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事故處理得倒是很順利。放鞭炮那家是集團的老總，最近正好有人事變動，有升有降，他求穩還來不及，就怕出岔。

聽說我公公因為他家的啞炮炸傷，他馬上主動承擔責任，過來看望，提出負責全部醫藥費，另外再補償二十萬。

 

這錢拿著可是不安心，都明白意味著什麼，宋大軍推辭不掉，隻能接受。

 

幸好當時婆婆沒在場，沒有節外生枝，到目前為止，一切都處理得還算妥當。

 

這件事在公司傳得沸沸揚揚，我也隻能裝傻。這就是兩口子在同一個公司上班的壞處，我不可能不受影響。

 

可是沒想到，千防萬防還是出事了。

 

那天我剛從會議室出來，一個同事就衝過來拉住我。

 

「你快看看，馮總辦公室來個老太太鬧事，我怎麼看著……像你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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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吞吞吐吐，我可是一下就確認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一定是她來了。

 

我衝向電梯，趕到頂樓。

 

馮總的辦公室外站著很多人，都伸長脖子往裡面看，裡面又哭又喊的正是婆婆的聲音。

 

我分開人群衝進去，看到婆婆正薅著馮總的衣服不放，幾個女同事想把她拉開，跟馮總分離，可是明顯力氣不夠。

 

「你喪良心啊！我老頭子一隻手都沒了，你就給二十萬！你得給我二百萬！少一分我跟你沒完！」

 

我聽到這話，眼前一黑，她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嗎？

 

這是拿著她兒子的前途往火坑裡跳呢。

 

我一咬牙走上前，推開拉她的人。

 

這時她感覺到不對勁，一抬頭看見我，怔了一下。

 

我哪裡管那麼多，左右開弓，大嘴巴抡圓了打。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被我佔了先機，打得頭都暈了，手也松開了，人跌坐在地上。

 

我還不解氣，一腳踹翻她，騎到她的身上繼續扇。

 

「行了，行了，不要打了！」

 

馮總虛張聲勢在勸架，可是沒人動，他也不攔著。

 

我見婆婆沒有反抗能力，才把她拖出來。

 

到了樓梯間，我把她往地上一掼。

 

「反了你了，你敢打婆婆！我跟你拼了！」

 

婆婆有點緩過勁兒來，張牙舞爪剛要撲過來，我抬腳狠踹她胸口。

 

我小時候的興趣班沒少報，最喜歡的就是泰拳。

 

「你個沒良心的，我這不是為了你們要錢嗎？我和你爸半截入土了，我們要錢有什麼用？還不是為了你們！你爸犧牲了一隻手，不換個二百萬，那不是虧了？」婆婆見打不過我，坐在地上邊哭邊說，好像我給她天大的委屈受了。

 

我剛也是生了很大的氣，現在緩過來了，隻覺得腿發軟，全身顫抖。

 

我感覺自己這樣子，沒辦法把婆婆帶走，又不好喊同事幫忙。

 

安全門後人影綽綽，都躲在後面偷聽，估計也有人在錄視頻，今天我已經社S了。

 

這個前途無量的工作，隻怕也要丟了。

 

我掏出手機，打給宋大軍。

 

「你媽來公司鬧事，我帶不走她，你來一趟。」

 

宋大軍沒說一句話，直接把電話掛斷了。

 

9

 

「你給大軍打電話幹嘛！你這個女人就會挑撥我們母子關系！我兒子之前多孝順，現在成什麼樣了！」婆婆氣得點著我罵。

 

她越罵越起勁，話也越來越髒。

 

還好宋大軍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

 

見到宋大軍，婆婆瞬間像鬥敗的公雞，蔫巴地低著頭，跟我們出了公司。

 

宋大軍一腳油門，沒把我們拉回家，帶到了江邊。

 

春風料峭，江風很犀利，一個人影也不見。

 

我這才發現，幾天不見，宋大軍好像老了十歲，頭發長了，胡子拉碴，想來在醫院也沒少被婆婆折磨。

 

「小魚，我對不起你。答應你的事都沒做到，我不能給你幸福，我們離婚吧。」

 

宋大軍摘下婚戒，放在我的手上。

 

雖然這些天發生的事，讓我一再心寒，可是對他的感情還是有的，突然間他這麼決絕，我頓時淚如雨下。

 

「對不起，我以為可以逃出來，是我自私了。我到你家，突然發現原來生活可以跟我的家不一樣，不是一個瘋癲的媽，一個呆傻的爸。你的媽媽和靄可親，跟她聊天如沐春風。你的爸爸睿智、學識淵博，跟他能學到很多東西。我以為隻要我夠努力，就能加入你的家，可是……」

 

他跪在我的面前，說不下去了。

 

「宋大軍！你個忘恩負義的王八蛋！我辛苦供你讀書，就是讓你來嫌棄我們的嗎？」

 

婆婆好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思路清晰起來，抓住宋大軍的軟肋使勁兒捏。

 

「對，是你們辛苦供我讀書的。我從出生就被你們綁架了，如果我不孝順，我就會被萬夫所指。你們怕我飛遠了不管你們，改了我的高考志願。你們怕我不養你們老，用S來逼我跟你們一起生活。我原以為你們不會那麼貪心，我多給你們錢，改善你們的生活，大家都能好好過日子。可是你們不逼S我不罷休是吧？」

 

宋大軍一步一步走向婆婆控訴著。

 

我也體會到了他的無力感。

 

「就怪你，騷貨！你挑撥我們娘倆關系，之前我兒子多孝順，現在讓你帶壞了！兒子，媽不怪你了，你是好樣的，你最孝順，別生氣 ，跟她離婚！咱回家。」

 

婆婆被宋大軍的眼神嚇壞了，後面就是欄杆，下面是滾滾江水，她無路可退了。

 

「你不是想鎖S我嗎？現在我就給你個機會，我把命還給你！小魚！你要幸福！」

 

宋大軍說完，跳過欄杆，一頭扎進河裡。

 

我和婆婆尖叫著撲向欄杆。

 

婆婆大聲哭喊著：「我的兒呀！快回來！」

 

我可等不及了，附近沒有人，據我所知宋大軍的水性並不好，眼看著他往下沉，我甩下大衣就跳進河裡。

 

河水刺骨，我拼命向宋大軍遊過去。

 

他看到我了，想喊什麼，可是轉瞬又沉了。

 

婆婆還在大堤上叫喊，沒往前一步。

 

我從沒有救人經驗，下到水中才發現危險超出我的能力，體溫下降得太快，我的胳膊和腿一陣陣麻木刺痛，力不從心，我嗆了一口水，越發亂了陣腳，開始向下沉。

 

我學過遊泳，也隻限於在遊泳館裡，沒見過大世面，這次我要把自己搭進去了。

 

就在這時，我感覺到一個堅強的臂膀抓住我，把我舉出水面。

 

「快上去！為我不值得……」

 

我和宋大軍都獲救了，他用盡全力把我推上岸，差點上不來，還好有路過的環衛工人下來施救。

 

而我那個婆婆，愛子如命的婆婆，號稱一生隻為兒子活的婆婆，隻是在欄杆後喊啞了嗓子。

 

我和宋大軍住進同一間病房，我父母火速趕過來，把我們兩個都照顧好。

 

他們沒問發生了什麼事，他們一直保持著很好的邊界感。

 

婆婆沒有出現，應該在公公那邊看護。

 

入夜，宋大軍突然叫我的名字。

 

「小魚。如果今天沒有你，我可能真的就要放棄生命了。」

 

「你真傻，不值得。」我低聲說。

 

「確實不值得，其實，我是在等另外一個人來救我，我想證明一下，她真是愛我的。」

 

「什麼意思？」

 

「我媽從小是十裡八村有名的遊泳高手，之前還經常冬泳……」

 

我明白了，經過這一次，宋大軍徹底S心了。

 

我嘆口氣，拉過他的手，心疼地說：「再怎麼樣，你也不應該走極端啊。」

 

宋大軍把臉埋在我的手上，抽泣著說：「你不知道她都做過什麼。當年為了不讓我報浙大，她天天拿著農藥要喝下去。我工作後每次回家都是她要S要活的。她不會放過我的。」

 

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看來婆婆不會輕易放手了。

 

10

 

我們在醫院住了幾天，公司集團的人事變動已經結束，馮總退居二線養老了，實權全無，傳言跟婆婆鬧事有關。

 

經過宋大軍跳河一事，我們的感情也更進了一步。

 

他因為我第一時間下水救他，感激得恨不能用生命來回報。

 

我重新審視了我們的感情，雖然他的原生家庭很爛，可是他人還是很好的，關鍵時刻也肯為我犧牲。我舍不得，已經打消了離婚的念頭。

 

我以為這次的事發生後，婆婆至少能收斂幾天。

 

可是沒想到，我們出院那天，婆婆就華麗麗地跑過來，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又回到了老樣子。

 

「我煮了粥過來，你們喝點吧，這可是我熬了三小時的。」

 

婆婆把一個飯盒放到小櫃上，飯盒不知多久沒用了，上面掛著油垢。

 

宋大軍直接下了逐客令：「我們不喝了，早上吃了飯，現在要回家。你回去照顧我爸吧。」

 

「你給你爸爸僱個護工吧，我年齡大了，也照顧不動了，這些年腰酸腿疼的。」

 

婆婆趁機提出要求。

 

「行。」我替宋大軍應下來。

 

「我去你家住在你爸出院，回村子太遠了，過來一趟都費勁，住城裡去醫院方便。」

 

婆婆得寸進尺。

 

「不行！你這真是不逼S我不肯罷休？」宋大軍說得斬釘截鐵。

 

婆婆眼睛一立，剛要鬧，又忍了回去。

 

回去的車上，宋大軍握緊我的手。

 

「我跟你坦白，之前我也想得過且過，甚至想過讓你跟我一起服從他們，我隻想要過個安穩的生活。現在我明白了，我不能這麼做，更不應該拖你下水。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個交待的。」

 

我點點頭：「我相信你。」

 

「小魚，我會同他們做好切割的，養老的錢給她，來往就不必了，以後不會讓她再登門，再不能讓你受半點委屈。」

 

我是相信他的，他拼著最後力氣把我推上岸時，我就知道這個男人可以託付。

 

宋大軍對父母還有所保留，這是缺點, 也是優點。如果他真的夠決絕, 把父母給逼S, 這種人我也不敢一起過下半生。

 

我們沒有直接回家, 我父母建議去他們那邊住段時間, 休養身體，看得出來宋大軍滿眼渴望, 我就答應下來。

 

那段時光宋大軍肉眼可見地恢復了生機, 整個人都好起來。

 

他跟著我媽在廚房打轉，學廚藝, 給擺盤提建議。在我媽發朋友圈時，幫著修圖。

 

陪我爸下棋, 打太極拳, 拎著劍, 像個小跟班。

 

用我媽的話說：「這不像是女婿, 倒像是多了一個親兒子。」

 

我們四口其樂融融, 每天歡聲笑語。宋大軍又帶著我爸釣魚，哄著我爸戒了煙，我爸多年的高血壓平穩下來, 我慶幸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我婆婆不知道我媽家的位置, 找不到我們。到公司鬧才知道我們已經雙雙離辭, 新工作去了哪裡, 同事都不知道。

 

婆婆瘋狂打電話過來罵宋大軍, 他直接拉黑, 當然醫院那邊的藥費還是要結的，總不能扔著病人不管。

 

博主說得唾沫星子亂飛。

 

「最公」她見我們這裡要不到好處了，就打了馮總的主意。馮總退休後心情煩悶，經常在小區溜達，被婆婆跟蹤找到了家門，從那天起就開始天天去鬧事。

 

之前馮家有所顧忌，還能好好說話, 現在正一肚怨氣，罪魁禍首送上門去了，直接把婆婆打了一頓。

 

婆婆在村子裡跋扈習慣了, 哪裡受過這委屈, 橫在馮總兒媳的車前攔路。

 

想不到馮總兒媳一緊張，把油門當成剎車了，直接把婆婆給懟到車庫門上。

 

我和宋大軍得到消息後，趕到醫院。

 

婆婆已經奄奄一息了, 醫生說沒有什麼搶救的價值，內髒全碎了。

 

「我這一輩子, 全為了你, 你得救我，我沒為自己活過！」婆婆口吐鮮血，努力擠出一句話。

 

「晚了, 這是你自己要的結果。」

 

宋大軍紅了眼圈，婆婆滿眼不甘地閉上眼睛。

 

馮家息事寧人，給了一筆賠償金。

 

宋大軍沒要這筆錢，給了公公。

 

公公倒省事, 拿著錢直接找了一個女人照顧自己。

 

最後婆婆什麼也沒落到，機關算盡，S不瞑目。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