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種微微厭倦和不耐煩的表情已經開始出現在沈頌的臉上。

 

一種挑撥離間的快感莫名滋長。

 

我揉了揉他的頭，眯起眼睛，輕輕笑起來。

 

「是啊。

 

「他真的好討厭。

 

「要不是你哥哥，我們晚上還能在一起呢。

 

「他不會是想掌控你，以後讓你商業聯姻來鞏固公司的生意吧？」

 

我偏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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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意忽略了沈頌眼底逐漸浮現出的震驚、遲疑與思考。

 

11

 

那次見面後，沈聿再沒有聯系過我。

 

我不知道他現在在打什麼主意。

 

但山不來就我，我便來就山。

 

沈聿最近新兼並了一個初創公司，常常往新區科技園跑。

 

我知道後。

 

便給那附近新開的一家咖啡館打了一個電話。

 

對方營業不久，正好缺人手，很快同意了我兼職的請求。

 

於是每天晚上，我便坐幾站公交，過來打一會兒零工。

 

不過幾天後，就撞上了沈聿。

 

那一天大概十點多鍾的樣子。

 

已經挺晚了，超過了我的工作時間。

 

隻不過這裡二十四小時營業，而且我回到學校的話，實驗室也關門了。

 

所以我有時候會在這裡通宵看一看論文，也不耽誤宿舍室友休息。

 

剛巧。

 

我正拿出電腦，打開自己的文檔，敲了幾行公式……

 

沈聿就進來了。

 

我抬起頭，看見眼前的彈幕突然增多。

 

而且不停刷新。

 

【哇，男主又和 7 號攻略者見面了。】

 

【他倆最近見面有點頻繁哦。】

 

【我有一種陰謀論的猜想，7 號不會是故意的吧？】

 

【呃，我感覺應該不至於，你看沈聿，他明顯對這個黎夏很不耐煩啊！】

 

……

 

是的。

 

如他們所說。

 

沈聿現在對我的想法，應該還是一如既往。

 

我都能想象到他此時看到我背影時候的樣子了。

 

一定是揉著太陽穴，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看，她都已經和沈頌在一起了，卻還在這附近打工，不是想和自己偶遇是想做什麼？

 

他咳嗽了幾下。

 

故意提高聲音，和旁邊的助理說話。

 

等著我找上去，看我接下來會使出什麼花招。

 

可我仍舊坐在咖啡桌前，紋絲不動。

 

直到沈聿自己忍不了了。

 

他拖開椅子，從後面走到我的身邊。

 

皺著眉毛，帶著一絲嘲諷的語氣，叫出我的名字。

 

「黎小姐。

 

「我記得，這裡離你的學校，應該不近吧？」

 

可下一瞬。

 

他的話戛然而止，整個人一動不動。

 

目光緊緊地放在我的電腦屏幕上。

 

12

 

我的專業算是人工智能下面的一個細分領域。

 

由於大規模商用，現在這個專業在招生上已經變成熱門方向了。

 

但在幾年前。

 

並不是如此。

 

那時候這一塊研究還是剛剛興起的藍海，探索的人並不多。

 

是一個沒什麼人知道的大學生一連發表了幾篇轟動學術圈的奠基性論文，然後又借助自己的這些文章，開始了不斷地應用性研究。

 

直到成功創業，成為人人矚目的科技新貴。

 

才讓這個學科方向徹底進入大眾視野，也進入了投資家的目標清單。

 

沒錯。

 

那個人就是沈聿。

 

在他一躍變成大老板之前，他其實可以算是我同專業的學長。

 

我們的導師還是朋友。

 

隻不過他肯定沒有聽說過我罷了。

 

其實最開始想要攻略沈聿的時候，我是想要憑借這一層關系，讓我的導師幫忙引薦一下，讓我去沈氏公司實習的。

 

但沈氏不收未畢業的大學生。

 

沈聿那段時間又忙著兼並別的公司，估計沒看我的簡歷。

 

這件事情就徹底擱置了。

 

至於那場宴會裡，他從監控上截取下來的照片，反倒真的是意外。

 

灑紅酒這麼拙劣的手段，我早八輩子就不會用了。

 

不知道是哪個同樣的攻略者推了我一把，害得我站立不穩，差點摔倒，隻好抓住沈聿的袖子。

 

才鬧了這麼一場烏龍。

 

此時。

 

沈聿伸出手指，輕輕地，一下一下敲著桌子。

 

他有些遲疑地問：「這論文是你寫的？」

 

13

 

我側過身子，把電腦屏幕轉向他。

 

微微笑起來，反問道：

 

「不然呢？

 

「聽說沈總以前是這個領域的專家，要不要指點一下？」

 

他輕輕看了我一眼。

 

倒也不客氣。

 

直接接過鍵盤，上下滑動起來。

 

不過片刻。

 

他的目光就變得極其專注認真起來，和剛才散漫輕視的態度遠遠不同。

 

甚至在某些頁面會專門停下來，做一些標注和筆記。

 

不誇張地說。

 

我認為我在這個專業方向上也是很有天賦的。

 

甚至有老師曾經拿我和沈聿比較過。

 

「沈家那個老板雖然是咱這一學科商業化的開創者。

 

「但咱小黎繼續精進下去的話，取得的成就未必會比他低呢。」

 

……

 

半個小時後。

 

沈聿把我這篇論文從頭到尾全部翻完了。

 

他深吸一口氣。

 

閉上眼睛，揉了揉自己太陽穴，倚靠在椅背上，仰頭思索了一會兒。

 

再開口說話時。

 

語氣全變了。

 

不再是初次質問我時，那樣高高在上、厭倦煩躁的態度。

 

而是嚴肅又坦誠，如同對面是一個和他一樣的，平等的，可以交流的靈魂。

 

他斟酌著句子。

 

那樣認真地贊賞著。

 

「很新穎的想法。

 

「應該說，創新性、可行性、精確性等等各方面都超出了絕大部分頂級期刊上面發表的文章。

 

「也超出了我們公司最尖端的那部分研究員。」

 

沈聿垂下眼睫。

 

「抱歉。

 

「我不了解你。

 

「如果可以的話，關於你對這些的研究和想法，我們可以找個時間討論一下嗎？」

 

不了解我？

 

我歪了一下頭。

 

笑得明媚無害。

 

「嗯。

 

「可是沈總。

 

「我導師給你發過我的簡歷欸。」

 

14

 

沈聿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直到我提起了我導師的名字，才猛然想起。

 

他找出手機郵箱，往上順著日期翻動。

 

很快就找到了那封被擱置的推薦信。

 

找他引薦自己學生和孩子親戚的實在太多了，但凡忙起來，許多都直接被拋擲到了腦後。

 

更何況這個學科本來就是男生居多。

 

許多時候女學生的推薦直接就被順延到了後面。

 

此刻。

 

沈聿打開那封寫著黎夏名字的郵件。

 

一個字一個字地往下看著。

 

那上面不僅有我曾經發表的核心期刊文章，還有導師幫我寫的一段簡介。

 

關於我的性格、家庭、成長。

 

我是沒有父母親人的。

 

出生就被丟棄在福利院，直到高中住校才離開。

 

為了讀書，所有的生活費和學費，都是我自己打工兼職，一點一點攢下的。

 

老師在推薦裡幫我說話。

 

【黎夏是個很能吃苦的女孩。

 

如果沈總能夠認識她，也許會發現，她和你很相似，也說不準。】

 

其實不用導師點出，沈聿自己就已經發現了。

 

他和沈頌也是在福利院出生的。

 

無父無母、沒有依靠地長大，考入名牌大學新興專業，自立自強地成長為極為優秀的人。

 

有一瞬間。

 

他仿佛在這個女生身上看到了縮小版的自己。

 

那麼難，那麼曲折、不容易的路，她也一點點走過來了。

 

沈聿嗓子有些啞。

 

他又重復了一遍：「抱歉。」

 

似乎覺得單單這兩個字有些單薄，他接著補上一句。

 

「有什麼需要的？我可以幫你。」

 

有什麼需要的呢？

 

我「嗯」了一聲。

 

略一思考。

 

「那請你不要阻攔我和沈頌在一起吧。」

 

15

 

彈幕哗啦一下開始刷新滾動起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很多觀眾。

 

許多原本嘲笑我笨蛋的評論紛紛倒戈，嗑起我和沈頌的 CP。

 

【我現在越來越覺得弟弟和 7 號很登對欸。】

 

【反正男主有那麼多追求者，要不就放棄攻略他算了。】

 

【就是，男主就答應 7 號吧！】

 

……

 

沈聿抬頭看向我。

 

他的表情有些茫然。

 

其實有一刻，他是忘記了的。

 

忘記了我是他弟弟女朋友這一重身份了。

 

猛然被提醒，竟手足無措地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有彈幕「嘖嘖」兩下。

 

【沈聿這是什麼表情啊？】

 

【可惜他不是弟弟和 7 號的 CP 粉，意識不到這兩個人有多麼好嗑。】

 

我知道凡事過猶不及。

 

這個時候再窮追猛打地提醒他我和沈頌的事情，隻會讓他更尷尬、抗拒。

 

然後推得越來越遠。

 

我想要的不是這個。

 

我擺擺手。

 

「算了。

 

「我聽說沈氏現在在做一個新的項目，涉及的正是我現在研究的方向。

 

「我想參與進去。

 

「如果可以推動這個項目成功產出，你就考慮一下我和沈頌的事情。

 

「怎麼樣？」

 

16

 

我是從導師口中聽說的這個項目。

 

沈聿還特意收購了一個有著相關業務的小型公司。

 

但即便如此，研發工作還是遇到了瓶頸。

 

許多數值對應不上，核心代碼也有欠缺。

 

為了這件事情，他這幾天才開始常駐這個分公司。

 

甚至還有親自帶隊的打算。

 

如果我能參與進去，起碼有兩個好處。

 

一是可以拉近與沈聿的距離，對未來的攻略也許有一點用處；

 

二是可以大大幫助我的職業規劃。

 

我是真心喜歡現在學的東西。

 

攻略沈聿，其實未必沒有我自己的私心。

 

我想接近他，了解他。

 

然後超越他。

 

他是這個行業商業化的奠基者。

 

但我希望，在以後人們提到這個產業的時候。

 

第一個想到的。

 

會是我的名字。

 

17

 

沈聿沒有理由拒絕我的這個提議。

 

他在科技區的新公司給我安排了一間獨立的辦公室，然後很快安排了入職。

 

我沒有對沈頌隱瞞實習的事情。

 

告訴他的時候。

 

他愣了一下。

 

然後「啊」了一聲：「那不是我哥的公司嗎？」

 

我也「哈哈」兩聲，裝作無奈的樣子。

 

「是哦。

 

「是導師推薦的。

 

「應該是沈總看見了我的簡歷，覺得還可以，所以打了電話……」

 

沈頌沒說話。

 

我清楚他在糾結什麼。

 

他知道自己哥哥肯定會反對我和他的感情，所以想等到穩定下來，自己有了一定能力，再把事情攤開。

 

可現在我和他哥提前認識了。

 

沈頌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件事情了。

 

我握住他的手腕，眨了眨眼睛。

 

「就先不告訴你哥我們兩個的事情吧。

 

「等你創業有起色再說。」

 

沈頌的長處不在研發，而更擅長交易投資。

 

原本想學商科的他，被沈聿硬按著報了理工類。

 

還是在我的鼓勵下，他才以自己的名義創立了一家小型金融公司。

 

開始做一些咨詢和投資項目。

 

現在已經盈利了。

 

沈頌像一隻大狗一樣。

 

他伸出胳膊，抱住我，輕輕、不停地吻著我的臉頰。

 

「都聽夏夏的。

 

「我最近投資的項目收益都不錯，還接到了一個大單。

 

「夏夏相信我。

 

「我很快就可以獨立了，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18

 

幾天後，我和導師商量好，開始了自己的實習生活。

 

這個項目是沈聿親自帶隊。

 

我們兩個的辦公室隻隔了幾個房間，挨得相當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