……”

 

這場商業晚宴是由裴氏主辦的。

 

不管在國內還是國外，裴氏企業的影響力都很大。

 

而最讓人佩服的是，裴氏現在的掌控人裴瀾也才二十五歲。

 

不少人來赴會的目的，都是想結識這位年輕的商業精英。

 

隻要能和他談成合作，那麼一定能得到數不清的利益。

 

沈墨塵和陸時衍也是抱著這樣的想法來的。

 

他們在宴廳裡和其他人攀談了很久，才終於等到一個裴瀾身邊沒有其他人的機會。

 

見狀，他們立刻舉著酒杯上前。

 

剛要開口，卻被一道輕快的聲音打斷。

 

“跟你說了喝酒傷胃，你這都連續喝了多少天了！”

 

身形高挑的女人踩著銀色高跟鞋走過來，有些慍怒地輕掐了一把裴瀾的胳膊。

 

“別拿應酬當借口，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就是嘴饞……”

 

裴瀾似乎很享受被楚沐晴管教的感覺。

 

他一把摟住楚沐晴的腰，意味深長道：“好好好，我錯了，晚上回去你隨便罰我，我絕對不反抗。”

 

看著兩人親昵打鬧的姿態，沈墨塵和陸時衍僵硬在原地。

 

他們知道，這個女人是楚沐晴。

 

她身穿一襲銀白色的高定禮服，裙身在燈光下泛著珍珠般瑩潤的光澤，像是月光下的海浪，烏黑的長發被盤到腦後，價值連城的鑽石項鏈映射出璀璨的光芒。

 

美得讓沈墨塵和陸時衍幾乎挪不開眼睛。

 

可真正讓他們魂不守舍的，是沈暖晴曾經穿過幾乎和這一模一樣的衣服！

 

就連她剛才責怪裴瀾喝太多酒的話，也和沈暖晴從前對他們說的話相差無幾。

 

甚至是她嬌嗔的神態、端杯的動作、說話前下意識撩動耳側碎發的習慣，都和沈暖晴如出一轍。

 

世界上怎麼可能會存在這樣相似的兩個人？！

 

沈墨塵和陸時衍心裡掀起驚濤駭浪。

 

終於，陸時衍按耐不住，率先開口。

 

“晴……楚小姐，我能和你談談嗎？”

 

聽到熟悉的聲音，楚沐晴這才詫異地轉過頭。

 

可轉念一想，陸時衍和沈墨塵會出現在裴瀾舉辦的商業晚宴上，是再合理不過的事情。

 

如今再見到這兩個男人，楚沐晴心裡竟沒有任何波瀾了。

 

她禮貌性地淺笑，“我和兩位似乎沒什麼可談的。”

 

裴瀾認出他們後，立刻警覺地擋在楚沐晴身前。

 

“晴晴是我的未婚妻，你們是要當著我的面挖牆腳嗎？”

 

聽到“未婚妻”這個詞，陸時衍立刻攥緊了手。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起伏，苦澀道：“裴總，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楚小姐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隻要讓我跟楚小姐聊幾句，我願意把陸家在美國的十家企業無償轉移給你。”

 

陸時衍是商人，他懂得該開出怎樣的條件去談判。

 

沈墨塵也連忙參與，“我和陸總一樣，也願意用十家企業換一個跟楚小姐聊天的機會。”

 

對多數人而言，這已經是無法拒絕的條件。

 

但裴瀾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不行。”

 

這兩個男人先前已經做了那麼多傷害楚沐晴的事情，他好不容易才一一撫平楚沐晴心頭的傷疤。

 

現在若讓他們一起敘舊，豈不是在楚沐晴傷口上撒鹽嗎？

 

可楚沐晴眼睛卻亮了一下。

 

裴瀾對她這麼好，她正為不知道怎麼回禮而發愁。

 

眼下不就白白送上來二十家企業嗎？

 

楚沐晴輕拉裴瀾的胳膊，小聲道：“放心吧，我已經不在意以前的事情了。”

 

說完，她朝陸時衍和沈墨塵揚起一個禮貌的笑容，“兩位，這邊請。”

 

來到露臺，這樣近距離地和楚沐晴站在一起，兩人越發覺得她身上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陸時衍看見楚沐晴中指上流光溢彩的鑽戒，神情恍惚了一瞬。

 

“楚小姐，你和裴總已經訂婚了嗎？”

 

楚沐晴笑著點頭，“我們感情很好，婚期定在今年夏天。如果兩位有時間，請一定要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我曾經也有一位深愛的未婚妻……”陸時衍眼尾泛起了紅，“可是婚禮當天，她因病去世了。”

 

婚禮當天？他不是要跟沈棠意結婚嗎？

 

楚沐晴愣了一瞬，這才發現陸時衍手上並沒有戴戒指。

 

可不管陸時衍當初到底打算和誰結婚，和她都早已沒有關系了。

 

“生S無常，陸總節哀順變。”

 

“楚小姐，我聽說你也有一個哥哥。”

 

沈墨塵突然說，“我知道他是真心疼愛你的，但如果他因為受人蒙騙而做了傷害你的事情，你會接受他的道歉嗎？”

 

楚沐晴很快搖頭，“我哥哥隻會無條件地相信我，所以他不會因為別人三言兩語的挑撥就懷疑我，更不可能傷害我。”

 

“這樣嗎……”

 

沈墨塵眼裡微弱的光亮再次熄滅，“我很想對我妹妹說一句對不起，可是她已經聽不到了。”

 

楚沐晴沒有理會他的傷感，“時間差不多了，我該回去找裴瀾了。”

 

“等等！”

 

陸時衍不甘心地叫住楚沐晴，“人總會有犯錯的時候，楚小姐，你會給傷害你的人一個悔改認錯的機會嗎？”

 

楚沐晴腳步微頓。

 

她轉過身，隨意將手裡的酒杯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四分五裂地濺開。

 

“打碎的杯子，還能補好嗎？”

 

話音一落，兩人毫不猶豫地蹲下，他們徒手撿起了一塊又一塊碎片，又叫服務員送來膠水，小心翼翼地將酒杯黏好。

 

“晴晴……”

 

他們把酒杯捧到楚沐晴面前，眼裡亮起期待的光。

 

“你看，可以修好的。”

 

“隻要用心，什麼東西都可以修好的。”

 

看著沈墨塵和陸時沾滿鮮血的雙手，楚沐晴眼裡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

 

“可是裂痕呢？”

 

“不管用什麼方法，裂痕永遠都會存在，無法修補。”

 

突然，楚沐晴眼睛亮了亮，唇角也彎起清淺的笑意。

 

就像是從前沈暖晴笑盈盈地奔向他們。

 

兩人恍惚了一瞬，下意識朝她伸出手。

 

可她卻徑直越過了沈墨塵和陸時衍。

 

“哥，裴瀾！”

 

楚沐晴很快走到楚浔和裴瀾身邊，明媚又鮮活。

 

三人並肩而行，有說有笑地越走越遠。

 

而沈墨塵和陸時衍隻能站在露臺的這一團陰影裡，卑微地窺視屬於別人的圓滿。

 

楚浔看了眼露臺上的兩個男人，語氣有些責怪。

 

“那是什麼人？你怎麼能讓晴晴單獨跟兩個來路不明的男人待在一起。”

 

裴瀾和楚沐晴對視一眼，意味深長道：“那是晴晴以前的朋友，他們敘敘舊罷了。”

 

其實，楚沐晴本以為裴瀾不會同意她和他們見面的。

 

她好奇地問：“你剛才怎麼沒有攔著我？”

 

裴瀾無奈地揉了揉她的頭發，“這是你的事情，見或不見是你自己的決定，我沒權利替你做選擇。”

 

楚沐晴聽完，心裡泛起一陣暖意。

 

“不過……”

 

裴瀾微微俯身，懲罰似的咬了咬她的耳朵。

 

“看見你跟那個姓陸的在一起，我還是會吃醋的……”

 

“裴瀾！”

 

楚浔咬牙切齒地推開他，“你能不能別當著我的面碰我妹妹！”

 

裴瀾挑眉，“哦，大舅子。”

 

“晴晴喜歡我，你不讓我跟她親近，不是也委屈了她嗎？”

 

“作為世界上最完美的哥哥，你忍心看見妹妹難過嗎？”

 

楚洵：“……人怎麼能油嘴滑舌成這樣。”

 

……

 

沈墨塵和陸時衍一直悄悄跟在他們身後。

 

經過剛才那番對話，兩人已經在心裡確認了楚沐晴就是沈暖晴的事實。

 

從前，他們也和沈暖晴無數次微醺後邊散步邊聊天。

 

那時候，沈暖晴歪著腦袋問，他們三個人會不會永遠在一起。

 

兩人給的回答都是，會。

 

可幾年過後，曾經最活潑靈動的那個人已經長眠於冰冷的墓碑之下，再相見時，她擁有了新的哥哥、新的未婚夫。

 

半路，楚沐晴朝楚浔揮揮手，跟裴瀾一起回了家。

 

別墅二樓的燈很快亮起來，落地窗前，裴瀾不知蹭在楚沐晴肩頭說了些什麼，她紅著臉，嬌嗔著擰了他一下。

 

裴瀾也不惱，隻是輕笑著捧起楚沐晴的臉，落下極盡纏綿的一吻。

 

看見這一幕，陸時衍目眦欲裂。

 

他恨不得衝上去一拳撂倒裴瀾，把楚沐晴拉到自己懷裡，立刻帶著她回國結婚。

 

可是，如今的他又有什麼資格和立場去做這些呢？

 

隻是看到兩人擁吻，陸時衍就覺得心髒仿佛在被千刀萬剐。

 

當初和沈棠意在病房裡歡好時，她心裡該有多難受？

 

沈墨塵垂下頭，語氣低落，“她已經擁有新的人生了。”

 

“不……”陸時衍還是無法接受，“我們在一起二十多年，這樣深的情分，哪裡是說放下就放下的？”

 

“晴晴會不會是故意這樣氣我們的？就像我們當初和沈棠意演戲那樣！不然……不然她為什麼會答應和我們聊聊？”

 

沈墨塵的眼裡又燃氣希望。

 

對啊，他們一起生活了整整二十三年。

 

可楚沐晴認識楚浔和裴瀾才半年不到，再喜歡又能喜歡到哪裡去呢？

 

“對，肯定是這樣！”

 

突然一聲驚雷響起，瓢潑大雨落下。

 

刺骨寒風刮過，像刀子似的割過兩人的皮膚。

 

但他們不為所動，依舊守在別墅外面。

 

楚沐晴一向心軟，隻要他們不放棄，就一定能打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