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此青山綠

第1章

我懷孕難產,性命垂危之時。


 


特命下人去請祁昭想讓他以將軍府的手諭,傳宮裡的太醫相救。


 


他卻忙著和百花樓裡的行首調風弄月,讓手下匆匆打發走了我派去的人。


 


幸而穩婆子經驗豐富,我雖誕下S胎,卻保住了一條命。


 


在我親手將自己的孩子一寸一寸地埋進土中時。


 


祁昭卻因為執意要納青樓女子為妾,而鬧得滿城風雨。


 


一時間,整個汴京城中的高門貴女都在等著看我的笑話。


 


隔天夜裡,我秘密進宮面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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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七年之約已到,我是時候該離開將軍府了。」


 


1


 


我說完,皇帝輕嘆一口氣。


 


「朕當初以為七年的時間足夠讓你們日久生情,誰知朕的那個國舅竟如此混賬。


 


「既如此,朕就不勉強你了,隻是令窈這七年苦了你了。」


 


我施施然地行禮,不動聲色地開口:「能為陛下分憂,是我的榮幸。」


 


得到皇帝不日後將手諭送到府中的承諾後,我便出宮,回到了將軍府。


 


恰巧與同一時間回來的祁昭迎面碰了上。


 


見我下了馬車,他輕蹙了下眉:「你這是去哪了?」


 


我淡聲開口:「無事,隻是出外面闲逛了一番。」


 


剛生完產,我的身體還有點虛,婢女翠雲一直攙扶著我。


 


祁昭與我並排而行,沉聲道:「你既然有了孩子就不要隨意走動,非要出去也多帶些人手,以免出了什麼意外。」


 


他話落,我的腳步一頓。


 


身旁的翠雲為我一臉打抱不平地開口:「將軍,你知不知道夫人的……」


 


我冷聲呵斥:「翠雲!」


 


翠雲及時住嘴,祁昭一臉疑惑地抬眉:「我應該知道什麼?」


 


翠雲紅著眼搖了搖頭,「沒什麼,就是夫人最近身體有些不舒服罷了。」


 


祁昭嗤笑一聲:「可我瞧著你家夫人氣色倒是紅潤。


 


「別是聽了城外的什麼風言風語,用裝病來拈酸吃醋。」


 


汴京入了冬以後,冷風刺骨。


 


我攏了攏身上的氅衣,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翠雲說了幾句闲話而已,將軍不必當真。」


 


走到門口,府邸的護院很快就開了門。


 


我因為腳步虛軟,在跨過門檻時,不幸被絆了一下。


 


幸而祁昭扶得我及時,我才沒有摔倒。


 


將我扶正站穩後,許是院內的燭火亮堂,祁昭的目光定格在我蒼白的嘴唇上。


 


他難得放軟聲音:「身子不舒服就當心一點。


 


「哦對了,我忘記告訴你,我在宮裡託我姐姐幫你尋了幾個善做藥膳的師傅,你懷著孕應該多補補身體。」


 


我屈身行禮:「煩請夫君幫我多謝皇後娘娘。」


 


祁昭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夜裡風大快回吧,明天我有要事同你商議。」


 


說罷後,他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2


 


回到屋內後,翠雲替我梳洗時,忍不住開口問了句:「姑娘,你為什麼不把你孩子S於腹中的事告訴將軍?」


 


我看著銅鏡中一臉老氣橫秋的自己,有些悵然地失了神。


 


半晌後才聽見自己的聲音。


 


「沒什麼必要。」


 


又在心裡補充一句,反正我也要快走了。


 


從此以後與這將軍府便再無瓜葛。


 


翠雲邊給我拆珠釵,邊發了幾句牢騷:「堂堂當朝國舅,二品的車騎將軍,居然連自己的正室夫人難產,孩子夭折的事都不知道,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就算不知道,看姑娘你的身量也應該能看出的啊,雖然姑娘您是早產肚子也不太顯懷,可這有了孩子和沒有孩子也是能看出來的啊。」


 


說著說著翠雲又忍不住哭出聲:「當時那穩婆子也說了,隻要能請到宮中那位妙手回春的太醫把胎位扳正,孩子也是能活的……」


 


我自嘲一笑:「打我嫁給他這七年,你何時看見他用正眼看過我,又怎會注意我的身量變化?」


 


想到我那已經成了型的孩子,被我親手一寸一寸地埋在地下。


 


我的眼眶不自覺地湿潤,心口登時傳來密密麻麻的痛意。


 


我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都是天意弄人罷了。」


 


當年軒王謀反,宮變之時,先皇遇刺,是端王也就是現在的皇帝,從封地快馬加鞭地趕來及時救了先皇。


 


而後先皇病重,為堵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並沒有將皇位傳給他的親生兒子睿王,而是傳給了端王。


 


端王繼位後,與睿王的生母太後爭權,爭了三年。


 


也是在這三年,皇帝為拉攏舊臣勢力,以我全家性命為脅,逼我這個英國公獨女嫁給了他皇後的弟弟,祁昭。


 


並立下七年之約。


 


如果那時候我還是無意留下,他將下詔讓我和祁昭和離。


 


祁昭從小在邊關長大,性子孟浪,不拘小節。


 


自打入京,皇後為他婚配起,他就親口說自己瞧不上這汴京城中隻會作詞繡花的高門貴女。


 


可一紙詔書,他不得不娶了我這個以舊臣勢力為首的英國公府之女。


 


婚後七年,我孝敬婆母,操持著府中大大小小事務的一切。


 


整個汴京的人無人不曉我秀外慧中的名聲。


 


就連祁昭平日裡那與人難相與的母親,都對我青眼相加。


 


可唯獨祁昭。


 


自始至終對我僅有冷漠。


 


平日裡他最常對我說的話便是:「祝令窈,你能不能別這麼無趣?


 


「我瞧著實在厭煩。」


 


最後鏡花水月,一場夢。


 


也怪我,把這一紙契約當了真。


 


好在,這一切都要結束了。


 


3


 


第二日,祁昭來我院子用了早膳。


 


我見他支支吾吾,索性直接把話挑了明。


 


「你是想納百花樓裡的那個林行首為妾吧?」


 


祁昭見我攤牌,索性也不裝了,替我夾了一筷子菜。


 


「那你同意嗎?」


 


我舀了一勺粥送進嘴裡,不鹹不淡地回了句:「將軍想娶那便娶了吧。」


 


等詔書下來,反正以後他娶十個八個的也與我無關了。


 


祁昭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祝令窈這個可是你說的啊,別你前腳剛答應,後腳就坐馬車進宮裡和我阿姐告狀。」


 


我自嘲一笑:「你要我說多少遍才信,這些年我從未背地裡進宮和皇後娘娘告過狀,至於你的那些事被娘娘知曉,也是她從旁打聽來,才責怪你的……你。」


 


話音未落,他不耐煩地擺手:「行了,你別又像老婆子一樣嘮叨得沒完了。」


 


「好。」


 


我繼續低頭喝粥。


 


似是見我情緒不高,又或許是我答應他讓他納妾,他心中歡喜。


 


隨後,便提出陪我去京中最大的胭脂鋪,玉真坊逛一逛。


 


闲著也是無事,我沒拒絕。


 


到了胭脂鋪後,看著那些琳琅滿目的胭脂盒,祁昭有些不自然地開口。


 


「令窈,你們女人家喜歡什麼顏色的口脂啊?」


 


我心下頓時明了。


 


原來他陪我逛胭脂鋪,是為了讓我陪他給林煙兒挑選口脂。


 


祁昭一臉認真地挑選著。


 


雖為武將,但他長得卻不似那些長年駐扎在邊疆的將軍一樣粗獷,反倒多了幾分秀氣。


 


今日他穿了一身紅色衣袍,顯得相貌更加出挑,引得不少閨閣中女子頻頻側目。


 


我不禁想起,幾年前我剛嫁給他時,也曾撒嬌似的和他討要過玉真坊最新購入的口脂。


 


那時的祁昭,滿眼嫌棄地打量我。


 


「你整日除了塗脂抹粉還會幹什麼?你們這些京中貴女一點也不像我們青州的女子豪爽,實在難登大雅之堂。」


 


思緒回籠後,我認真地幫他從賣得最火熱的幾款口脂裡挑選了幾個,遞給了他。


 


祁昭接過後,又從一旁的貨架隨意地買了幾盒面脂遞給我。


 


「喏,給你的,你不也喜歡這些玩意兒嗎。」


 


我沒伸手接過,淡聲說了句。


 


「現在不喜歡了。


 


「幾處莊子的賬簿我還沒看完,就先回去了。」


 


祁昭的手僵在半空。


 


沉默片刻。


 


他冷聲說,「待會兒我送你回去。」


 


「不用勞煩將軍了。」


 


最後祁昭生氣地甩袖離去。


 


翠雲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輕嘆一口氣:「夫人,看將軍走的方向,他定是又去百花樓了。」


 


「與我們無關,翠雲我們走吧。」


 


4


 


七日後,祁昭不顧整個京中的闲言碎語,風風光光地將林煙兒迎進了門。


 


還專門新建了一處院子給她。


 


林煙兒按規矩向我跪拜敬茶那日,我坐在大廳足足等了她三個時辰,等日上三竿時,她才姍姍來遲。


 


「哎喲,姐姐實在是不好意思。


 


「昨夜洞房花燭,將軍折騰了我半宿,我實在是沒起得來,還望姐姐不要怪罪。」


 


翠雲憤憤地出聲:「果然是勾欄做派。」


 


林煙兒委屈地撇了撇嘴:「翠雲姑娘怎麼能這樣說。」


 


意識到這個林煙兒不是什麼善茬後,我淡聲開口。


 


「行了,按規矩把流程走完吧。」


 


我話落,林煙兒接來她身旁丫鬟遞來的茶盞,跪拜到了我的身前。


 


「姐姐妝安,今日是妹妹第一天進門,還望以後我們姐妹齊心,共同服侍好將軍。」


 


我敷衍地嗯了一聲,便將她扶了起來。


 


四目相對時,她眼底露出明晃晃的挑釁。


 


下一秒她忽地卸了力道,手中的茶盞晃了幾下後,滾燙的茶水盡數濺到了我的手背上。


 


頃刻間我的手背就起了紅腫的水泡。


 


翠雲眼尖,一把將林煙兒推了倒。


 


「你這個賤人竟敢傷害夫人!」


 


林煙兒尖叫一聲後,砸碎了手中的茶盞,沒骨頭似的順勢倒在了地上。


 


祁昭急匆匆地進門後,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他緊張地一把將林煙攔腰抱起:「煙兒你沒事吧?」


 


林煙兒眼淚瑩然:「將軍,你別怪夫人,她不是故意的,是煙兒不好,敬杯茶也敬不好。」


 


翠雲瞪大眼睛:「你個毒婦在顛倒什麼黑白!?


 


「明明是你先對我們夫人不敬,想要燙傷她的。」


 


林煙兒啜泣了幾聲:「對對阿昭,是我先對夫人不敬,她責罰我是應該的。


 


「你千萬不要同她生氣。」


 


翠雲氣得直跺腳,還沒等她開口。


 


祁昭冷聲道;「夠了,把這個以上犯下的賤婢,給我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我像半截兒破敗的木頭愣愣地戳在原地。


 


眼睜睜地看著他手下的那些侍衛將翠雲拖了下去。


 


翠雲的一陣哀嚎聲傳來後,我猛地衝出房門,用自己的身體護在她了身上。


 


祁昭無奈隻得叫人停了手,抱著林煙兒臨走時,冷著臉說了句。


 


「祝令窈別用你在大宅內院的那些小心計,動我的人!」


 


轉眼,他卻溫柔爬上眉眼,衝著懷裡的林煙兒溫聲道。


 


「別怕,有我在,誰也不敢欺負你。」


 


可這樣溫柔的神色,祁昭自和我成婚七年來。


 


都未曾給過我。


 


5


 


當晚祁昭禮了三個月佛的嫡母回來,聽聞此事後,將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還直接命人將祁昭從隔壁林煙兒的院子拖到了我這裡。


 


他黑著臉走進門,自顧自地坐在了椅子上,嘀咕道。


 


「欺負別人還有臉和我母親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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