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尚書，便是沈鶴軒的父親。

我有些奇怪，問他怎麼知道的。

 

他又不回了，隻從口袋裡掏出一塊陶埙來，說：「小琬瑩，你小時候不是一直想學這個嗎？我現在教你。」

 

說著，他把陶埙放在我手上，讓我試著吹了吹。

 

清脆悠揚的埙聲響徹整個後院。

 

他教我吹陶埙，講那些我離開江南後發生的趣事，講他上京一路的見聞，我們坐在那棵梧桐樹下，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他跟我說，以後我要是想他了，就吹響這個陶埙，無論多遠，他一定會來到我身邊。

 

我才不信他呢。

 

直到祖母身邊的丫鬟叫我過去用膳，我這才依依不舍地跟他道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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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席上，我因下午吃了太多糕點，根本無心飯菜。

 

見太後不時用手揉揉額頭，細問下才知她有偏頭痛，遇風後尤其明顯。

 

我想到上一世，宮裡來了一位神醫，給太後開了一方子，神奇地治好了困擾她幾十年的偏頭痛。

 

太後心懷天下，命宮人把此方貼了出來，供百姓使用。

 

想到這裡，我要來紙筆，按照記憶寫下了那張方子。

 

祖母年輕的時候會一些岐黃之術，我跟著她長大，會寫方子也不奇怪。

 

我跟太後說，可以讓御醫試試這個方子。

 

太後接過方子看了一眼，誇我字寫得不錯，又誇祖母教導有方，然後讓宮女把方子好好收著，若真有效，可要好好賞我。

 

我在國華寺住了三日，第四日早晨離開時，容祁又出現了。

 

他說自己剛好要進京，可以一路護送我們回府。

 

祖母看了我一眼，點頭默認了。

 

容祁騎著馬走在前面，我跟祖母一起坐在轎子裡，隱約能瞧見他被風吹起的衣角。

 

我想到五年前，他護送我進京，到城門口說長大後要娶我一事。

 

他雖長我四歲，可到底是個孩子，兒時的話怎能算數？

 

上一世，我也曾傾心於他，可聽到聖上給他和嫡姐賜婚以後，便果斷掐斷了自己那點小心思。

 

我跟祖母回到府上時，嫡母已經帶著嫡姐在門外恭候多時。

 

嫡母最是注重名聲，每次祖母外出，她定會早早守在門口迎接，樹立她好兒媳的名聲。

 

隻是這一次，嫡姐看到了騎在馬上的容祁，明顯失了好一會兒神。

 

直到丫鬟喚了好幾聲，她才如夢中驚醒般移開眼神，臉上泛起了可疑的紅暈。

 

嫡姐這是又看上容祁了？

 

我心裡泛起一股酸澀，悄悄看了容祁一眼，在心裡罵他水性楊花，故意招惹爛桃花……

 

容祁注意到我看他的眼神，回頭對我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然後策馬離開。

 

果然第二日，嫡姐便跟嫡母一起去求了父親，說要退沈家的婚，理由是上次沈鶴軒故意領著青樓女子上門，打了蘇家的臉。

 

嫡姐邊說邊哭。

 

嫡母也在一旁幫腔，說沈鶴軒這樣是全然不把蘇家放在眼裡，卿雪嫁過去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父親猶豫良久，最終還是答應了，親自寫了退婚書送去。

 

聽說沈鶴軒看到退婚書，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罵我嫡姐不能容人，S活不同意退婚。

 

後還是沈母拉著嫡母去了書房，兩人不知在裡面談了些什麼，出來時已是一團和氣，沈鶴軒也高高興興退了婚。

 

然後便是侯府舉辦夏日宴，遍邀京中貴女前去參宴。

 

嫡母也接到了帖子，她派了一名丫鬟過來通知我好好打扮一番，要帶我同去。

 

以往遇到這種事，她可不會想起我，從來都隻是帶嫡姐一人，讓她出盡風頭。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花了一些錢，收買了沈家奴僕，從他們嘴裡得知了那天她跟沈母在房中的談話內容。

 

然後，我高高興興赴宴去了。

 

那天去的人很多，除了世家小姐，還有一些名門望族的公子哥們，很顯然是為了相看。

 

嫡姐打扮得落落大方，站在他們中間吟詩作畫，出盡了風頭。

 

宴會進行到一半，嫡母遞給我一杯酒，說這是侯府秘制的果酒，讓我一定嘗嘗。

 

我在她的注視下慢慢喝下果酒，然後不一會兒便說頭暈，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嫡母喚來身邊的婆子，想讓她送我去後院。

 

我卻拉住嫡母的手，親昵道：「母親，這裡人生地不熟的，我害怕，你能不能陪我一道去？」

 

嫡母雖不知我為何突然變得跟她如此親近，但在眾目睽睽之下，還是起身送了我。

 

我們沿著侯府小道，一路慢慢往後院走去，剛進院門，她便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8

 

先前席上的酒，被我調了包。

 

嫡母喝下的，才是那杯本該屬於我的果酒。

 

我也是前兩日才知道，沈家之所以爽快退婚，是因為嫡母答應送我過去，給沈鶴軒做妾。

 

我雖一介庶女，可自小跟著祖母長大，又深得父親喜愛。

 

她自知我不會同意，便想著借這次夏日宴，讓我喝下加料的果酒，然後送我去事先安排好的房間，再讓醉酒的沈鶴軒趁機闖入……

 

到時，我失了清白，不嫁也得嫁。

 

我把嫡母扶到事先準備好的房間，迅速將我們身上的外套對換，然後將她臉朝裡躺著，用被子擋住了半張臉……

 

遠遠看去，與我的身形倒也差不多。

 

一切妥當後，我起身正準備離開，卻瞧見嫡母身邊伺候的嬤嬤一路朝這邊尋了來……

 

而另一邊，喝得醉醺醺的沈鶴軒也來了……

 

9

 

我看著兩人越來越近的身影，正不知如何是好時。

 

突然一個身影從天而降般落到那婆子後面，一個抬手，就將她劈暈了，然後迅速拖去了小樹林。

 

那是……

 

容祁？

 

我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眨著眼睛確認了好幾次，小道上的嬤嬤已經不見了，隻剩下喝得東倒西歪的沈鶴軒。

 

眼看著他就要過來了，我趕緊從房間溜出，躲在了一棵大樹後面。

 

沈鶴軒推開院門，直奔那間房。

 

等他一進去，我立馬跑過去將房門鎖了起來。

 

這才跑去前廳，尋到嫡姐，問她有沒有看到嫡母，說是父親那邊派人來催，有急事要我們回府一趟。

 

嫡姐看到我時還有些驚訝，又四下看了看，確定不見嫡母，這才慌張跟我一起尋找。

 

我又去稟了侯府主母，故意把嫡母失蹤一事鬧大，讓滿院的女眷跟我一起尋找。

 

然後順理成章把他們引到後院，說：「母親便是在這裡走丟的，我一個轉身，她就不見了……」

 

與此同時，房內傳出了嫡母驚慌失措的叫喊：「啊……你在幹嗎？放開我！」

 

然後是沈鶴軒的驚呼：「怎麼是你？不該是二小姐嗎？」

 

「你這個登徒子，看我不打S你！！！」

 

兩人在房間裡打了起來。

 

噼裡啪啦，乒乒乓乓。

 

侯府主母看不下去了，命人打開了房門。

 

沈鶴軒率先從裡面跑了出來，他全身上下脫得隻剩一條褻褲，邊跑邊罵：「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半老徐娘的人了，我用得著輕薄你……」

 

隨後，衣衫不整的嫡母也從裡面跑了出來。

 

她不似沈鶴軒醉了酒，一出門便瞧見了滿院子烏泱泱的一大群人，她兩眼一翻，當場嚇得暈了過去。

 

10

 

嫡母在眾人面前失了清白。

 

回府後卻把一切都歸咎於沈鶴軒，說她隻是吃了一些酒覺著頭暈，想去後院休息一會兒，是沈鶴軒心懷不軌，想要輕薄她。

 

可沈家也不是吃素的，索性將嫡母為了退婚，不惜設計辱我清白一事全部抖了出來。

 

父親聽後勃然大怒，第一次動手打了嫡母，又命人拿來紙筆，要寫休書。

 

嫡母哭著求他，說自己錯了。

 

我讓父親且慢，然後看了大哥一眼。

 

他立馬會意，叫來了外面一直候著的兩名婆子。

 

這兩名婆子，一位是大哥生母在世時的貼身丫鬟，現在已經成了啞巴。另一位則是替我母親接生過的穩婆，現在也沒了一條腿。

 

啞婆要來紙筆，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部寫了出來。

 

父親的第一位夫人（大哥生母）與嫡母原是表姐妹，大夫人嫁入蘇府後不久便生下我大哥，第二年又懷了身孕。

 

父親怕她無聊，特地寫信請娘家人過來陪同。

 

娘家那邊便安排了十幾歲的表妹過來。

 

表妹一入府，一眼便相中了儀表堂堂的表姐夫。

 

為了能嫁給姐夫，她一邊假裝跟表姐處好關系，一邊又往她的膳食裡加東西，使表姐在生產時胎大難產，一屍兩命。

 

可憐大夫人到S都被蒙在鼓裡，甚至為了給自己的孩子鋪路，臨終前逼夫君答應娶自己的表妹為妻。

 

表妹成功嫁進蘇府後，第一件事便是清理大夫人留下的丫鬟婆子，曾為了錢財幫她做事的啞婆首當其衝。

 

因為啞婆知道得最多，嫡母便讓人割了她的舌頭，然後將其發賣去了苦寒之地。

 

我重生後，故意跟大哥說起嫡母當年入府後，把他生母身邊的丫鬟全部發賣一事，覺得有些蹊蹺。

 

大哥對嫡母本就有所懷疑，立馬命人調查當年之事，找回了知道最多的啞婆。

 

然後，負責給我生母親接生的穩婆也開了口。

 

她指了指地上的嫡母：「是她，小人給林姨娘接生時，是夫人送來一碗湯藥，逼我給林姨娘服下，導致姨娘順利生下二小姐後，還大出血而亡。」

 

嫡母不知啞婆在紙上寫了什麼，沒有辯駁。

 

但聽到穩婆的話後，立馬氣得要跳起來打人：「你胡說八道，哪裡來的老婆子？竟敢汙蔑我。」

 

被大哥叫人給按住了。

 

「當時，奴才認出夫人端來的藥不能給產婦喝，不願喂，夫人便以我女兒性命威脅，還打瘸了我的一條腿。」

 

「可後來，我女還是生病S了，這些年，我一直活在愧疚中……」

 

父親看著啞婆寫出的那些字，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穩婆。

 

他青梅竹馬的大夫人，為他生下一女的林姨娘，均喪命於這個毒婦之手。

 

他氣得身子發抖，說不出話，隻一耳光狠狠打在了嫡母臉上。

 

然後叫來兩個僕從，將嫡母捆了起來，準備送去大理寺。

 

就在此時，外面突然響起了聖旨到的聲音。

 

是賜婚聖旨。

 

科考成績出來了，容祁如上世一般成了新科狀元，聖上特意給他和蘇卿雪賜了婚。

 

蘇卿雪？

 

我下意識看了嫡姐一眼，後者已經接過了聖旨，正一臉得意洋洋地看著我。

 

我想到上一世，賜婚聖旨也是在這一日頒布的。

 

難道說，重來一次，我還是逃不了為嫡姐做嫁衣的下場？

 

11

 

蘇卿雪被賜了婚。

 

嫡母自然不能再被送去大理寺。

 

待宣旨的公公一走，嫡母立馬暢懷大笑：「我現在是新科狀元的嶽母，我女兒是狀元夫人，誰敢關我？誰敢關我？」

 

我看到大哥握緊了拳頭，恨不得一拳砸在這個毒婦臉上。

 

可最終又無力松開。

 

我隨便撿起地上一根板凳，幾步衝到嫡母面前，高高揚起，用力砸在了她的腦袋上。

 

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

 

嫡母已經滿頭是血地倒在了地上。

 

「蘇琬瑩，你傷我母親？我要S了你，我要S了你！！！」嫡姐目眦欲裂，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

 

被大哥SS拖住。

 

「蘇琬瑩，你S害嫡母，我要告訴陛下，砍你的頭，砍你的頭……」蘇卿雪咬牙控訴。

 

我淡淡回應：「侯府後院一事鬧得人盡皆知，我們沒有這樣一位不知廉恥的母親。倒是你，若是想讓聖上知道你母親先後毒害兩位無辜女子的性命，大可以把事情鬧大。」

 

蘇卿雪愣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來。

 

父親站了出來：「琬瑩說得有理，宋氏不德，早被我休出了家門，現在留下的是我的S妻仇人，來人，把宋氏捆去後院柴房，任何人不得探望！」

 

嫡母奄奄一息，被捆去了後院。

 

蘇卿雪停在原地，雙手SS攪動著手裡的帕子，想跟上去，又不敢。

 

第二日，宮裡便傳來消息。

 

沈尚書貪汙賑災糧餉，導致災情延誤，發生大面積瘟疫，族內男丁皆數入獄，等候處置。

 

而瘟疫已經蔓延到了城外。

 

新科狀元容祁向聖上請旨，願親赴災區，替陛下排憂解難。

 

嫡姐的婚事自然被推遲了。

 

我以為兩人的事已成定局，等容祁賑災回來，就要娶嫡姐為妻，到時候我留在京中，恐多有不便，便向父親請辭，想帶著祖母一起回江南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