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章

第1章

狀元郎與我定親當日,一女子當街攔住了我的馬車。


 


她自稱是狀元郎的未婚妻,向我哭訴這些年扶助的恩義。


 


我不忍宋知砚為難,同意允她為平妻。


 


可她卻在我成親當日,憤恨自缢。


 


留下一封痛斥我以勢逼人的遺書。


 


多年後,狀元郎成為天子重臣,得公主親眼。


 


反手就汙蔑我與他人私通,栽贓我的家族謀反。


 


祠堂前宋知砚SS掐住我的脖子,神色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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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雲章,這是你逼S織巧的報應!」


 


再睜眼,我回到宋知砚前來提親的那日。


 


這一次,我衝入正廳,跪在父母面前。


 


「父親母親,這門親事,女兒不願!」


 


1


 


「小姐,前廳傳來消息,宋狀元提了好些禮品來提親了呢。」


 


我睜眼時,對上的便是貼身丫鬟掬月欣喜的面龐。


 


千夫所指的壓抑與被扼住咽喉的窒息感消失不見。


 


周圍是相府特有的白玉連廊與滿塘荷香。


 


我立刻反應過來,我重生了。


 


重生在宋知砚來相府提親當日。


 


這一日,父母會因著我喜歡宋知砚,答應他的提親,而方織巧也會在今日攔我馬車,痛斥我強搶她的丈夫。


 


想到這裡,我輕舒一口氣。


 


還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兩家還未定親,未婚妻也還未出現,與宋知砚勾結害我全家的公主也還未露面……


 


我匆忙起身,直奔前廳。


 


剛一跨入正廳,我便見到坐在下首的宋知砚。


 


他玉帶束發,身著月白绲邊長袍,恭敬有禮,一副謙謙君子之相。


 


我就是被這副好皮囊欺騙,以為他是清高的讀書人,與我是真心相愛。


 


殊不知底下裝的是一顆攀附權貴的蛇蠍心。


 


一股恨意油然而生,我握緊拳頭,收回目光大步向前。


 


不顧眾人的驚異,跪在父母面前鄭重磕頭。


 


「父親母親,這門親事,女兒不願!」


 


母親驚愕地打翻手中茶盞:


 


「雲章,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坐在宋知砚身旁的淮安王妃眉頭一擰,不悅地看向我。


 


她是宋知砚為顯重視特意請來保媒的。


 


表面上是給足我面子,實際上是讓皇家坐鎮,讓這門親事板上釘釘。


 


前世,我在知曉宋知砚還有青梅竹馬未婚妻的時候,是打算退婚的。


 


可因著有淮安王妃保媒這一層,加上我確實喜歡宋知砚,便就此作罷。


 


此刻,我看都沒看一眼旁邊已經臉色發黑的宋知砚和淮安王妃,定住心神眸色堅定。


 


「女兒從未如此清醒過,女兒不喜歡宋知砚,不願意嫁他!」


 


2


 


父親和母親對視一眼,眼底是深深的憂慮,父親開口斥責:


 


「胡鬧!前日你還鬧著非宋狀元不嫁,今日又改了主意,你當婚姻大事是兒戲不成?」


 


我跪得筆直,語氣恭敬卻斬釘截鐵。


 


「之前所言乃是受人蠱惑,豬油蒙心誤把魚目當珍珠,如今女兒已清醒,還請父親成全。」


 


這門親事,一開始父母便是不同意的。


 


父親宦海沉浮多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他總覺得宋知砚小家子氣並非良配。


 


再加上宋知砚乃是寒門舉子,而我家世代簪纓,門第不匹。


 


可架不住我喜歡他非他不嫁,便也隻能硬著頭皮應了。


 


如今他雖然惱我臨時改口,但心底還是開心的,隻是當著外人還是要訓斥我一頓。


 


「看來是我太過寵你,才讓你如此肆意妄為!」


 


宋知砚一臉不可置信,想要拉著我問個清楚。


 


「雲章,你……」


 


母親趕緊出來打圓場,拉住正欲說話的淮安王妃。


 


「看來兩個孩子之間有誤會,不如定親一事暫緩,後續再議?」


 


淮安王妃看這場面,知曉今日必定定不成親了,甩袖離開。


 


宋知砚還想再說些什麼,母親卻沒給他機會。


 


「管家,送客!」


 


看著淮安王妃和宋知砚走遠的背影。


 


我才緩緩站起身撲入父母懷中放聲痛哭。


 


上一世她們因我而S,這一世,我絕不會再重蹈覆轍。


 


3


 


待我哭聲稍歇,母親才輕聲問我。


 


「雲章,可是出了什麼事?」


 


我吸了吸鼻子,沒敢將前世的所有都告訴父母,隻撿了宋知砚其實有個未婚妻來說。


 


母親聽完怒不可遏。


 


「沒想到這宋知砚竟如此可惡,明明早已有婚約在身,還敢裝作單身前來騙婚!


 


「如此戲耍我女兒,今日我非得去討個說法不可。」


 


我忙攔住往外衝的母親。


 


「母親不可,宋知砚的未婚妻如今還未露面,你若去了他矢口否認,再被反咬一口,大家豈不會說我丞相府仗勢欺人?


 


「不如我們將今日宋知砚前來提親的事傳出去,好讓那女子也知曉宋知砚是個什麼樣的人。」


 


前世,我與宋知砚定親後便將好消息傳遍京中。


 


沒多久就有一個千裡尋夫的女子當街攔住我的馬車。


 


自稱是宋知砚的未婚妻。


 


她在大街上向我哭訴,求我給她一條生路,隻願能跟著宋知砚哪怕是做妾。


 


我當時滿心都是宋知砚,怕此事影響他的官途和名聲。


 


在得知那女子變賣家產每日浣洗也要籌錢助宋知砚讀書後。


 


更是憐之不易,忍下心中酸楚同宋知砚商議娶她為平妻。


 


我還記得那日他很高興,拉著我不住感嘆。


 


「雲章,你真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此後我必當一心一意對你。


 


「我與方織巧間隻有恩義,唯獨你是我此生摯愛。」


 


父母知道後,強硬要求我退掉親事,絕不受此羞辱。


 


可我戀愛腦上頭,一心隻願嫁給宋知砚,為此不惜和家人決裂。


 


結果,方織巧在我大婚當日憤恨自缢,留下一封痛斥我強搶人夫以勢逼人的遺書。


 


宋知砚知曉後,神色淡淡的,隻說方織巧沒有享福的福氣,讓我不必介懷。


 


可逼S原配的名聲自那天起就一直打在我的身上。


 


直到五年後宋知砚成為朝廷重臣,得公主青眼。


 


為了能迎娶公主,他不惜汙蔑我與他人私通,栽贓我的家族謀反。


 


我才看清自己的枕邊人,根本就是一個貪慕權勢徹頭徹尾的偽君子。


 


可一切已經晚了,沈家六十七口人已被斬首。


 


我也被綁縛在宋氏祠堂前。


 


宋知砚SS掐住我的脖子,神色猙獰。


 


「沈雲章,這是你逼S織巧的,這都是你的報應!」


 


織巧……


 


我突然很想笑,他連借口都找得如此拙劣。


 


織巧不過是被他拋棄的另一個我罷了……


 


S了那麼多年,卻成了胸上那一顆無法抹除的朱砂痣,生出了深情。


 


多麼可笑。


 


可他不知道,他的織巧也不是純良之輩。


 


就連自缢也是作秀,可惜,一個不慎假S成真。


 


4


 


安撫好父親母親,我讓掬月收拾東西,準備上街買東西。


 


掬月看著眼泡還有些腫的我,很是擔憂:


 


「小姐,您今日神思受損,不如在家裡休息,等過兩天再出去?」


 


我敲了敲掬月的腦袋。


 


「戲臺子都搭好了,唱戲的人怎麼能不在呢?」


 


掬月懵懵懂懂,卻還是依著我的吩咐叫來了馬車。


 


我在入正廳前就已讓府中人全城散布宋知砚提親的消息。


 


加上宋知砚沒想過今日會吃癟,與淮安王妃來時也是大張旗鼓。


 


是以,不過小半天,大半個京城都知曉新科狀元向相國千金提親了。


 


馬車行至主街,突然停了下來。


 


一個布衣荊釵的女子張著雙臂攔在相府馬車前,直挺挺跪下。


 


砰!砰!砰!不住磕頭,引來人群駐足。


 


「求沈姑娘給我一條活路吧!」


 


掬月掀開車簾,將我扶出。


 


「你是何人,為何攔相府車架?」


 


今日出門我特地裝扮了一番,不僅衣服是萬兩一匹的天香錦,發飾也特意戴了御賜九寶珍珠冠,再加上寶石項鏈點綴,整個人美豔華貴。


 


方織巧見我這身行頭瞬間呆愣,眼底劃過嫉恨。


 


不過也就一瞬,她便垂下眼眸繼續磕頭。


 


「沈姑娘,民女名叫方織巧,與當今狀元郎宋知砚青梅竹馬是他的未婚妻。」


 


5


 


周遭吃瓜群眾聽聞此言,瞬間炸鍋,竊竊之聲不絕於耳。


 


想起前世,我在聽她說出這句話時便慌了。


 


立刻上前扶住她,將她拉進馬車怕她再當街說出影響宋知砚仕途的話。


 


可不料卻因這個舉動卻被有心人傳出是我心虛,恃強凌弱,強搶人夫。


 


如今再看著跪在地上的方織巧,我還有什麼不明白。


 


這分明就是她自導自演的一出戲。


 


我不顧周圍人探究的目光,就這樣定定看著她。


 


「方娘子既是宋狀元未婚妻,為何不找宋狀元反而前來攔相府馬車?」


 


她沒料到我如此淡定,磕頭的動作一滯,捏起袖子掩面哭泣。


 


「我也不想的,可我日夜兼程從家鄉走了一月才到京城,還未見到宋郎的面就被人追S。


 


「求沈小姐看在我為了供養宋郎讀書日夜浣洗,變賣家產的份上放我一條生路。」


 


說著,她伸出一雙手,手上紅白交錯全是裂口,證明她所言非虛。


 


「如今民女已是一無所有無家可歸。宋郎既與沈小姐定親,民女也自知身份低賤配不上宋郎。


 


「但民女對宋郎的愛慕是真心的,還請沈小姐大發善心讓我能再伴在宋郎身邊,哪怕為妾!」


 


方織巧哭得悽慘,圍觀人群被她打動,立刻便有人替她出頭。


 


「沈小姐,你也太過分了,搶人家未婚夫就算了,還要害人性命,就算你是相國千金,也不能這樣!」


 


「就是!你們這些人有權有勢,就會欺負我們這些平頭百姓,今日不給個說法別想離開!」


 


「對,別想離開,光天化日欺凌弱小,還有沒有王法了……」


 


6


 


群情激憤,掬月急紅了眼。


 


「你們……你們血口噴人!我們小姐沒有……」


 


我攔住掬月,忽然笑了。


 


無視這群無腦的觀眾,迤迤然走到方織巧面前。


 


「既然方娘子話裡話外都在暗示我在找人害你,還說我搶你未婚夫。為何方娘子不去京兆衙門申冤,反而來當街攔我的馬車?


 


「難不成,我一個要害你的罪魁禍首比京兆衙門還管用?」


 


方織巧聽聞此話,做足委屈狀,吞吞吐吐道:


 


「沈小姐父親官拜相國,京兆衙門怎麼敢管?」


 


我再次笑出聲。


 


「方娘子真是耳聰目明,才剛到京城就能準確地知曉京兆衙門不敢管事,又能在宋狀元來我家提親後準確無誤地攔住相府的馬車,而這馬車上又剛好坐的是我。


 


「可惜,方娘子,你找錯人了。」


 


她驀地抬頭,瞪著一雙眼睛看我,不明所以。


 


回應她的是我輕蔑的聲音。


 


「相府沒有答應宋狀元的提親!而我,也絕不可能嫁給宋知砚。」


 


方織巧如遭雷擊,愣怔在地,連哭都忘了。


 


我蹲下身,看著她這一副梨花帶雨的可憐模樣。


 


「下次,做戲之前,把消息打聽清楚再來。」


 


說罷我沒再理她,轉身就走。


 


剛走出沒幾步,一個氣怒的男聲叫住我:


 


「沈雲章!你為何欺負織巧?」


 


我轉過身,便對上宋知砚那張憤怒的臉。


 


我清晰地看見他看清我的那瞬眼底閃過的驚豔,但很快又被他壓下換成倨傲的眼神。


 


從前為顧忌他的自尊心,我從不曾在他面前盛裝,寶石頭面更是戴都不會戴。


 


如今,我管他個屁。


 


他已經扶起織巧。


 


「沈雲章,道歉!」


 


7


 


前世我最是喜歡宋知砚身上的這股倔強勇敢的勁。


 


總覺得他是不畏強權,錚錚君子,明辨是非。


 


如今再看,分明就是吃準了我非他不可有恃無恐,又當又立。


 


恐怕他連我今日的拒婚都以為是我欲擒故縱,在玩吸引他的把戲。


 


我回視宋知砚,語氣戲謔。


 


「宋狀元不應該對我解釋解釋嗎?」


 


宋知砚神色一頓,擰起眉,不解問道:


 


「解釋什麼?」


 


我抬起手,指向依偎在他懷中的方織巧,眉頭一挑。


 


「她!」


 


宋知砚還不知剛才具體發生了什麼,雖然有一絲心虛,但也隻是一絲,很快便消失無蹤。


 


「你當街辱人,還有什麼需要解釋的。沈雲章,你不要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