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制止他繼續向前爬的動作。

「傻了嗎。」

 

「不知道疼的？」

 

我把他從地上拽起來，沈琉卻借力撲倒在我懷裡。

 

「你總也不來看我。」

 

他昂著脖子，雙眼迷蒙。

 

「妻主，我是你的人。」

 

「你疼疼我，好不好？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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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

 

我伸手指了指自己。

 

「你看我像不像大冤種？」

 

「沈琉，再說這種話，咱們連朋友都不用做了。」

 

16

 

我向女皇遞了幾次折子，偏偏她跟看不見一樣。

 

頗為心大的直接忽略。

 

好像忘記了自己不省心的同胞弟弟正在別人家裡。

 

她當甩手掌櫃。

 

留我焦頭爛額。

 

當世對名節有虧的男子多有苛責，除衣遊行，面刺墨字，恨不得釘在恥辱柱上，把人活活逼S。

 

一時心軟。

 

家宅難寧。

 

逼得我天天在外面躲清淨。

 

見慣了流血S人的戰場，我格外珍惜來之不易的平靜。

 

雖然每天不是防火救災，緝盜抓兇，就是給東家找丟失的狗，給西家調解鄰裡糾紛這種小事。

 

但我心裡舒坦。

 

唯一的小遺憾就是我在戰場上待了太久，一身掩蓋不住的銳利S意。

 

大概看起來不像個好人。

 

我抱著貓咪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尋貓的失主卻嚇得一溜煙跑沒影了。

 

貓崽子不聽話，在我手中瘋狂掙扎，發出撕心裂肺地尖叫。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妻主，讓我來抱吧。」

 

我撓了撓臉。

 

小貓在沈斐懷裡格外乖順，他抱著貓讓我摸。

 

小貓柔順的毛軟乎乎。

 

抬頭看了我一眼，繼續在他懷裡呼嚕嚕。

 

「天氣炎熱，我熬了些清熱解暑的湯，帶來給大家喝。」

 

幾個饞貓一哄而上。

 

恨不得連鍋底都舔幹淨。

 

「將軍，這麼好的夫郎再哪裡找啊！」

 

「人又賢惠，做飯還好吃。」

 

「幹脆把廚子開了吧，我這舌頭嘗過了好吃的，哪還吃的下飯堂的豬食。」

 

沈斐被誇得臉紅。

 

府衙內都是女子，我怕他不自在，忙拉著人去校場練功。

 

「這話你自己跟崔嬸子說去。」

 

「你看她削不削你。」

 

留沈斐一人哼著歌收拾碗碟，就聽身後一聲氣急敗壞的怒斥。

 

「勾欄做態，不知羞恥。」

 

沈琉火冒三丈。

 

「取悅女人的小把戲而已，一鍋綠豆湯值幾個錢，上趕著巴巴的送過來，你也不嫌寒酸。」

 

沈斐笑眯眯的收拾食盒。

 

悠然自得。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承認吧，你就是嫉妒。」

 

「你嫉妒妻主喜歡我，會抱我，會親我，我生病了她會整夜整夜心疼地照顧我。」

 

「而對你連一個指頭都不願意碰。」

 

「她嫌你惡心。」

 

沈琉不敢細想。

 

隻能色厲內荏的咆哮。

 

「那也比你強。」

 

「隻要我活著一天，就永遠是她的正夫，你這輩子永遠都別想進我們的家門。」

 

「我和她明媒正娶，三叩九拜，敬拜過天地高堂，應許過今生來世，早就牢牢的綁定在一起了。」

 

「誰也拆散不了。」

 

「誰也拆散不了。」

 

「我們賭一賭，她是會選擇我，還是你！」

 

說罷。

 

拉著沈琉就往欄杆邊推，竟是抓著他要一起投湖。

 

沈斐半點不慣著他。

 

跟看小孩撒潑打滾一樣翻了個白眼。

 

反手就是一巴掌。

 

「湖邊半個人都沒有，你要演戲也分分場合。算了，我和一個失了智的瘋子聊什麼。」

 

「要S你自己S！」

 

「我沒闲工夫陪你過家家。」

 

17

 

月底男眷上山進香。

 

綁匪綁架了沈琉和沈斐。

 

他們被綁匪拉扯著站在斷崖邊，刀口架在兩人的脖子上，腳下就是萬丈深淵。

 

長風吹拂，衣袍獵獵。

 

吹的人搖搖欲墜。

 

往下看一眼都腿軟，要是摔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綁匪囂張大笑。

 

「宋將軍好大的福氣。」

 

「兩位夫郎都生的花容月貌，不知道您更喜歡哪一個？」

 

她逼著我做選擇，二選一。

 

一個活命。

 

一個推下去摔S。

 

沈琉嚇得滿臉淚痕。

 

綁匪松開他口中塞的布帛。

 

叫他留遺言。

 

而我隻是握緊了手中弓箭。

 

張弓，拉弦。

 

箭矢瞄準沈琉的方向。

 

在離弦的片刻。

 

風聲都安靜下來。

 

沈琉不可置信地深深望著我。

 

白羽雕弓，灑沓流星，隻在電光火石之間。

 

他來不及躲閃。

 

心如S灰地閉上雙眼。

 

而箭矢擦著他的頭發，擊中了綁匪持刀的手。

 

我的回答是，「我選沈斐。」

 

「沈琉，你鬧夠了沒有。」

 

「你真當我認不出這些綁匪都是禁軍假扮的？」

 

「我瞎嗎？」

 

我猜到了一切。

 

唯獨猜不到他會破罐子破摔。

 

為自己選擇一條九S一生的絕路。

 

18

 

「皇姐，她這次是真的不要我了。」

 

「我該怎麼辦啊？」

 

女皇批閱奏折的筆尖一頓。

 

「不是正和你的心意嗎？當初哭得要S要活地不願意嫁，現在離開不是剛剛好，人家宋時序也夠意思了，把那些爛事兒都一力抗下。」

 

「若不是她，京中那些流言蜚語不知道要飛成什麼樣子。」

 

沈琉急切地踱步。

 

「不可能，我不許，我才不會給那個賤人騰地方。」

 

「皇姐，你救救我。」

 

「怎麼才能讓她愛我，像從前那麼愛我，我嫉妒地快要瘋了。」

 

「還有那個該S的沈斐，一個賤奴爬龍床生的賤種，憑什麼時時刻刻留在她身邊，霸佔著她？該把那個狐媚子趕走，趕出京都，丟的遠遠的，讓他一輩子都不要出現在宋時序面前。」

 

越說越孩子氣了。

 

女皇煩躁得叩了叩桌案。

 

對著這個從小寵大的弟弟恨鐵不成鋼。

 

「女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

 

「你們之間的阻礙從來不是別人。」

 

「唯有血脈是最牢固可靠的連接。想辦法給她生一個孩子，你的孩子，會是將軍府的嫡長女。到時候她宋時序就算再鐵石心腸，也會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對你多加容忍。」

 

19

 

沈琉懷孕了。

 

或者說，那是一個畸胎。

 

肚子一日日鼓起，不過一個月的光景，鼓脹得和尋常男子懷胎十月一般大。

 

我從沒有碰過他。

 

他是喝了嬰靈泉水懷孕。

 

或許是父愛加持。

 

他的身體日漸浮腫，性子卻沉靜下來。

 

時常挺著滾圓的肚子在院中做小衣服。

 

虎頭帽，虎頭鞋，柔軟的棉布貼著臉頰一一比對，要精心挑選最親膚柔軟的料子。

 

忍著油煙火烤，待在廚房學做菜。

 

提著大包小包的菜餚時蔬來尋我。

 

露出甜甜的討好的笑。

 

「孩子想要見娘親。」

 

「你又不來看我，隻好我自己過來了。」

 

我難以理解。

 

「挺著個大肚子, 別亂跑。」

 

他沉默。

 

臉上強撐的笑容落了下去。

 

低著頭, 眼淚一滴一滴的掉在碗裡。

 

油煙嗆過的嗓子還帶著沙啞和艱澀。

 

「我隻是想要帶孩子多看看你。」

 

又撫摸著肚子, 溫柔的哄。

 

「小寶我們不聽。」

 

「你娘親不是故意的，她才沒有嫌棄我們小寶。她隻是……」

 

「隻是不喜歡我。」

 

因為不是自然受孕, 所以他這胎懷的艱難，生的也艱難, 可以說半隻腳踏進了鬼門關。

 

痛苦的哭嚎持續了半宿。

 

天將明時，傳來穩婆的尖叫。

 

「不好啦！將軍！」

 

「郎君難產大出血, 止不住了。」

 

穩婆兩手鮮血，嚇得六神無主。

 

「產道狹窄，孩子又太大, 怎麼辦啊, 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我不顧阻攔衝進產房。

 

滿室血腥氣。

 

沈琉恹恹地抬頭看我一眼, 眼神復雜的厲害。

 

他渾身已經被汗湿透了，跟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虛弱地開口, 「要孩子。」

 

「我就是S！也要為妻主生下這個孩子！」

 

他額角的青筋暴起。

 

喉嚨堵著痛苦的哭喘，把自己的嘴唇咬的鮮血淋漓。

 

我掰開他的嘴塞了半截人參。

 

冷著臉吩咐。

 

「保大人。」

 

「用一切辦法給我保住他的性命。」

 

20

 

女皇派來的御醫們都站在產房門口，七嘴八舌地討論著保命藥方, 卻沒有人肯進去看上一眼。

 

反而讓人端來了一碗白飯。

 

「不要讓他餓著肚子上路。」

 

所有人都已經認定他要S了。

 

那口白飯喂在嘴邊。

 

沈琉虛弱得連張嘴都失去力氣。

 

這場痛苦持續了太久。

 

他嘴唇失去血色。

 

面色浮起了淡淡的S氣。

 

像是一朵被吸幹養分的花。

 

「醒醒！」

 

「別閉眼。再堅持一下。吃口飯補充體力。」

 

這時沈斐推開門口的眾人湊上前來。

 

他手中握著把匕首, 映著黎明的曙光, 反射出亮堂堂的白光。

 

「與其這樣, 還不如給他個痛快。」

 

21

 

「滾出去，不許看。」

 

「再看把你眼珠子剜掉。」

 

原本出氣多進氣少的人。

 

竟然奇跡的短暫清醒了一瞬, 回光返照般攥住我的手催促, 「讓他走。」

 

「宋時序……你要讓他S了我嗎？」

 

我譏诮道，「你連S都不怕, 你還顧忌什麼。」

 

「等你一S，我立馬和沈斐補辦錯過的婚禮。」

 

「你帶來的珠寶金銀正好給他當嫁妝。」

 

「還有你身邊伺候的下人也通通發賣。」

 

沈琉的身體在發抖。

 

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淚水大滴大滴地湧出來。

 

「不行！」

 

「我不讓！」

 

他的全部精神被恨意拉扯著，連腹部傳來的劇痛也顧不上, 十指SS抓著我，指甲都楔進了肉裡，好像瀕S掙扎的困獸。

 

我淡淡移開目光，不去看他被血和汗浸湿的床褥，隻認真地注視他的眼睛。

 

「S人說的話，沒有人會聽。」

 

「我不是你的救贖。」

 

「別把希望寄託在我身上。」

 

「能救你的, 隻有你自己。」

 

沈斐下刀利落, 給人心上扎刀子的本事更是爐火純青。

 

「沈琉，你真可憐。」

 

「我都要同情你了。」

 

22

 

我一直覺得沈斐堅強勇敢。

 

沒想到，他還是一隻精壞精壞的小狐狸。

 

靠著三寸不爛之舌之舌, 愣是把沈琉氣得鬥志昂揚, 求生欲爆棚。

 

最後一針縫合。

 

沈斐摸了摸嚴整的排線。

 

緊繃的臉上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微笑。

 

「真同情你。」

 

「這輩子肚皮上都要留下這條傷疤了。」

 

＊

 

春三月。

 

最是一年進香祈福的好時節。

 

相國寺前遊人與香客絡繹不絕。

 

梵音聲裡。

 

伴隨著孩子開心的笑聲。

 

我陪夫郎在主殿進香。

 

遠遠的看著一個熟悉的背影。

 

高挑纖瘦，玉帶錦袍, 穿著招搖又顯貴, 腰間掛著的金鑲玉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光芒。

 

他正牽著個小男孩的手，溫柔地為他擦拭眼淚。

 

嘴上卻兇巴巴。

 

「別哭了。」

 

「誰欺負你，哥哥帶你打回去！」

 

見我目光停留。

 

沈斐笑著拉了拉我的衣袖，「是哥哥。」

 

我才看清他皮膚上縱橫交錯的鞭痕和淤傷。

 

「「「」「現在儼然是個孩子王了。」

 

我失笑。

 

以沈琉的性格。

 

確實適合和孩子玩在一起。

 

他們應該挺有共同語言的。

 

暮鍾聲嫋嫋。

 

吹渡千裡萬裡。

 

寺內的大和尚合掌。

 

「自有一雙無事手，為作世間慈悲人。」

 

「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