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光

第1章

十八歲那年,我認祖歸宗,被媽媽帶回豪門。


 


和我一起進門的,還有和我相差不過五歲的,父親的金絲雀。


 


後來我才知道,母親把我接回家,隻是想讓我和金絲雀打得兩敗俱傷。


 


她本人則坐山觀虎鬥,最後生下兒子繼承家產。


 


而她和父親都不知道的是。


 


那個金絲雀,畢業於香港最有名的「名媛培訓班」。


 


而這個「名媛培訓班」的幕後老板,是我。


 


金絲雀圖他們的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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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圖他們的命。


 


1


 


誰不知道,京城豪門傅氏將要認回自己流落在外十八年的女兒。


 


而這個「野孩子」,或將成為身價百億的傅氏唯一的繼承人。


 


沉寂了幾十年的小鎮第一次迎來這麼多人。


 


記者們水泄不通地堵在我家門口,小鎮孩子們從未見過的豪車一字排開。


 


訓練有序的保鏢打開車門,恭敬地請裡面的貴婦人下車。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迎接我「回家」。


 


我穿著洗得發白的襯衫,被那個陌生的母親摟在懷裡。


 


貴婦人當著記者們的面泣不成聲,而我卻透過窗戶看到了那位豪車的主人,也是我生理上的父親。


 


他冷漠地打量著我,如同看一個待價而沽的商品一般無情。


 


在和他對上視線的那一瞬間,我就知道。


 


我的復仇,要開始了。


 


我的媽媽是追妻火葬場文裡的小白花女主。


 


霸道總裁傅年在她十八歲那年包養了她,五年之後,傅年的白月光回國。


 


就像小說劇情那樣,媽媽如喪家犬般帶球跑來了小鎮。


 


在小鎮裡,她嫁給了我爸爸,生下了我。


 


因為和傅年的糾纏,媽媽放棄了上大學的機會。


 


當了五年金絲雀的她隻有高中文憑,在小鎮上隻能當小賣部的收銀員。


 


是爸爸心疼她,讓她好好待家裡養身體。


 


還花了大半積蓄給她買書買鋼琴,讓她接著過大小姐日子。


 


在我的記憶裡,從小是爸爸給我做飯洗衣服,接我上學放學。


 


夜晚昏暗的燈光下,也是爸爸伏在桌上,用粗糙的大手捻著紅筆,給我輔導作業。


 


同學們都羨慕我有個好爸爸。


 


沒有小鎮男人那抽煙喝酒賭博的壞習慣就罷了。還脾氣好講義氣,見人三分笑。


 


就是這樣一個好爸爸,永遠留在了我八歲那年。


 


一輛我從未見過的豪車停在家門口,一個長相英俊,衣著光鮮的年輕男人走下車,和坐在二樓陽臺上的母親對視。


 


跟在他身後的司機一腳踢開我,我被踹得在水泥地上蹭破了一大塊皮。


 


抬頭哭泣的時候,我卻沒錯過母親臉上一閃而過的欣喜。


 


母親被帶走,父親被混混打S。


 


家裡值錢的東西都被搬走,那個穿西裝的司機輕蔑地看著我:


 


「敢動我們傅總的人,沒把你剝皮抽筋都是輕的了。」


 


就這樣,我的童年在八歲結束了。


 


年邁的奶奶東拼西湊出了給爸爸下葬的錢。


 


隨後靠做小手工,一天掙十幾塊錢供我讀書。


 


有不懂事的小孩來嘲笑我是沒爹沒媽的野種,也是奶奶顫顫巍巍地護在我身前,給我一個家。


 


2


 


在保鏢的護送下,我終於和母親上了豪車。


 


剛坐定,我就看到了近十年未見的仇人,傅年。


 


時光眷戀憐惜他,十年未見,他依舊和我記憶裡的樣子一模一樣。


 


眼角淡淡的皺紋並未給他添一點疲態,反而更像是歲月帶來的閱歷。


 


從上車後他就從未用正眼看我,隻是拉起母親的手,把她摟在懷裡。


 


一張黑卡甩在我懷裡,他神色淡淡地敷衍我:


 


「沒想到你是我的女兒,這些年委屈你了。」


 


母親卻牽起我的手,眼裡淚光閃閃:


 


「好孩子,讓你在外面這麼多年,真是對不起你。


 


「這些年你雖然流落在外,媽媽卻是每天都在惦記你的。


 


「不過你也真是的,怎麼不來找媽媽呀?」


 


這句話說完,我眼裡閃過一抹諷刺。


 


母親看到我的表情,馬上反應過來,自知理虧地閉上了嘴。


 


我是去找過她的。


 


十五歲那年,奶奶去世了。


 


正值春節,我去飯店打完黑工回來之後,奶奶已經病倒了。


 


我把奶奶送去醫院的時候,醫生告訴我,是腸癌,如果要治好,要花很多錢。


 


為了奶奶,我買了最便宜的站票去了京城。


 


在傅氏集團的門口等了三天,才等到了來傅氏視察的母親。


 


彼時她巧笑倩兮,衣著光鮮,挽著傅年的那隻手上隨便一隻戒指,都能救奶奶的命。


 


而我撲上前跪在她腳下,仰著和她七分相像的臉喊她母親的時候。


 


她卻一腳把我踢開,皺起漂亮的眉毛:


 


「哪裡來的乞丐,趕緊讓保安把她弄走!」


 


說完,她馬上慌張地拉著傅年快步走進大廈,留我一個人在外面。


 


那年的北京很冷,冷得我的手凍得全是皲裂,翻出通紅的皮肉來。


 


回到小鎮後,我跪遍了相識的街坊鄰居,挨家挨戶地借錢。


 


大家知道我學習好,都可憐我,每家多多少少都給我借了點錢。


 


校長知道我的情況,也在學校募捐,湊了幾萬塊錢給我。


 


雖然這些錢不過是杯水車薪,但是好歹讓奶奶體面地離開了人世。


 


就這樣,十五歲那年,我在這人間的最後一個家人,也離我而去了。


 


我的人生從此以後,隻剩下仇恨。


 


3


 


母親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接下來的時間都安安靜靜地待在傅年懷裡,一言不發。


 


等到豪車開到傅家大宅的時候,傅年終於發話了:


 


「這些年,你在鎮子裡欠的錢我都幫你還完了。


 


「從今往後,你就是傅家的大小姐傅遙光,和那些人也別再來往了。


 


「我是看在你媽的面子上才接你回家的,所以你要是敢丟傅家的人,就別怪我不客氣。」


 


說完,傅年挽著母親下車,留我一人坐在車上。


 


我垂下眼,將眼底的諷刺掩蓋住。


 


傅年這個人,果然虛偽。


 


明明一周前,他在巴黎為金絲雀在拍賣會上豪擲千金,隻為博紅顏一笑的新聞還高高掛在熱搜上。


 


現在卻對母親裝出一副情真意切的樣子,讓人真以為他是個情深意重的好男人。


 


半晌,管家走上前,請我下車。


 


傅家不愧是京城傳承好幾代的豪門世家。


 


高門深院,亭臺樓閣。


 


管家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隨後笑著向我解釋:


 


「夫人喜歡蘇式園林,傅董就花大價錢翻新了大宅。


 


「小姐來得剛剛好,園子才修好,樹都是新移來的呢!」


 


我點點頭,從管家手裡接過書包,轉身上了二樓。


 


我到底是傅年的血脈,在吃穿上,傅年不會苛待我。


 


房間的衣櫃裡有符合我尺碼的衣服,衣料順滑,剪裁也合身。


 


我換好下樓的時候正好碰上傅年,沒錯過他眼裡一閃而過的驚豔。


 


我低眉順眼地叫了他聲父親,他卻遲遲未答。


 


我側眼看一邊的母親,母親眼裡的情緒很復雜,有高興,也有嫉妒,就是沒有母愛。


 


她拉著我,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不愧是媽媽生的好女兒,隨便打扮打扮就漂亮得不得了。


 


「這樣好的女兒,媽媽要讓全京城的貴婦都來看看!


 


「這周末媽媽給你開場酒會,遙光,你可要好好給媽媽表現表現!」


 


說完,我抬起頭笑了,看上去乖巧懂事,全然沒了先前的戾氣。


 


來傅家短短幾個小時,我就知道了。


 


執意要把我接回家的母親,並不是真的心疼我,而是另有所謀。


 


4


 


至於圖謀什麼,很簡單,一場酒會就能看出來。


 


酒宴開場,一片觥籌交錯間,母親帶著我來到了一個公子哥身邊,笑著和我介紹對方。


 


公子哥帶點混血,高鼻深目,一頭漂過的金毛,桀骜不馴極了。


 


等到母親走了之後,那公子哥上下打量我一番,當場嗤笑出聲:


 


「土狗。」


 


說完,他端起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隨後大搖大擺地丟下我走了。


 


周圍都是和我同齡的少爺小姐們,看熱鬧似的看我。


 


我卻神色淡然,走上前兩步,一把抓住公子哥的衣領。


 


下一秒,我端起放在桌上的紅酒,一把潑在他臉上!


 


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下,我笑了:


 


「我就算是狗,也姓傅,身上也流著傅家人的血,還輪不到你這麼跟我說話。」


 


說完,我隨手把酒杯甩在桌上。


 


高腳杯砸在了一堆餐具裡,玻璃碴迸濺。


 


而我卻優雅地轉身,直著腰板轉身離開。


 


角落裡,管家眯起眼睛,滿意地點點頭。


 


那天晚上晚宴結束前,管家帶我來找傅年,站在他身邊的是垂頭喪氣的金毛和金毛他爸。


 


看我來了,他爸連連道歉,說都怪他管教不嚴,才讓兒子衝撞了我。


 


我笑著受下了這個禮。全程不卑不亢。


 


傅年臉上不顯。


 


但我知道,他對我很滿意。


 


身為傅家人,學識也好,禮儀也罷,這些後天能培養的,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腰杆要硬。


 


卑躬屈膝是奴才才會幹的事情。


 


有上位者的傲氣和膽識,才能獨當一面。


 


至於學歷,禮儀,興趣愛好這些東西,傅家有的是錢和時間,都能養出來。


 


傅年以為我遺傳了他上位者的冷血,才開始正眼看我。


 


殊不知,我不過是沒了親人,在這世界上孑然一身,無畏無懼。


 


一條爛命就是幹,大不了就是個S。


 


5


 


正值暑假,學校不開學。


 


傅年幹脆為我找了幾個禮儀老師,用兩個月時間為我培訓禮儀。


 


藝術品鑑賞,樂器入門,插畫做茶,高爾夫馬術。


 


我學得快極了。


 


短短兩個月,我身上就沒了一點原先在小鎮上的影子。


 


而這兩個月,我從未見過母親一面。


 


她嘴上說著愛我,卻從來沒主動看過我。


 


每次問起管家,管家總說,京城苦夏,夫人不耐酷暑,去了國外度假。


 


直到假期結束,她才帶著一身甜得膩人的香水味,姍姍而至。


 


看到我進退有禮的樣子,她眼裡是滿意的神情。


 


她明明看上去面色紅潤,卻故意裝出一副愁苦的樣子,拉著我的手訴苦。


 


說沒有娘家傍身,在傅家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錯。


 


早年間傅年的小情人之一嫉妒她,甚至害得她在懷胎六月的時候流產,身體直到現在才調理過來。


 


這些年傅年身邊鶯鶯燕燕,自己也是怕了,才沒讓人把我找回來。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母親神色慈祥,眼裡卻是狡詐的算計:


 


「遙光,你爸爸現在身邊那些個小妖精太多了,媽媽太害怕了。


 


「而且最近你爸爸就像被下蠱了一樣,非要把這個又髒又臭的往家裡帶!


 


「現在媽媽身體調理好了還懷了弟弟了,你幫媽媽看著點那些小妖精吧。


 


「等你有了弟弟繼承家產,整個傅家就都是咱們的了!


 


「到時候榮華富貴都屬於咱們,媽媽給你找門好親事,讓你風風光光地嫁入豪門!」


 


說完,她一臉期待地看著我。


 


我眼裡閃過一抹諷刺,我就知道是這樣。


 


把我接回家,並不是愧疚於我。


 


這個女人,根本沒有一點人應該有的廉恥心和感恩心。


 


她今年已經三十多歲了,和外面那些鶯鶯燕燕相比,已經老了。


 


金絲雀登堂入室,她根本防不勝防。


 


所以幹脆接回和她長相七分相像,年輕嬌豔的女兒我,來給她當擋箭牌。


 


我在這邊和金絲雀鬥得個S去活來。


 


那邊她坐山觀虎鬥,最後生下兒子繼承家業。


 


至於我,到時候一場家族聯姻把我送出去,還能換不少資源來貼補兒子。


 


她可真是好算計!


 


雖然心裡嘲諷,我面上卻依舊是一副唯唯諾諾,沒主見的樣子。


 


母親居高臨下地打量了我一番,最後滿意地點點頭,裝出一副慈母的樣子,拉著我的手細細囑咐。


 


夜半時分,我下樓倒水,卻看到管家服侍著母親敷面膜。


 


我躲在一邊,聽到管家略帶遲疑的聲音:


 


「夫人,我看小姐不像是個沒主見的,您確定她會聽你的?」


 


母親冷笑一聲,端起放在桌上的茶杯,慢條斯理地吹去上面的浮沫:


 


「你懂什麼。


 


「一個孩子,從小沒有親人陪伴,勢必會養成缺愛的性格。


 


「當時接她回家的時候,幫她收拾東西的佣人說了,他在傅遙光房間裡搜出來幾百封給我的手寫信,裡面全部都是在說想我這個當媽的!


 


「這樣缺愛的人,在陌生的豪門裡,隻能相信和依附我!


 


「更何況是個人都愛榮華富貴,我生個兒子保她後半輩子吃香的喝辣的,她肯定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