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誰知柳老師不按常理出牌，居然要佔用他倆放學時間補課！

這要是被罰了，以後都沒法拿著媽媽寄回來的全套遊戲卡在村裡炫耀了！

 

對中二少年來說是毀滅式傷害！

 

大猛二猛對視一眼，慫慫答應。

 

等兩人出去，柳老師臉色一變，看著我的那些傷口更多些心疼。

 

「你叫暖暖是不是？告訴老師，這些傷到底是怎麼來的？」

 

新傷疊舊傷，一道疤沒好，粉色的嫩肉上又添了青紫，隻靠幾個小學生欺負，是絕不可能如此慘烈的。

 

我默默仰頭看她，眼淚含在眼眶裡，平靜說出我媽的所作所為。

 

麻木又絕望，仿佛一隻等待解救的小羊羔，令人心生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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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憫滋生出憤怒，燒毀了年輕老師的理智。

 

「她也配當媽？這是N待兒童，要判刑的！」

 

估摸是聽到動靜，數學老師推門進來。

 

她要我先出去，我趴在門邊聽她轉頭勸柳老師。

 

「你年輕衝動還心懷憐憫，像暖暖家長這樣的太多了，你管得了幾個？即便真想管，你還能把人家親媽送進去？

 

「到時候孩子誰養，那可是親媽，打斷骨頭連著筋，等過幾年親媽受了苦她也自立了，別人在她跟前說你，你能保證她不心軟、不恨你？

 

「即便她真如此赤誠，也還是太小了，親媽有了犯罪記錄，以後考公考編都要受影響，你能保證那時候她心中能不怨嗎？

 

「別給你自己找麻煩，當老師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了。」

 

老師有些茫然又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暖暖的事你們一直都知道？」

 

7

 

怎麼會不知呢？我向來寡言，身上新傷舊傷不斷，餓得面黃肌瘦。

 

也就柳老師剛畢業來實習不知，其餘人都見怪不怪了。

 

倒也不是單針對我。

 

而是我們這鄉下地方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本就沒有誰是受寵的。

 

挨點打，見怪不怪了。

 

可柳老師不同，上一世我久久沒去上學，是她找到家裡勸我媽。

 

我在麻將館被當成狗一樣拴起來踹S前，也是她焦急地跑來，厲聲呵斥我媽，帶我去了醫院，可她送我回家時卻和醉酒的舅舅撞上。

 

他把她拖進我媽的房間，任我瘋狂掙扎也沒能救得了她。

 

若不是她讓我見到了世間的美好，我不會明白自己處於怎樣絕望的泥潭。

 

當晚，我開煤氣自S，也帶走了我媽和我舅的爛命。

 

還好，上天給了我一次機會，讓我再次見到柳老師。

 

這次，一切都會不同。

 

8

 

晚上下學，柳老師像是下定決心似的把我叫到辦公室。

 

「暖暖，你願不願意住校？」

 

她有點不好意思：「你還小，你媽如果現在出了事一定會影響你的未來，不然這樣，我安排你住校，我每天抽空給你補補課，如果能把成績提高起來寒暑假就可以去市裡參加集訓營，費用問題你別擔心。」

 

說著她似乎還有些愧疚：「我知道這樣沒辦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先這樣，後面再慢慢想辦法……」

 

我搖搖頭：「沒事的老師，我爸回來了，他不會給我媽再動手的機會！」

 

本想裝可憐讓柳老師疼我，沒想到害她因這事煩了一天。

 

她是認真地想要幫助我。

 

我有點愧疚，總覺得自己利用了她的好心。

 

柳老師松了口氣，她沒想那麼多，很快衝我眨眨眼。

 

「雖然不用擔心回家出問題，但我說了給你補課，你可不能讓我不守信哦。」

 

我想想自己之前那稀爛的成績，默默為柳老師默哀一秒。

 

直到晚上九點多我爸不放心來接我回家，柳老師才堪堪停下。

 

就這，也拖了半小時。

 

我爸在一旁乖乖等著，直到講完才小心翼翼地問柳老師。

 

「老師，暖暖的底子薄，人也不機靈，可她這孩子勤奮好學，肯埋頭幹，您看她有沒有機會考重點高中？」

 

柳老師嘆了口氣：「她根本不是笨，而是缺了太多課導致跟不上進度才沒考出好名次。

 

「您若是真關心她的學業，最好不要再讓她分心。」

 

我爸樂得見牙不見眼，連連擺手。

 

「不會了不會了，我回去就辭職，在這兒找個活幹，寧願掙得少點也要守著暖暖，再也不讓她受欺負。」

 

邊說邊從兜裡翻出一沓現金，看著約莫有三四千，在我們這種小地方剛好能補一學期課，可能還有富餘。

 

柳老師堅持不要，推搡中一道人影衝出來狠狠拽過那疊錢，揮手打向柳老師。

 

千鈞一發之際，她的手腕被我爸狠狠拽住又甩開。

 

是我媽。

 

她被我爸甩得一個趔趄，更加憤怒地想要撲上來撕扯。

 

「好啊，我說怎麼非要離婚，原來是被狐狸精勾得沒魂兒了！四千塊啊！你說給就給！我每天給你操持家務、生兒育女，你一個月才給我一萬五！你個喪良心的老東西！」

 

我早習慣了她瘋癲的樣子，可我能接受她隨意對待我、罵我爸，唯獨受不了她給柳老師潑髒水。

 

我猛地撲過去把她推開：「心髒看什麼都髒，柳老師和我爸清清白白！」

 

我媽陰狠的目光瞪向我，嘲笑道：

 

「你以為有了新媽就能過上好日子了？做夢！好歹你是我親生的，隻要你乖乖聽話，我養你長大你給我養老，可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別看現在她願意哄著你，等你爸不在了動動手指就能弄S你！」

 

有了後媽好不好過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柳老師絕不可能和我爸有任何關系。

 

眼看她還想動手打我，我爸一手鉗住她。

 

「鬧夠了沒有？趕緊籤字離婚，之前你賭輸的、給娘家的錢我都可以不予追究。」

 

9

 

我爸離婚的心很堅決，奈何我媽S纏爛打。

 

奶奶電話打來時，我爸終於震怒。

 

他帶著我回鄉下，一眼就看到滿臉擔憂的老太太和得意洋洋的我媽。

 

我奶跺著腳：「春生啊，這麼多年了，你說你為啥啊！你媳婦都和我說了，是她一時糊塗，兩口子過日子，不能說你們男人犯錯就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也要允許女人偶爾開小差呀！」

 

老太太還挺開明，不愧是做過婦女主任的，覺悟就是高！

 

可惜被我媽忽悠瘸了，否則這婆婆誰攤上不得誇句好？

 

我爸氣個倒仰，把我拉到身前：「是那麼回事兒嗎？媽！你看看她都給暖暖打成啥樣了！」

 

我奶有點心疼，但態度十分堅決：「這事兒是你媳婦不對，下手太重，但她也是為孩子好，偷一次就有第二次，小時偷菜，長大偷金！」

 

我委屈地拉住老太太手：「奶，我沒偷。」

 

我媽沒忍住呵斥：「你還敢說謊！我沒給你錢你哪來的錢天天買菜做飯？還不是偷來的！」

 

合著她也知道沒給我錢我沒處吃飯？

 

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真是愛我為我著想的好媽媽。

 

我爸忍無可忍：「她每天早起去菜市場撿的爛菜葉，你滿意了？我每個月賺兩萬塊，給你轉一萬五，一萬五千塊都不夠讓我閨女吃口飽飯嗎？」

 

我爸氣急了也沒朝她動手，反而捶胸頓足，力道大得邦邦響。

 

我奶也蒙了，轉過去看她：「苗啊，春生說的是真的？」

 

我媽眼神都沒給她一個，眼見求和不成，她轉身坐回炕上。

 

「想離也行，暖暖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跟我。」

 

我爸想也不想地拒絕：「不可能。」

 

我媽勢在必得地笑：「除了暖暖我什麼都不要。」

 

眼看我爸要中計，我打斷他。

 

「別做夢了，我已經 13 歲了，有自由選擇父母的權利。

 

「而且媽媽，你沒有穩定工作，沒有固定收入，憑什麼覺得能爭到撫養權？

 

「你明明不想要我，恨不得我去S，偏偏要拿我要挾爸淨身出戶索要撫養費，你不覺得自己特虛偽嗎？」

 

我媽震驚於我怎麼敢這麼和她說話。

 

在她眼裡，我明明應該是膽小懦弱，連抬眼看她都需要勇氣的地溝裡的老鼠才對。

 

可惜，小老鼠上一世就被她SS了。

 

10

 

我媽S拖著不離婚，我爸也隻好走訴訟。

 

誰知她破罐破摔，也不聲淚俱下地挽回了，每天照舊去麻將館打麻將。

 

也不知為什麼，這兩天她的手氣格外好，這兩天幾乎賺回了平常一個月輸的數兒。

 

她樂得見牙不見眼，不斷唾罵這麼多年來我爸擋了她的財運。

 

終於松口同意離婚是在兩周後，她越贏越多，幾乎到了逢賭必贏的程度。

 

前幾年輸出去的錢統統回到她手上，甚至更快、更多。

 

賭場得意情場也得意，從前上趕著喜歡的男人此時幾乎日日來找她，向她發出共度餘生的邀請。

 

舅舅見她要離婚不樂意了，有個開大貨的姐夫想倒賣什麼、捎帶什麼都方便，更何況這個冤種兜裡的錢多少也能補貼自己家。可若是離了婚，不光不一定能貼補，我媽還得住到他家裡去，他婆娘就先不能同意。

 

當即便帶了我媽回家，要求我爸再給二十萬青春損失費。

 

理由是我媽年紀輕輕嫁給我爸還給他生了個孩子養到這麼大，現在離婚養活不自己，我爸得負責。

 

我簡直要被她家人逗笑。

 

險些忘了舅舅，他也是個極品。

 

小時候爸爸不在，我媽常帶我回娘家做家務，照顧弟妹月子，喂雞喂鴨，塞錢盡孝。

 

非但得不到一句好，舅舅還嫌她拿回來的太少。

 

開大車賺錢眾所周知，當時我媽還想著存點錢，等我爸老了開不動大車了，就買個出租車啥的，也算有一份事業。

 

誰知我舅媽和我姥聯合起來給她洗腦。

 

說女人就是要享受生活，老公在外面辛苦打拼不就是為了多賺點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你摳摳搜搜的，名聲倒是賢惠了，可自己身上得著什麼好了？

 

再說，開大車的都亂，誰知道外面有沒有女人？到時候攢的錢都給外面人花了，那多虧啊！

 

那時我媽一年見不了我爸幾次，每次又都是來去匆匆，兩人間沒什麼感情，反倒是娘家，那是她以後的依靠！

 

不自覺就聽了娘家人的話，日日梳妝打扮，逛街購物，時間久了，她也對這些沒了興趣。

 

唯獨迷上了麻將。

 

最開始那幾個月，幾乎每個月的錢都輸給舅舅。

 

她自己卻根本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舅舅好吃懶做，以賭錢為生，我媽十賭九輸，每月一萬多輸得精光。

 

舅舅靠這筆錢開了個麻將館，日日叫我媽過去湊份。

 

她徹底上了癮，我爸給的錢不夠就向親朋好友借，借遍了就去賣。

 

等嘗到了甜頭她也染上了性癮，哪怕不收錢也要找人快活。

 

因此哪怕常輸，她也一直玩得下去。

 

可好賭的哪有不愛贏的？

 

幾個麻友無意中感慨我爸擋她財運，幸好沒離，要是離了他們還不輸得褲衩子都沒了？

 

我媽做著發財暴富變身女強人的夢，第一次沒聽弟弟的話，二十萬也不逼著要了，直接和我爸去扯了離婚證。

 

11

 

我爸從車隊辭職，因在車隊幹了幾十年從沒出錯，領導十分看重我爸，問他想不想做生意。

 

他在我們市開了家汽車影院，隻缺個信得過的管事兒的。

 

考慮到我媽之後有可能會不定期地發瘋影響到我，我爸同意並拜託領導幫我轉到了市裡的初中。

 

柳老師實習期滿也被分配回市裡。

 

很巧，她和我一個學校，隻是不帶我們班。

 

她照常給我補課，不收錢，因著我的成績進步飛快，她笑言自己要的是親手把倒數第一教成第一名的成就感。

 

借她吉言，我的成績真的一路高歌猛進，短短一年，我從年級中下遊一躍進了年級前五十。

 

期間我媽也來找過麻煩。

 

自離婚後，她突然爆好的手氣又跌入谷底，揣到兜裡的錢還沒焐熱就又流回了別人手裡。

 

她意識到被我爸耍了，那些天她突然爆好的牌運分明是那幾個陌生麻友搞的鬼。

 

若不是他們天天給她吹耳邊風，讓她信了春生克她，她怎麼可能輕易離婚？

 

她想找那幾人麻煩，可他們都是我爸跑大車的朋友，天南海北，早不見了蹤影。

 

又來找我爸鬧，可我爸哪和之前一樣？

 

他現在管著汽車影院，手底下十幾號保安, 都是身強力壯的年輕漢子，直接把我媽扔出門去。

 

她沒見到我爸的面，轉而來學校堵我。

 

可我住校，她進不來, 正要忿忿離去，卻遇上了柳老師。

 

柳老師和她男友戀愛長跑三年, 終於在三月前修成正果。

 

新婚小夫妻蜜裡調油，她老公天天不到下班點就等著接。

 

我媽更加胸有成竹。

 

從小旅館到我家，兩條街，我媽騙過了所有人。

 

「（這」她衝上去拽著她老公就哭。

 

一把鼻涕一把淚說柳老師如何拆散她的家庭，小小年紀收男人的錢毫不手軟，表面看著青春，私底下玩得花, 叫他千萬別被騙。

 

柳老師文質彬彬的愛人差點逼到動手打女人。

 

好在報警及時, 晚自習後校門口也沒幾個人，流言被及時扼S。

 

直到過去小半個月我才聽我爸無意中提起。

 

頓時脊背發涼。

 

柳老師是我生命裡的光，可總有人想要熄滅她。

 

若想將太陽藏進深海，世界必然會毀滅。

 

我向我爸賣了賣慘, 輕易勾起他的憐憫，把我年幼時缺失的安全感一股腦補給我。

 

我數了數, 差不多是他一年多裡賺的全部的錢。

 

三十萬。

 

我是偷了我爸手機, 找到之前那三個給我媽設套的麻友，一人轉了十萬塊。

 

他們原本不敢收，我立馬哭著賣慘。

 

「我媽前段時間又來威脅我爸和我, 我爸怕耽誤我的未來不敢動手, 可再讓她這麼攪下去，我哪還有什麼未來？

 

「上次放學, 我差點被人綁走, 隻差一步我就上了人販子的車，再也見不到我爸了！

 

「我爸最疼我，如果我以後出了什麼事，他一定會铤而走險的。」

 

三人和我爸都是幾十年兄弟，想著反正也是不至於犯法坐牢的事, 幹唄！

 

跑大車的三教九流什麼人都認識, 找幾個兄弟花點錢僱幾個夜場女孩, 再找幾個我媽的麻友一忽悠。

 

她欠了不少賭債, 因此眼看有人有資源還能賺錢, 她很快上鉤，幹起了交際花的買賣。

 

不到一個月的工夫, 涉案金額達到近十萬元，我媽因為涉嫌組織賣淫被抓。

 

她運氣好, 濫交也沒得病, 被判處七年有期徒刑。

 

舅舅因參與賣淫、人口拐賣、開設賭場，被判處十三年有期徒刑。

 

12

 

我媽出來那年我已經讀大學了，我讀了法律專業，想要幫助更多和我有一樣童年遭遇的無辜幼童。

 

當然, 也方便我媽二進宮，三進宮，無期。

 

她再也沒出現在柳老師面前，她成了我們市的優秀教師, 每年寒暑假，我常去找她玩。

 

這一次，我們的人生都光明燦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