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妹妹要做剖腹產，妹夫強烈要求我來接生。

 

我欣然答應。

 

可在打開子宮時，手臂突然神經抽痛，一刀劃破腹主動脈。

 

妹妹一屍兩命。

 

妹夫恨我草菅人命，爸媽罵我沒有人性，聯手將我告上法庭。

 

所有人都認為我是嫉妒妹妹，才狠心在手術臺上害S她。

 

我百口莫辯，被判無期徒刑。

 

最終，在監獄裡絕望上吊，卻S不瞑目。

 

Advertisement

至S都想不明白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再睜眼，我回到妹妹做剖腹產手術前三天。

 

1

 

VIP 單人病房內，爸媽正拉著妹妹的手絮絮叨叨。

 

「我還是想不明白，之前的私立醫院多好，為什麼非要來你姐的醫院？」

 

我媽擰起眉，對妹妹的選擇有些不滿。

 

挺著肚子的妹妹隻是笑著回應：「姐姐幫我接生，我更有安全感一點。」

 

「畢竟我們是家人。」

 

我恍然驚醒，應激般脫口而出：「不！我不能給你接生！」

 

一瞬間，病房內安靜了。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向我，眼中滿是疑惑和譴責。

 

我媽第一個跳出來。

 

「夢夢想讓你這個沒良心的給她做手術，甚至還不惜跑到這麼遠的醫院來生孩子，你現在說不做就不做了？」

 

「你到底有沒有把妹妹放在心上？」

 

「早知道一生下來就該把你掐S！不服管教的不孝女……」

 

聽著我媽毫不留情的斥責，我終於緩過神來。

 

我重生了！

 

回到了給妹妹做剖腹產手術的前三天。

 

恍惚間，此刻面露難過的妹妹，與前世手術臺上了無生氣的她漸漸重合。

 

妹妹去世後，反應最大的就是我媽。

 

她在手術室外面扯著我的衣領，哭嚎著讓我賠命，詛咒去S的怎麼不是我。

 

我百口莫辯，想讓警察介入調查。

 

卻被我爸一手攔下。

 

「S了人就是S了人，你妹妹和外甥被你害S，這就是事實！」

 

「我們不會認一個S人犯當女兒！」

 

爸媽和傷心欲絕的妹夫一起，聯手把我以「過失S人罪」告上了法庭。

 

社會上到處都在抨擊我「嫉妒親妹蓄意S人，一屍兩命」，強烈要求判我S刑。

 

以命抵命。

 

而我無法解釋為什麼會在手術途中，手臂突然神經抽痛，導致手術刀劃破了妹妹的腹主動脈。

 

我的醫師執照被吊銷，最後甚至鋃鐺入獄。

 

所有人都離我而去。

 

害S妹妹的巨大愧疚緊緊包裹著我。

 

我在監獄裡絕望上吊，S不瞑目。

 

既然上天又給了我一次機會，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拒絕這場導致一切悲劇的手術。

 

回過神來，我媽的手指幾乎已經要戳到我的臉上。

 

嘴裡的謾罵不停，仿佛我是什麼罪大惡極的惡人。

 

我沒心思在這裡跟她浪費口舌，扭頭就出了病房。

 

都走到電梯間了，還能聽見我媽憤憤不平的聲音。

 

「你看看，看看！說兩句就甩臉子，她眼裡到底有沒有我這個媽？」

 

「我們上輩子到底欠了她什麼，要有她這麼個忤逆不孝的混賬女兒……」

 

……

 

我媽的指責謾罵沒有在我心裡掀起一絲波瀾。

 

我拿出手機，跟同事申請了一次全身檢查。

 

心中的懷疑不斷滋生。

 

上輩子手術時手臂突然神經抽痛，難道真是我自己的身體原因嗎？

 

2

 

檢查結果顯示我的身體十分正常，各項指標都在正常範圍內。

 

就是熬的夜有點多，略有體虛，得好好休息。

 

我看著體檢報告有些疑惑，又去問了神經科的同事。

 

得到的答復卻是：「隻是單純的神經痛很難控制，有時候並不一定是身體有什麼異變，也有可能是接觸了什麼外物，引發的短暫疼痛。」

 

「又或者是你的壓力太大，這才引起了神經痛。」

 

壓力很大嗎？

 

雖然工作繁重，但我很熱愛自己的工作，也很享受迎接新生兒誕生的過程，從來不覺得有什麼壓力。

 

那會不會是什麼外物接觸導致的呢？

 

前世經歷的一幕幕飛速在腦海中閃過，卻怎麼都抓不到重點。

 

我沉吟了一會，打開系統開始查看手術排班表。

 

準備讓同事臨時幫我替補一下，安全起見，妹妹這臺手術，還是讓別人幫忙做吧。

 

就在這時，護士小張叫我：「蘇醫生，1601 號病房的術前檢查報告已經發給你了。」

 

「好。」

 

1601 號病房住著的是妹妹。

 

我下意識應答，腦中卻突然靈光一閃，猛地發現了一個前世被忽略的盲點。

 

妹妹是在距離預產期隻有不到一周的時候，突然轉院過來，要我幫她做手術的。

 

前世，我一心想著能和許久不見的家人緩和關系，從沒有想過妹妹要在這麼關鍵的時候轉院。

 

這太不正常了。

 

難道是妹妹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嗎？

 

可前世妹妹的產前體檢報告是正常的啊。

 

我連忙進入系統，翻看起妹妹從前的就診記錄，以期發現些什麼端倪。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心理檢查報告上，明晃晃寫著「中度抑鬱」和「產前焦慮」。

 

除此之外，我還發現她有過進行試管嬰兒的記錄。

 

並且所有的產檢都是在進行試管嬰兒的那家醫院進行的。

 

結合早期報告結果來看，妹妹的身體並不適合懷孕，懷上這一胎已經很勉強了。

 

而且孕期並不平穩，懷得磕磕絆絆。

 

但在對方醫院的努力下，還是順利保了下來，孕婦和孩子都還算健康。

 

按理說，那家醫院最清楚她的身體情況，在那邊生產是最合適的。

 

可臨近產期，妹妹為什麼非要轉院，讓我給她剖腹產？

 

3

 

我去了病房，找妹妹單獨聊聊。

 

我媽難得不在，妹妹正一個人待著，看著我冷著一張臉走進來，立刻擔心起來。

 

「難道是手術安排出了什麼問題？還是說我不能剖腹產？」

 

我沒想瞞著妹妹，拿出了她的檢查報告。

 

著重把那張心理檢查報告放在她面前。

 

「作為你目前的主治醫生，以及你的……」

 

我張了張口，最後還是輕輕吐出了那個稱謂：「姐姐。」

 

「為什麼你從來沒有提過，你有抑鬱症？」

 

妹妹下意識閃躲，眼中全是驚慌。

 

她清楚自己有抑鬱症，卻在孕期瞞了所有人。

 

妹妹苦笑了一聲，「我以為沒什麼的，但還是被姐姐你發現了。」

 

我有些急，「你知不知道，抑鬱症引發產前焦慮，你很有可能會……」

 

「我知道。」

 

妹妹十分平靜地打斷了我的話。

 

抬起頭看我，「我其實很早之前就想過放棄自己。」

 

「可媽媽整天看著我，我就算是想自S，都找不到機會……」

 

我宛若雷擊。

 

通過妹妹的敘述，我才知道。

 

我年少離家一意孤行學醫，繼承家業的壓力全部落在了妹妹身上。

 

她為了我能安心追求自己的人生目標，不被爸媽抓回去。

 

主動開始學習她不喜歡的金融。

 

可我媽仍不滿意。

 

她本就怨念自己沒能生出兒子，又受了我這個不聽話大女兒的刺激。

 

從此隻一心把妹妹牢牢抓在手心裡。

 

SS盯著她，牢牢掌控著她的一切。

 

徹底把她變成了任自己操控的提線木偶。

 

讓她按照他們的心意，高考、上大學、出國，繼承公司。

 

最後結婚生子……

 

聽著妹妹的敘述，不知不覺間，我已經淚流滿面。

 

自從我賭氣離家後，妹妹也刻意疏遠了我。

 

從前我一直以為，妹妹是聽從了爸媽的話，不願意再和我這個叛逆的姐姐相處。

 

可我萬萬沒想到，她是為了放我自由，獨自承擔下了所有來自父母的壓力。

 

「姐姐，我沒事的……」

 

妹妹輕輕擦去我的淚水，又笑了笑，握住我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肚子。

 

「以前確實很苦，可現在不一樣了啊。」

 

「自從有了這個孩子，我就感覺自己的人生又有了希望。」

 

「姐姐喜歡孩子，所以做了婦產科醫生，我也喜歡，我總是在想啊，哪怕是為了這個孩子，姐姐會不會跟我多說兩句話呢？」

 

「如果能讓姐姐親手接生，姐姐一定會更喜歡他吧……」

 

我泣不成聲，忍不住站起來輕輕抱住了她。

 

內心也越發堅定起來。

 

妹妹這麼喜歡這個孩子，我一定要讓他平安降生。

 

一定要讓妹妹和孩子母子平安。

 

4

 

我深吸了一口氣，穩住自己的聲音。

 

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懷這個孩子……都是在那個私立醫院做的試管和檢查。」

 

「為什麼要在臨產前，突然轉到我這兒的醫院來呢？」

 

妹妹有些局促地捏了捏我的手指，小聲道：「其實我很早就跟爸媽提過，確定懷孕後就想來找你的……但是他們態度太強硬了，我拗不過。」

 

「我原本都打算放棄了，準備生完後再叫你過來看看小外甥。」

 

「多虧了之晏在最後關頭說服了爸媽……」

 

林之晏？我妹夫？

 

他原本是公司裡的副經理。

 

由於工作能力出眾，被爸媽看在了眼裡，主動撮合他和妹妹。

 

萬幸的事，林之晏確實對妹妹早有好感，而妹妹也不排斥他。

 

這場婚事才算有個圓滿的結局。

 

後來，林之晏深知我爸媽的強勢，為了照顧妹妹，主動提出願意入贅。

 

爸媽欣喜若狂，直接把他當親兒子看待，對他越發器重。

 

連帶著都不再對妹妹嚴加看管，這才讓她有了喘息之機。

 

可能正是覺得林之晏替自己承受了來自爸媽的壓力，妹妹對這個丈夫的感情也越發深厚起來。

 

妹妹低頭看著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臉上忽地浮現甜蜜的笑。

 

「之晏知道我想讓姐姐幫我接生，一直努力幫我說服爸媽，要不是他一直堅持，爸媽肯定不會同意的。」

 

是林之晏說服爸媽讓妹妹轉院到我這裡？

 

我沉默下來。

 

站在一個婦產科醫生的角度，肯定是不建議產婦在臨產前臨時轉院的。

 

縱使所有的檔案和檢查報告都可以帶過去，可身邊不是自己熟悉的醫生，驟然轉院，必定會引起產婦和醫生的雙邊憂慮。

 

如果林之晏真心愛妹妹，會不提前了解臨時轉院的危險嗎？

 

如果提前了解了，卻堅持這樣做，他真的有把妹妹和孩子的安全放在心上嗎？

 

5

 

我讓妹妹安心休息，自己一個人滿心疑慮地離開。

 

等到情緒平復完畢，又去洗手間洗了把臉。

 

出來就聽見隔壁樓道裡壓低了的討論聲。

 

「……能保證這一胎是男孩嗎？」

 

「生女兒就是糟心，夢夢這丫頭居然隻能懷一次，要不是男孩，十個月的辛苦就白費了！」

 

略微陌生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放心吧，爸、媽，哪怕這一胎不是男孩，我們再生就是了。」

 

「雖然夢夢隻能懷這一個，但當初做試管給妹妹取卵的時候，我已經偷偷讓醫生多取了一些，提前凍了起來，到時候找人做代孕就行，還不用夢夢懷孕，免得她辛苦……」

 

熟悉的中年男音像是松了口氣，欣喜道：「得虧你聰明！拿試管不成功做借口，讓夢夢多取了好多卵。」

 

「如果夢夢這一胎生的不是男孩，你抓緊去找機構代孕，知道嗎？我們老段家必須要有個繼承香火的男丁！」

 

我站在洗手間門口，聽得渾身冰涼。

 

那是我爸媽和林之晏。

 

妹妹在病房裡面焦慮待產。

 

他們卻在樓道裡面討論，這一胎不是男孩就要去找代孕！

 

更何況，妹妹身體那麼差，他們竟然還騙妹妹取了很多卵子！

 

一想到那麼長那麼粗的取卵針反復扎進妹妹脆弱的身體裡，反復取卵。

 

我後槽牙都要咬碎了。

 

在這一刻，我才認清爸媽的真面目。

 

他們並不是單純地想要一個乖巧聽話的女兒，也完全不愛妹妹。

 

他們隻想要一個性別為男的繼承人。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前世，妹妹S後爸媽瘋狂針對我，完全不在意我這個親生女兒的原因也找到了。

 

他們提前給妹妹凍了卵，就算妹妹一屍兩命了，他們還能找人代孕，生下流著他們血脈的孩子。

 

那林之晏呢。

 

回想起前世妹妹S後，林之晏當場跪地痛苦，恨不得掐S的畫面，我突然不寒而慄。

 

欺騙妻子取卵，不顧妻兒安全，在臨產前強行轉院。

 

我幾乎能肯定，這樣的林之晏根本就不在意妹妹。

 

妹妹以為的深情體貼的丈夫，可能從來都不存在。

 

一個念頭不可遏制地升起。

 

在前世那場手術意外裡，林之晏是不是做了什麼？

 

6

 

第二天，遠離病房區的走廊盡頭，我看見兩個背影正靠在一起小聲說些什麼。

 

旁邊那名身形小巧的女子還捂著嘴，笑彎了眼睛。

 

我一眼就認出了她。

 

她是婦產科手術室裡的麻醉師，許卿安。

 

「沒想到妹夫還跟我們的新任麻醉師認識呢。」

 

我掛著淺笑走到兩個人身邊。

 

兩個人宛若驚弓之鳥，聽到我的聲音後立馬分開。

 

林之晏甚至差點被角落裡的花盆絆倒。

 

看向我的眼中滿是驚恐。

 

許卿安比他反應快，連忙擺手，「林先生聽說是我負責給段小姐麻醉，這才向我打聽點手術注意事項。」

 

「段醫生不要誤會，我們這還是第一次見面，呵呵……」

 

「這樣啊，妹夫還真如夢夢所說的那樣，很關心她呢。」

 

林之晏立馬順驢下坡，連連應聲。

 

我雙手插兜，直直看向他，「這樣嘛……我過來是想跟妹夫說一下，我最近有些疲勞過度，右手酸疼，不太適合給夢夢做手術。」

 

「我想，要不請醫院最權威的婦產科主任醫師幫忙，算是我的補償。」

 

「有她在，我相信夢夢肯定能母子平安。」

 

「不可以！」

 

林之晏的反應尤為激烈，甚至衝過來抓住了我的肩膀，「不可以！你不能不做！」

 

「夢夢的主刀醫生必須是你！」

 

許卿安也湊了上來，滿臉焦急，「對啊！我看段醫生你狀態挺好的，為什麼要臨時換主刀醫生啊？」

 

我的視線在兩人臉上來回轉換，突然就笑了。

 

「你們這麼緊張做什麼，我隻是提個建議而已。」

 

見我笑，林之晏和許卿安這才發現自己有些失態。

 

急急忙忙和我道歉：「不好意思段醫生，我就是……我就是為了夢夢著想，畢竟夢夢是那麼期待身為姐姐的你能親手幫她接生……」

 

我伸手拍了拍林之晏的肩膀。

 

「我知道的。」

 

「我剛才的話你們不要放在心上，手部的問題隻是小問題，支撐我做完一臺剖腹產手術還是沒問題的。」

 

「我隻是為了夢夢著想，不想出意外，所以這才找你聊聊。」

 

我著重在「不想出意外」幾個字上面加重的語氣。

 

但林之晏完全不在意，隻是肉眼可見地開心起來。

 

「那就拜託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