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知弘捂著臉懺悔。

萬人之上的鮫人王，肩膀劇烈聳動，抬起眼時，清雋的臉上掛著顯而易見的淚痕。

 

然而我心裡隻有一連串的「臥槽這是可以說的嗎」。

 

平復好因為吃到大瓜而無比激動的心情，我淡定地開始趕人。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要來找我，但你放心，這種秘辛我是不會說出去的。」

 

「那啥……你說完了嗎，說完就快點走吧，我男朋友中午要回來給我做飯，被他看見誤會就不好了。」

 

沈知弘霍然抬眼。

 

他不敢置信、嗓音發顫地質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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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可以……真的忘記我？」

 

「我應該記得你嗎？」

 

我覺得這人腦子怕是不太正常。

 

一邊應付，一邊偷偷給蔣雲亭發信息。

 

沈知弘踉跄兩步，桃花眼紅得能滴血。

 

「以我一年前的薄弱勢力，如果被人發現過我們在一起過，我根本護不住你。」

 

「我不得已隻能篡改你的記憶，把你送給蔣雲亭，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他面冷心善，會保護好你。」

 

「但是現在我後悔了，薇薇，你好好看看我，看看我手裡的戒指，我才是你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啊……」

 

9

 

我隻當鮫人王產前焦慮，突發神經病胡言亂語，揮著掃帚趕走了他。

 

吃午飯時，我把這一系列故事倒豆子似的都講給蔣雲亭聽。

 

忍不住感慨：「鮫人王族水真深啊，還好林清歌搶了我的婚約，我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他「哦」了聲，反應平淡。

 

我以為他不在意。

 

誰知當晚，我睡得正香，忽然被人親醒。

 

迷迷糊糊睜開眼，是一向跟我分房睡的蔣雲亭。

 

深夜擾人清夢，我有些煩躁：「不是說不親密接觸嗎，我還沒正式答應你呢。」

 

「……忍不住了。」

 

湿冷黏膩的觸手鑽進身體，少年魅妖大手扣住我的脖頸，喘著氣咬我的耳朵。

 

「姐姐，讓他滾。」

 

我恍然大悟——這是吃沈知弘的醋呢。

 

……自己選的男朋友，隻能寵著了。

 

我在心底嘆一口氣，翻了個身，被動承受著。

 

到了後半夜，眼見蔣雲亭還沒有停下的趨勢，實在受不了了。

 

啞著嗓子抱怨：「你好兇啊……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而且……

 

「你以前好像也從不叫我姐姐。」

 

「姐姐。」

 

蔣雲亭冷笑連連，紫色的觸手纏到我腰上、腳踝上。

 

藤蔓一樣令人窒息。

 

他吻我的眼皮，「你看清楚了，這才是真正的我。」

 

「……」

 

我總覺得蔣雲亭好像知道了什麼。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我耐心等他熟睡，偷偷爬起來穿衣服，連夜去了林清歌生產的醫院。

 

鮫人王妃誕下一子的新聞已經傳遍了海城的大街小巷。

 

凌晨的醫院，走廊裡空空蕩蕩。

 

我提著一把水果刀，慢悠悠走進林清歌所在的 VIP 病房。

 

她還在熟睡。

 

自然感受不到，鋒利的刀尖在她漂亮蒼白的臉蛋上遊走，不小心劃出一道血痕。

 

我不由得想起了三年前。

 

也是這樣一個凌晨。

 

林清歌掰開我的嘴給我灌下迷藥，海浪悽厲地呼嘯著，她將我五花大綁按在懸崖邊。

 

「我的好姐姐，如果從這兒掉下去，那可真是活不見人S不見屍。」

 

等她欣賞夠了我滿臉淚水苦苦掙扎的模樣，才用力一推！

 

「去S吧，從此以後，天命之女，鮫人王妃，都是我的了！」

 

……

 

回憶被迫中斷，林清歌醒了。

 

她驚恐地盯著臉上移動的刀尖，一動也不敢動。

 

「姐、姐姐，你這是幹什麼？」

 

我輕聲笑了下，俯下身跟她臉貼著臉，長發垂落在她裸露的皮膚，激起陣陣戰慄。

 

「好妹妹，我從海底爬出來，找你償命啊。」

 

「你敢？！」林清歌色厲內荏地呵斥，「我是鮫人王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老公那麼愛我，你敢動我，他不會放過你的！」

 

「是嗎……」

 

我拿出錄音筆，輕輕一按，沈知弘清潤的嗓音在空曠的病房響起：

 

「本來我也不喜歡她，隻是利用她誕下王族血脈。」

 

「從古至今，歷代鮫人王的女人，在生下後代後都會被賜S……」

 

錄音沒能放完。

 

林清歌突然發瘋，劈手奪過錄音筆狠狠擲在地上。

 

「不可能，沈知弘那麼愛我，他送給我價值連城的鮫人淚……我不相信！」

 

「不送你鮫人淚，你怎麼能心甘情願給他生孩子呢？」

 

我嘴角弧度嘲諷：「他的確愛你啊，愛到在你生產當天對你的繼姐傾訴衷腸。」

 

林清歌瘋狂掙扎：「這些事我會當面問沈知弘，用不著你在這挑撥離間……反正你不能S我，林薇你想清楚，S人要坐牢的！」

 

「我當然不會S你。」

 

我溫柔地注視著這張給予我學生時代所有噩夢的臉。

 

冷冷地瞥向門口的位置。

 

「聽夠了嗎，沈知弘？」

 

10

 

沈知弘緩緩走進來。

 

高大英俊的男人，一開口就帶了哭腔：「薇薇，你根本沒有失憶，你分明記得一切，你是故意的，故意懲罰我……」

 

「那杯牛奶我根本沒咽下去——說起來還得感謝我親愛的妹妹，自從被她下藥暗害，我就對別人給的食物飲料多了分戒心。」

 

我隨意揚手，水果刀摔在沈知弘腳邊，發出清脆的聲響。

 

「不是口口聲聲要替我報仇嗎？現在機會來了。」

 

「隻要你解決了林清歌，我就考慮重新跟你在一起。」

 

沈知弘S水一般的眸子煥發出病態的生機，他又驚又喜：「真的嗎？」

 

林清歌大驚失色，整個人從床上滾下來，狼狽不堪地往外逃。

 

被沈知弘揪著頭發拖回來。

 

「沈知弘——我等了你三年，還給你生了孩子，你不能這麼對我！」

 

沈知弘臉上沒什麼表情，他往她嘴裡喂了一顆藥丸。

 

「按照鮫人族的習俗，你本來就是要S的。」

 

「你校園霸凌薇薇的時候，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嗎？」

 

林清歌叫聲悽厲可怖：「我那還不都是為了跟你在一起！沈知弘你個狼心狗肺的畜生！」

 

「可是我不喜歡你，結婚後跟你的每一次，我強忍著才不至於吐出來。」

 

「……」

 

爭吵聲還在繼續。

 

我貼心地為他們關上門窗，站在走廊裡靜靜聽了一會兒。

 

直到林清歌的聲音越來越弱。

 

我暢快地勾起唇角，撥打了獸人警察的電話。

 

「海城第一醫院，有一對癲公癲婆在病房互砍。」

 

然後又打給著名八卦記者：「有大料，鮫人王族的秘辛。」

 

「絕對勁爆，建議帶上直播攝像來搶第一手新聞。」

 

等蔣雲亭醒來，發現我不見，大發雷霆的時候。

 

鮫人王沈知弘因謀S妻子入獄的重磅級新聞早就被頂到了熱搜第一。

 

排在第二第三的詞條分別是#鮫人王妃被砍十七刀喪命#和#林清歌霸凌繼姐#。

 

在這個獸人和人類共存的時代，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別說這次案件鬧得滿城風雨。

 

所謂的「鮫人王族秘辛」大白於世，引得無數網友痛罵吐槽。

 

獸人界和人類界都盯著處理結果，沈知弘勢必不能善終。

 

我單方面跟蔣雲亭斷了聯系。

 

因為我很忙，忙著收養沈知弘和林清歌的兒子。

 

他是下一任鮫人王。

 

而我，在除掉他惡毒的母親，送走他瘋癲的父親後。

 

成了他名義上的監護人。

 

11

 

沈知弘被判了S刑。

 

行刑前一天，我專門去看了他。

 

印象中英俊儒雅的男人，穿著統一的橙色囚服，胡子拉碴，雙目無神。

 

他迫切地向我求證：「你早就知道鮫人王族去母留子的習俗，所以故意引誘林清歌上鉤，策劃了這出長達六年的大戲，對嗎？」

 

我扯出一個無辜的笑。

 

「你在胡說什麼呀，林清歌不是你親手S的嗎？」

 

沈知弘緊抿著唇，一眨不眨地盯著我，漸漸紅了眼眶。

 

時至今日，從神壇跌落泥潭，他沒有一刻不在後悔當初的所作所為。

 

「那……我們相依為命的三年，也在你的計劃之中嗎？」

 

我斂起笑容，良久才道：「雖然不想承認，但沈知弘，在奴隸市場救下你完全出於我的本心……你是我整個計劃裡唯一的變數。」

 

「我織了一張巨大的，天衣無縫的網，唯獨算漏了你。」

 

我嗓音發澀：「我是真的想過……跟你走下去。」

 

如果沒有聽到沈知弘跟趙叔的對話, 我們的結局也許不會變成這樣。

 

但這世間的事就是這樣。

 

陰差陽錯，物是人非。

 

探視結束, 沈知弘又哭又笑，反復呢喃著「對不起」。

 

我神清氣爽地走出獸人監獄。

 

迎面撞上一頭紅發，氣質桀骜的魅妖王。

 

他眼下一片青黑, 明顯沒休息好。

 

面色陰沉，咬牙切齒地擁我入懷。

 

「林薇，消失這麼多天，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推開他, 一派淡然。

 

「蔣雲亭, 遊戲結束了, 我需要重新考慮下我們的關系。」

 

「反正最開始你隻是把我當成一個玩意兒，配合我演記憶嫁接的戲碼也是為了給沈知弘找不痛快，我們兩不相欠了。」

 

「我沒同意就不能結束！」

 

少年尖利的牙齒輕輕摩挲我的脖子，觸手靈活地挑逗我的身體, 嗓音甜得發膩。

 

「對不起，林薇, 我偶爾嘴比較毒，其實心裡根本不是那麼想的。」

 

「如果早知道有一天我會這麼喜歡你, 我一定在沈知弘之前找到你, 跟你結契……」

 

「跟我結契吧, 姐姐，我原諒你不辭而別, 也原諒你利用我了……」

 

後記

 

二十年後，林薇作為第一任女性鮫人王, 登上了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舉行傳位儀式的前一晚，她坐在陽臺看星星。

 

那個穿著道袍的少女是悄無聲息出現在林薇身後的。

 

「嘿！」

 

她突然拍林薇的肩膀，然後不顧對面震驚到差點合不上的嘴巴，捂著肚子哈哈大笑。

 

自稱叫初一的少女, 對林薇豎起大拇指：

 

「真正的天命之女，你做到了！」

 

「我就知道自己選人的眼光沒錯，你既然能籌謀六年除掉林清歌，自然也能蟄伏二十年爬上至高之位——好好好，《人類觀察計劃》第二位實驗者取得圓滿成功！」

 

林薇早已步入不惑之年，她看著少女殷紅的唇瓣一張一合, 終於從久遠的記憶裡翻找出來。

 

「王上，屬下終於找到您了！」

 

「作（」上位者做得久了，林薇養成了喜怒不形於色的習慣。

 

「初一大師, 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啦？」

 

初一晃了晃腦袋：「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就是有點好奇，你有什麼要做的嗎？」

 

林薇是第一次見到初一，卻有一見如故之感。

 

她仿佛變成了上學時被老師考察功課的學生, 娓娓道來：

 

「解決校園霸凌迫在眉睫, 當前的法律制度還不夠完善，還有獸人和人類的通婚問題，女性權益得不到切實保障……」

 

初一認真聽到最後，不住地點頭。

 

突然, 她想到什麼，眼神變得狡黠。

 

「話說……你跟蔣雲亭怎麼樣了？」

 

「咳咳……」林薇威嚴的表情出現一絲裂痕，「還、還在考察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