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個有獨立思考能力的人，絕不會拿單親來批判對方；那些因為單親而拒絕對方的人，隻能說明兩人不合適。

一直到這裡，事情都在像爽文一樣發展。

 

戀綜裡的金童玉女終成眷侶，戀綜裡的自大小醜身敗名裂。

 

可是，一場盛大的的戀綜造夢結束了，沈川回到了名為「現實」的主場。

 

他說：「我很抱歉，把自己的失敗感情經歷代入了所有人。

 

「昭昭，對不起，我也很遺憾無法和你步入婚姻的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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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輿論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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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我是糊咖，他是娛樂圈邊緣人，沒人有興趣關注我們的關系。

 

就算這回一起當了戀綜觀察室的嘉賓，也少有人知道我和沈川曾經有過一段。

 

這回沈川的一波自我爆料、春秋筆法，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了。

 

【我靠，我就說這兩人的互動有點不對勁呢。】

 

【所以節目裡喬昭昭咄咄逼人的樣子，其實是在質問沈川為什麼不要自己嗎？】

 

沈川的做法的確很聰明。

 

做不到消除爭議，那就轉移矛盾。

 

他解釋不了自己為什麼對女生評頭論足，像選妃一樣設置了打分準則，所以他選擇把大家的視線轉移到我的身上。

 

我為什麼狂嗑男一和女四 CP？因為我在這兩人身上寄託了對沈川的愛而不得。

 

我為什麼執著於得到沈川對女四的評價？因為我想知道沈川為什麼不要我。

 

我為什麼最終沒有跟沈川走到一起？因為「殘酷現實」把我們倆無情拆散。

 

沈川放下了知識分子的架子，像一個為情所困又為現實所困的苦情劇男主，說他的一切荒唐言論都隻是為了回應我的糾纏不休，而不是針對其餘的女性。

 

在他的講述裡，我們的愛情原本美好無比。

 

可一切堅固的愛情在步入婚姻前都得經受現實的考驗。

 

「她的母親很溫柔，弟弟很懂事，可是年幼喪父終究會對一個家庭產生影響的。」

 

「她早早支撐起了這個家，可哪個男人會願意自己的妻子還要供養弟弟呢？」

 

「她的職業雖然光鮮，但我又總覺得，或許和我同一個學歷層次的女孩才更能跟我有精神上的共鳴。」

 

多好笑啊，在戀綜裡，沈川明明說的也是換湯不換藥的話。

 

可是這一回，針對的是具體的人，考慮的是「婚姻大事」，這一切貼標籤的行為就變得合情合理了。

 

明明是他主動選擇遠離了「滿身 debuff」的我，現在他卻說得好像是被我折磨得千瘡百孔，被我吸血敲髓後才無奈逃離。

 

可我從來沒佔過他的便宜，也從來沒有傷害過他。

 

我隻是出生在了這個家庭，僅此而已。

 

盡管還是有不少的網友表示「別轉移話題」「普信男別來沾邊」，可更多人說「話糙理不糙，現實就是這樣的」。

 

從前被玩梗壓下的爭議再一次浮出水面，愈演愈烈。

 

一個叫「招娣」，一個叫「佑姐」，就能改變扶弟魔的本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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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男輕女，扶弟魔，前男友忍不了。

 

這幾個關鍵詞放在一起，無疑最能挑動大眾的神經。

 

沈川自然沒有那麼大的能量能請來水軍大規模地黑我，但被我的爆紅擠佔資源的那些人背後的經紀團隊可不會手軟。

 

網絡上出現了不少流量巨大的視頻。

 

在大眾化的平臺上，以我和沈川的愛情故事為引子，講述重男輕女家庭裡走出來的女孩娶不得，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收獲無數點贊支持。

 

在垂直化的平臺上，說我供弟讀書，是個扶弟魔，還立大女主人設，吃女性紅利，最可恨的是我還用「招娣」名字玩梗，娛樂化重男輕女的事實。

 

總而言之，這一次他們要把我牢牢釘在恥辱柱上。

 

我不在意別人怎麼說我「在村裡都沒人敢要」，畢竟在互聯網上說這種夢話的人生活應該已經足夠不如意了，不缺我的一句詛咒。

 

可另一波聲浪愈演愈烈，已經有了要把我打為女性叛徒、「招娣」之恥的勢頭。

 

那些「招娣」「來娣」不被期待地出生，不被在意地成長，不被允許地改名，牽動了許許多多人內心的憤怒與悲憫。

 

【為了流量無所不用其極，沒下限的人才會用『招娣』這個名字炒作。】

 

【真惡心啊，以為玩一下『招娣』『佑姐』梗，就能洗刷千千萬萬個『招娣』所經受的苦難嗎？】

 

他們毀掉一個人的手段還真挺高明。

 

跟男的說我吸血，跟女的說我媚男。

 

先替你炒作，再怪你炒作，最後讓你染上無法洗刷的道德汙點。

 

喬言說他不明白，為什麼我們倆的本名不是自己起的，玩梗不是我們玩的，最後所有的錯誤都好像歸到我們身上了呢？

 

「要不我這邊來發聲明吧，隻要解釋清楚你不會無腦輸血弟弟，大多數人應該就會理解我們家的情況吧？」

 

喬言以為我不回應是擔心引發更大的爭議，因此提議由他那邊來進行解釋。

 

我輕笑一聲，打消了他把家底透幹淨的天真想法：

 

「解釋什麼呢？解釋我嫁進他們家不會把他們家搬空嗎？

 

「永遠不要陷入自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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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僅僅把惡評與爭議當作流量的來源時，他們越罵，你就越紅。

 

我又不是管不住褲襠的法制咖，已經遞到我手上的劇本是會因為我本名叫「招娣」而被收走，還是推廣代言會因為我有個頂流弟弟而憑空消失？

 

我每新拍一部劇，那樣的言論總如跗骨之蛆般跟著我。

 

【不是，互聯網沒有記憶的嗎？這種人也有新劇演？】

 

喬言每接到一個新資源，無論是團資還是個資，總有人能找到我在其中運作的蛛絲馬跡。

 

【扶弟魔真是本性不改，時尚資源跟不要錢一樣喂給弟弟。】

 

清湯大老爺，我自己的高奢代言都還沒影呢，我是怎麼為喬言的選秀團拉來雜志封面業務的？

 

反正，他們無論罵我和我弟弟什麼，最終都能歸結到那一句話：

 

【這種扶弟魔在我們村裡都沒人要的。】

 

戀綜剛剛播完，沈川曝光我們的分手原因時，這種說法還能引起一眾共鳴。

 

對於私德有虧的男演員來說，一部經典作品就足夠保一生榮華富貴，「作品和人分開看待」。

 

對於沒做虧心事的我來說，被人拋棄一次反倒成了洗不清的汙點。

 

但無所謂，大不了我多創造幾部經典嘛。

 

我接到的第一部主角劇是古偶，仙人談個戀愛都要飛來飛去的，親身上陣的我攢下了滿身淤青，努力把戀愛腦演出層次。

 

【給我一千萬的話，讓我吊著威亞在天上吊三個月都行。】

 

我情願在大制作裡去做小配角，拒絕了無數接踵而來的流水線仙偶劇本，我不能保證一直都演好劇，但我不錯過任何一個能接觸到的好班底。

 

【真會鑽營，這種人就是見了好處就會扒住不撒手的。】

 

我第一次躋身大屏幕，演了小眾文藝片, 認識了新銳導演，甚至主動投資了一些新項目，第一次可以跟著主創團隊走上頒獎禮的紅毯。

 

【擠不進去的圈子你花錢硬擠，為了出位鍍金不擇手段。】

 

出道十餘年，我在大熒幕、小熒幕上都留下了經典片段, 網上對我的評價是「她演過爛劇，但沒演過爛角色」。

 

酸話從來都沒有消失過，反而隨著我的履歷越來越強大，叫囂唱衰的人罵得越來越起勁。

 

可現在，已經不需要我親自出馬反駁了。

 

網友不是復讀機, 更不是傻子。

 

【怎麼, 現在怎麼不提喬昭昭在你們村裡沒人要了？】

 

【你娶不上影後, 是你不喜歡嗎？】

 

16

 

影後，這是我剛入圈時不知天高地厚的夢想，也是我被雪藏時不切實際的奢望。

 

入圈十一年，我第一次憑借角色入圍電影節。

 

這次, 不是跟著劇組走紅毯, 我手握的是貨真價實的最佳女主提名。

 

那群愛說我「配不上」的人這次還是一樣的論調。

 

可是，所有腦子清醒的人都會嗤笑一聲。

 

哪裡配不上呢？

 

是我銀行卡後的一長串 0 會擠爆他們家的戶口本嗎？

 

是我源源不斷的商業代言會加重他們中年失業的心理陰影嗎？

 

是我弟弟越來越多的粉絲量會一下子吸幹他們家淺薄的家底兒嗎？

 

我的人生從來不是爽文。

 

幼時的玩伴知道我沒有爸爸, 會說「爸爸媽媽不讓我和這種人玩」。

 

學校裡的老師、同學聽到我叫招娣, 會露出「沒有惡意」的會心一笑。

 

相愛的戀人知道我有年幼的弟弟、重病的媽，會嚇得一個激靈扭頭就跑。

 

我向來都是一個滿身 debuff 的人。

 

不過，隻是在婚戀市場上。

 

我曾經痛恨發表選妃言論的沈川，現在也仍然覺得他是神金。

 

可是我放棄了改變所有人的看法。

 

我為什麼要為了符合別人的選妃標準、擇妻標準, 去試圖改變自己無法選擇的家庭，拋棄如日中天的事業, 矯正獨立自主的人格呢？

 

拼命撕幹淨自己身上的標籤, 容易把自己也傷得千瘡百孔。

 

可其實，粗暴地用標籤篩選我的人，在那一刻也被我篩選掉了。

 

我的價值明明不是由他們來評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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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上的頒獎嘉賓看著面前的卡片神秘一笑。

 

我的大腦已經無法處理那對搭檔鋪墊打趣的聲音了。

 

在反應過來的那一刻，「喬昭昭」的名字已經響徹全場。

 

我向著那座屬於我的獎杯走去。

 

這一段路, 我已經在心裡走過了千千萬萬遍。

 

我曾經構想過很多版本的獲獎感言。

 

要不要在臺上打臉所有質疑過我的人，說「現在的我你高攀不起」？

 

要不要舉著影後獎杯粲然一笑, 說一句「輕舟已過萬重山」？

 

最後, 我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很多。

 

我感謝了一路上為我提供幫助，給予我機會的人。

 

一時間，全網群嘲，罵我愛男寶、拎不清。

 

「因我」多好笑啊，我隻是單純講述了我前三十年的人生，聽起來都像是在賣慘, 好像下一秒就要給所有罵過我的人降下道德審判了。

 

可我沒有, 我隻是想告訴所有人：

 

「看吶, 我成功了。」

 

我是在炫耀嗎？

 

是的，我很想向全世界炫耀一遍。

 

我活在所有人嫌棄的不利條件裡，我長成了自己的標準裡最美好的樣子。

 

我放棄了迎合婚戀市場的要求, 不再去證明自己「其實很好」。

 

你說我不配成為你的妻子, 配不上你家的戶口本？

 

我經濟獨立，我有作品傍身。

 

我功成名就，我幸福美滿。

 

我從來都配擁有愛情, 我生來就不是為了成為完美的妻子。

 

因為，我從不被人擁有，我掌控自己的人生。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