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再相識

第2章

其實我不會扎風箏,才和師傅學的。


 


手被扎破了數不清的洞,才扎好這個他想要的。


 


隔著衣服,我摸了摸自己從前胸到肚子上的那道疤痕。


 


長而深的疤,到今日都還像一條長蟲一般纏在我身上。


 


要下雨了,所以這道疤變得開始痒了。


 


順雅抬頭看到了我。


 


她一個眼神我就知道。


 


我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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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配做黎朝皇子的娘。


 


6


 


想讓一個宮女消失,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順雅派人將我從黎朝皇宮裡接了出去。


 


回望那巍峨宏偉的宮殿群,我知道,此生我都不會再回來了。


 


好在大夏,還有等我的人。


 


我興衝衝地踏上了回家的路,沒忘記迷暈護送我回去的人。


 


我從那人身上摸出了毒藥匕首。


 


想來也是,順雅怎麼可能讓我平安回大夏呢。


 


還好我先下手為強。


 


我花了四個月的時間,一步一步走回了大夏。


 


四個月的徒步,讓我又髒又臭,比乞丐不如。


 


我卻不敢有一刻的停留,敲響了自家的門。


 


「爹,娘,我回來了!」


 


大夏的宮女都是身家清白的平民女子。


 


在入宮前,我也是爹娘疼愛的女兒。


 


不是什麼低賤奴婢。


 


爹娘看到我很意外,意外之餘又覺驚喜。


 


除了順雅公主外,沒人知道我身上的秘密。


 


況且她此刻還是千裡之外,並且今生都不能回來。


 


我以為我逃脫了夢魘,恢復了正常生活。


 


我的竹馬屈子鶴甚至還在信守兒時的諾言,一直未娶,等著我回來成親。


 


在家人親朋的見證下,我與屈子鶴成了親。


 


不久之後,我便有了身孕。


 


如今女兒屈翹翹都四歲了。


 


可順雅公主卻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她的面孔冷若冰霜。


 


「銀燭,不把你帶回去的話,我會被澹臺熠S了的。」


 


就在這時,我丈夫屈子鶴也急匆匆趕來了。


 


他急得大喊:「你是何人?快放開我娘子!」


 


7


 


屈子鶴隻是個文弱書生,順雅看他一眼便什麼都明白了。


 


她嘴角浮現出笑意,我看著那笑,隻覺得毛骨悚然。


 


她松開了我的手,淡淡笑道:「之前情報上說你已經成親產子我還不信,如今看來,還都是真的。」


 


「銀燭,今日你如果不跟我走,明天本宮便S了你全家。你信還是不信?」


 


我膝蓋一軟,憑本能又要下跪。


 


但有一雙手臂堅定的扶起了我。


 


我扭頭,看到丈夫勇敢堅定的臉。


 


「這位貴人,不知我娘子做錯了什麼事得罪了你,我先替她向您道歉。我是一家之主,有什麼事情衝我來!」


 


公主衣衫華貴,又帶著不少隨從,一看便是惹不起的大人物。


 


但即使如此,他還是擋在了我身前。


 


剎那間,我的心像是泡滿了水,酸酸脹脹的。


 


女兒被外面的動靜吵醒,揉著眼睛推開門,嘴裡念叨著:「娘親,娘親……」


 


我趕緊跑過去把女兒抱起來,又哄又抱的,小丫頭在我懷裡迷迷瞪瞪又睡著了。


 


順雅譏諷我:「銀燭,你可真是個稱職的母親。隻不過你未免有些偏心,對女兒這麼好,怎麼對你第一個兒子那麼狠心呢?」


 


我面色發白,立刻看向屈子鶴。


 


好在這些往事我從未對他隱瞞,他都知道的。


 


屈子鶴站在我身旁,摟著我的肩,牢牢護著我和女兒。


 


他小聲對我說:「娘子別怕,有我在,誰都不能帶走你。」


 


我低下頭,眼睛發酸。


 


他不明白。


 


正是因為有他和女兒,我才必須要回黎朝。


 


「看到你們一家三口如此親密,本宮甚是感動啊。銀燭,本宮再問你一遍。走還是留?」


 


當順雅以本宮自稱時,她身上的權壓的我喘不過氣。


 


我奴性不改,雙腿打顫,下意識又要跪。


 


還好有屈子鶴拉了我一把,提醒我此刻已經恢復了平民的身份。


 


可我的家人孩子都在這裡,我隻能聽命。


 


於是我點頭:「一切都聽殿下安排。」


 


屈子鶴的眼眶瞬間就紅了,他聲音發顫問我。


 


「你真的要走?」


 


剛睡著的女兒也醒了,一把摟住我的脖子。


 


「娘,要去哪兒啊?你別走,你不走!」


 


我親著女兒的頭發,眼淚不自覺的落下。


 


「翹翹乖,娘很快就回來。」


 


8


 


再次見到澈兒,他已經是快十歲的大孩子了。


 


他看到我,先是雙目圓瞪,然後不自覺的張大嘴巴。


 


良久之後,從嗓子裡擠出一句帶有哭腔的:「娘……」


 


他朝我飛奔而來,用力扎進我懷裡,雙臂緊緊的環住我的腰,把頭貼在我的肚子上。


 


「娘!」


 


這一聲娘,喊的悽厲哀慘,仿佛有天大的委屈。


 


旁邊伺候他的宮女們都忍不住潸然淚下,別開臉悄悄抹眼淚。


 


而我隻是直愣愣的站著,任由他抱著我不動。


 


澈兒也終於發現不對勁,抬起頭看我,小臉哭的紅紅的。


 


「娘,你怎麼不說話啊,你不想澈兒嗎?」


 


我的心有一瞬間的柔軟。


 


但當我看到他那雙和澹臺熠一模一樣的眼睛時,猛然清醒過來。


 


這不是我兒子,這是澹臺熠和順雅公主的兒子。


 


我隻有一個女兒,叫翹翹。


 


我立刻後退兩步,朝他福身行禮。


 


「民女陳懷珍見過大皇子殿下。」


 


澹臺澈的表情有些茫然。


 


「娘你不是叫銀燭嗎?」


 


我解釋說:「銀燭是皇後賜給我的名字,我本名陳懷珍。」


 


從前我是奴婢,現在我是平民,自然可以用回以前的名字。


 


澹臺澈又一次緊緊抱住了我,在我懷裡撒嬌。


 


「我不管,這次你回來了,就哪也不許去!娘你不知道,你不在的那些日子裡,這裡的人都欺負我!」


 


「父皇不喜歡我,母後也不喜歡我。沒人喜歡我!」


 


他像個巨嬰一樣又吵又鬧。


 


要是在他小時候,我定會立刻放下一切,溫聲哄他,直到哄好為止。


 


但現在,我隻覺得有些厭煩。


 


他在撒謊。


 


五年過去了,澹臺熠發瘋遣散了自己所有的嫔妃,隻剩一個順雅公主。


 


澹臺澈仍然是黎朝唯一的皇子。


 


太後寵他,順雅倚靠他。


 


澹臺熠就算不喜歡他,卻也隻是冷落他。


 


在這宮裡,他能呼風喚雨,誰敢讓他受半分委屈?


 


澹臺澈終於意識到我的不對勁。


 


他眨眨眼睛,輕輕地拽了拽我的袖子。


 


「娘,你不會也不喜歡我吧?」


 


我彎起嘴角,摸了摸他的頭。


 


「殿下,民女確實沒那麼喜歡你了。」


 


澹臺澈偽裝的假面瞬間僵硬。


 


「你,你說什麼?」


 


9


 


澹臺澈在我面前撒潑打滾,嘴裡嚷著讓我給他扎風箏,讓我給他做他最愛吃的點心飯菜。


 


還扯自己身上的衣服,說宮女做的不舒服,要穿我親手縫的。


 


他不相信,曾經那麼愛他,損了半條命生下他的女人,如今對他是如此的冷若冰霜。


 


而我就站在那,靜靜地看他發瘋。


 


順雅沒說錯,這對父子是一大一小兩個瘋子。


 


有太監來叫我,說是皇帝要召見我。


 


我隨他走入澹臺熠的宮殿,裡面是黑漆漆的一片。


 


他又在喝酒,宮殿裡酒氣衝天。


 


澹臺熠看到我,斜眼瞧了我一眼,輕飄飄道:「賤奴,你終於舍得回來了?」


 


「你那好兒子惱人的很,吵著嚷著要親娘。朕以為你早S了呢,還是皇後有本事,還能把你找回來。」


 


我捏緊雙拳,鼓起勇氣反駁。


 


「我不是賤奴,我有名字,我叫陳懷珍。」


 


澹臺熠嗤笑一聲,不甚在意。


 


「朕說你叫什麼,你就叫什麼。以後你幹脆就叫賤奴好了。」


 


「你那個兒子離了你,要S要活的。朕恩準你繼續留在皇宮裡,好好養他,讓他閉嘴。」


 


他說完擺擺手,「滾吧。」


 


仿佛這一切是對我的恩賜。


 


若是五年前,我一定會激動不已。


 


但現在,我已經不想要兒子了。


 


「陛下,實不相瞞,此番是皇後以我家人性命為要挾,逼我來到這。我心不甘情不願,是一定會回去的。」


 


「家人——你父母?」


 


我深吸一口氣:「還有我丈夫和女兒。」


 


澹臺熠如瘋了一般,順手砸碎了手裡的酒壺。


 


「你嫁人了?還有了孩子?!」


 


身為九五之尊,豈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澹臺熠三兩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雙目猩紅,酒氣直撲我臉上。


 


「你個賤奴才膽子還真是大啊,你是朕的女人,還敢嫁人生子?」


 


他手指收攏,我雙腳漸漸離地,臉也漲成了紫紅色。


 


我感覺自己快被他掐S了。


 


在瀕S之際,我斷斷續續地說。


 


「我,我不是你的女人,你不是,不是隻有一個女人嗎?」


 


醉酒的澹臺熠眼中閃過一絲清醒與驚愕。


 


他松開了手,抓著我的肩大聲質問:「你都知道些什麼?快說!」


 


10


 


那年我懷孕的時候,澹臺熠聽從太後的命令,每日除了在前朝,便在順雅的宮殿裡。


 


但兩個人相看生厭,順雅總是有意無意避著他。


 


澹臺熠嫌煩,幹脆霸佔了半個寢殿,命人搬來烈酒和奏折,一邊喝酒一邊批折子。


 


他喝多了便會發酒瘋,宮女太監們不敢靠近。


 


那次更是一不小心打翻了蠟燭,把奏折全都點燃了。


 


我本隻是路過,看到宮殿中火光燃起,嚇了一跳,當即拎了桶水去救火。


 


裡面烏漆嘛黑,我一桶水潑下去,不僅潑滅了奏折上的火,還潑了澹臺熠一頭的水。


 


他罕見地沒生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嘴裡嘟囔著。


 


「燒啊!燒S我吧,快燒S我啊!」


 


我知道他童年悽慘,弑父S兄,靠自己S出一條血路上位。


 


但這些都不是他衝我發瘋的理由,我也沒什麼心思想拯救他。


 


我隻是來救火的。


 


可就在我要走的時候,澹臺熠突然從地上爬起,拽住了我。


 


「來,S了我,不管你用什麼東西,快S了我!」


 


酒醉的瘋子不講道理,我拿腳踹他,他不為所動。


 


手上一用力,反而將我拽倒了。


 


那時我已有五個月的身孕,下意識護住了自己的肚子。


 


澹臺熠也看到了我的肚子,他怔怔地問:「你,你有孩子了?」


 


宮裡現在應該隻有順雅公主一人懷孕,我不敢開口說話,捂著肚子往外爬。


 


澹臺熠卻拉住我的腳踝,大手順勢摸上我的肚子。


 


我忍不住尖叫一聲,他卻對我「噓」了一聲。


 


「噓,別吵到他。」


 


他的嗓音意外的溫柔。


 


溫柔到讓我膽戰心驚。


 


我不敢動,橫躺在地上。


 


他一點點爬到我身邊,輕輕環住我的腰,耳朵貼上肚皮,認真地聽了起來。


 


我聽見他絮絮叨叨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