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和梁衍離婚時，我什麼都沒要。

 

房子和車都留給他。

 

隻帶走了我們唯一的女兒。

 

臨走前，梁衍冷聲道：

 

「曲婉，你不要後悔。我不會再給你第二次回來的機會。」

 

我隻是笑了笑，牽著女兒轉身離開。

 

強扭的瓜，真不甜。

 

所以我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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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後來，他卻抱著女兒，顫聲挽留：

 

「安安還這麼小，不能沒有親生爸爸......」

 

1.

 

安安六歲生日，梁衍又一次夜不歸宿。

 

小丫頭在客廳等了整整一夜，固執地要等爸爸回家，一起過生日。

 

做好的飯菜熱了又熱，蛋糕上的蠟燭也燒到了末尾。

 

我抱著女兒坐在沙發上，手機裡是一排紅色的未撥通電話。

 

安安熬得滿眼通紅，抱著我的脖子，委屈地問我：

 

「媽媽，爸爸為什麼不回家？」

 

「是安安不聽話嗎？」

 

我眼眶一熱，幾乎要落下淚來。

 

親了親她的額頭，啞聲道：

 

「才不是呢。安安是世界上最聽話的小姑娘。是因為爸爸太忙了.....」

 

安安把頭埋在我懷裡，悶聲道：

 

「我知道的。」

 

「爸爸還有另一個家。」

 

「那個家裡，沒有我和媽媽。」

 

2.

 

我和梁衍校園戀愛三年，結婚六年。

 

陪伴著過了彼此三分之一的人生。

 

可他卻不愛我，甚至有了另外一個家。

 

兒女雙全。

 

大女兒隻比安安小一歲。

 

一開始我曾以為他隻是一時糊塗，所以一次又一次努力著想要把他拉回這個家。

 

為此，我辭掉了工作，做他希望我做的家庭主婦，為他洗衣做飯，操持家務。

 

可他卻還是不為所動，越來越明目張膽地不回家，陪在他的另一雙兒女身邊。

 

而我的安安，從小就鮮少得到父親的愛。

 

幼兒園的家長會，運動會，去的永遠隻有我一個人。

 

她很乖巧，從來不哭不鬧，也不會惹人心煩。

 

每當梁衍回家時，她都會乖乖站在門邊，衝梁衍甜甜地笑。

 

她還會用自己攢的零花錢，給梁衍買父親節禮物。

 

準備了整整三年。

 

梁衍卻從未收過一次。

 

我閉了閉眼，伸手揉了揉安安的頭發。

 

終於下定了決心。

 

和梁衍離婚。

 

3.

 

時間已經很晚了。

 

我將桌上的菜倒進垃圾桶。

 

安安也有樣學樣，踮著腳把蛋糕也扔了進去。

 

「媽媽，不傷心。」

 

「安安陪你。」

 

我笑了笑，將垃圾收拾好，上樓哄她睡覺。

 

安安是個很敏銳的孩子。

 

她模模糊糊意識到了我想做什麼。

 

可她太小了，暫時還無法理解大人復雜的世界。

 

看著她天真的睡臉，我合上門，轉身回房間。

 

從B險櫃裡抽出了兩份擬好的離婚協議。

 

我的那部分已經籤好了字。

 

門外傳來汽車的轟鳴聲。

 

我深吸一口氣，抓著離婚協議下了樓，迎面著撞上了梁衍。

 

他扯了扯領帶，看著我匆匆下樓，眉梢浮現出幾分不耐：

 

「今天沒喝酒，不用煮醒酒湯。」

 

從前他創業的時候，經常應酬到半夜，回家時總會吐得昏天黑地。

 

我看著心疼，於是每次都會提前煮好醒酒湯，坐在沙發上等他回家。

 

這一等，就是好幾年。

 

隻是漸漸的，他也不再喝酒。

 

可卻仍舊回來的很晚。

 

我從那時起，才遲鈍地意識到。

 

他已經不再需要那碗醒酒湯了。

 

片刻後，梁衍見我沒說話，以為我生氣了，於是又解釋了一句：

 

「每次都是那個味道，我隻是有點喝膩了，沒別的意思。」

 

很奇異的是。

 

這一次我卻並沒有生氣，隻是垂眸看了看手上的紙。

 

「我已經很久沒煮過醒酒湯了。」

 

我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所以我輕輕笑了一聲，第一次心平氣和地看著梁衍，將手上的離婚協議遞給他。

 

「梁衍，我們離婚。」

 

4.

 

梁衍冷下臉：「曲婉，別開這種玩笑。」

 

「安安還在家裡，你讓孩子怎麼想？」

 

我看了眼時間：「如果你真的在乎孩子，也不會不記得她的生日。」

 

梁衍沉默了半晌，才沉聲道：

 

「抱歉，我——」

 

我懶得聽他解釋，隻是示意他坐下。

 

冷靜地將協議上的條款一一說明。

 

我和梁衍的婚前財產大部分都做了公證，分割起來也算容易。

 

至於婚後的那部分。

 

房子和車都留給他。

 

我隻要帶走安安。

 

這份協議無論從哪個方面都十分利於梁衍，他沒理由不接受。

 

關於安安的撫養權。

 

他想必也不在意。

 

可我沒想到，下一秒，梁衍擰眉將協議撕了粉碎。

 

他站起身，面無表情地道：

 

「別鬧了。」

 

「我不過是錯過了一次安安的生日，你至於這樣嗎？」

 

他穿好風衣，大步流星地走到門口。

 

推開門前，他頓住腳步，寒聲留下一句。

 

「曲婉，你知道的。」

 

「我最討厭被人要挾。」

 

他竟然以為我在用離婚要挾他。

 

要挾他什麼呢？

 

他的愛嗎？

 

我垂眸看向地上的碎紙屑。

 

那種髒東西，我才不要。

 

5.

 

之後的一個月，梁衍都沒回家。

 

我發他離婚協議的電子版。

 

他已讀不回。

 

打電話過去，他不掛，但也從不接。

 

我去了他公司。

 

前臺的小姑娘連忙跟我打招呼：

 

「曲小姐，您怎麼來了？」

 

我衝她點了點頭，問梁衍在不在。

 

小姑娘愣住了，她猶豫了一下，回道：

 

「梁總這個時候，一般都去接孩子放學了，不在公司。」

 

「曲小姐不知道嗎？」

 

接孩子放學？

 

我扯了扯嘴角，甚至連表面的體面也維持不下去了。

 

自從安安上幼兒園，梁衍沒去接過她一次。

 

那他是去接誰呢？

 

而更可笑的是，那個女人的孩子和安安竟然還在同一個幼兒園。

 

我幾乎氣得渾身發抖。

 

就連開車的手，也微微顫抖。

 

直到最後一個路口，我才稍稍冷靜了些，把車開到停車場。

 

剛鎖好車，背後就傳來稚嫩的童聲。

 

「媽媽，今天爸爸又來接我們啦！我們一起去遊樂場好不好！我想玩上次的摩天輪！」

 

「林子旭，你作業寫完了嗎？成天想著玩！我要爸爸陪我們寫作業！」

 

另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傳來。

 

我應聲望去。

 

隻見她蹦蹦跳跳地挽著梁衍的手臂，笑嘻嘻地衝他撒嬌。

 

旁邊的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黑發挽到耳後，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

 

「阿衍，你今天有時間嗎？孩子們都很想你。」

 

她語氣輕柔，眼中帶著明顯的期冀。

 

旁邊的兩個孩子也扯著梁衍的手，可憐巴巴地叫他爸爸。

 

梁衍眉眼柔和了幾分。

 

「好。」

 

6.

 

意料之中的回答。

 

我靠在車窗邊，想起了這個女人的名字。

 

林若芸。

 

第一次知道她是在梁衍的高中同學聚會上。

 

當梁衍帶著我推門進去的時候，室內一片寂靜。

 

半晌，才有人開玩笑般打破沉默。

 

「沒想到當年的梁大學霸，還是沒跟班花修成正果。」

 

「對啊對啊，他們當初愛的要S要活的，我還以為肯定不會分開的。」

 

旁邊的女生打斷道：

 

「人家班花早就結婚了！都是過去多久了，別亂嚼舌根。」

 

我側頭看向梁衍。

 

他的眼眸沉了下來，薄唇緊抿。

 

顯然是很不悅的模樣。

 

我有些驚訝。

 

梁衍比我大一屆，是我的學長。

 

性格冷淡，情緒極少外露。

 

沒想到僅僅是這一個名字，就能讓他冷了臉。

 

眾人見狀也不再多說，自覺換了話題，不觸梁衍的逆鱗。

 

後來，我才知道。

 

當時梁衍硬生生被粱父打折了腿，也沒跟林若芸提一句分手。

 

直到高中畢業，林若芸出國念書。

 

他們這才算是斷了。

 

現在看來，倒也算是藕斷絲連。

 

我衝他們招了招手：

 

「林小姐，好巧啊。」

 

「沒想到你也在。」

 

7.

 

林若芸臉色煞白。

 

她下意識松開挽著梁衍的手，拉著兩個孩子躲到了他身後。

 

她看起來應該是知道我的。

 

我挑了挑眉。

 

梁衍沒說什麼別的，冷冷清清地問道：

 

「你怎麼來了？」

 

我看了眼對我滿眼敵意的兩個孩子，反唇相譏：

 

「怎麼？我打擾你們一家人了？」

 

梁衍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眉：

 

「別開玩笑。」

 

「我隻是順路來看看他們。」

 

我被氣樂了，剛準備說話，腰就被人狠狠推了一下。

 

力道極大，我險些沒站穩，往後踉跄了好幾步。

 

小女孩憤恨地瞪著我：

 

「壞女人！你別想把爸爸搶走！我們才是一家人！」

 

林若芸連忙拉住她：「林小楠，你怎麼能推人家呢？有沒有禮貌？」

 

林小楠不服氣，還大聲嚷嚷：

 

「她就是！就是壞女人！就是她不讓爸爸跟我們住！還要帶著小野種搶我們的家！」

 

林若芸臉一陣青一陣白，隻能捂住了她的嘴，不讓她再說話。

 

可旁邊的林子旭卻又扯著嗓子哭嚎起來。

 

「我要爸爸！別搶走我的爸爸！壞女人！」

 

小孩子的嗓音尖銳又高亢，幾乎很快就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

 

林若芸攔住了一個，攔不住第二個。

 

林子旭一邊哭一邊跑到我面前，又想再推我一把。

 

就在這時，一個小身影像炮彈一樣衝了過來，狠狠推開了林子旭。

 

安安張開手臂擋住我，惡狠狠瞪著林子旭：

 

「不準你都動我媽媽！」

 

林子旭比安安要壯很多，可卻還是被她一下子推開，摔了個屁股墩，頓時哭得更厲害了。

 

還指著安安叫她小野種。

 

「你自己沒有爸爸，為什麼要搶我的爸爸？！」

 

8.

 

安安咬著牙：「你才沒有爸爸！」

 

她小臉氣得通紅，但來來回回也說不出別的話，隻能幹巴巴地回擊。

 

我蹲下身，拉著她的小手，指尖在他們母子三人之間劃過，一字一頓地教她。

 

「安安，媽媽告訴你。」

 

「那邊穿著白裙子的阿姨呢，插足了別人的婚姻，生下了兩個沒名沒分的私生子。」

 

「小三的孩子呢，就叫小四和小五吧。」

 

我站起身，走到林若芸面前，甩手就是一巴掌。

 

啪——

 

她的側臉頓時紅了一片。

 

我回頭，笑吟吟地對安安道：

 

「你看，下次小四和小五要是再敢那樣說你，你就像媽媽一樣。」

 

「隻管打就是。」

 

「名正言順，他們哪一條都不佔。」

 

看熱鬧的人頓時議論紛紛。

 

「當小三還有這麼理直氣壯的？罵人家閨女是孽種？真是沒教養！」

 

「太猖狂了！我看那倆孩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這麼小就會欺負同學了！」

 

林若芸捂著右臉，眼淚瞬間盈滿了眼眶。

 

她小聲啜泣著，一言不發。

 

看上去十分委屈可憐。

 

梁衍終於看不下去了，他一把攥住我的手，冷聲道：

 

「曲婉，你夠了！」

 

「我和她從始至終都清清白白，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不要再無理取鬧了。她還是個病人！」

 

我的手腕被他擰得生疼，掙扎了幾次都沒掙開，我也懶得再白費力氣，隻是淡定地道：

 

「我就要無理取鬧。」

 

「我會鬧得人盡皆知，會讓她徹底顏面盡失，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個插足婚姻的第三者。」

 

梁衍脖頸青筋直跳：

 

「你——」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惡毒？！」

 

趁他松懈，我將手腕扯出。

 

「對，我就是這麼惡毒。」

 

「所以離婚協議書，麻煩你籤下字。」

 

9.

 

沒等他回答，幼兒園裡的老師就匆匆擠開人群，讓我們進辦公室說話。

 

我也無意再鬧得更大，帶著安安就進了園區。

 

後面的林若芸垂著頭，一手牽著一個孩子，在周圍人的指指點點下羞憤難當，幾乎落荒而逃。

 

快進辦公室的時候，安安扯了扯我的衣角。

 

我蹲下身。

 

她湊過來，在我耳邊小小聲地說：

 

「媽媽，你真酷！」

 

我笑了笑，貼了貼她的臉：

 

「你也是。」

 

幼兒園老師頗有些尷尬，她看了看面如寒霜的梁衍，又看了看哭哭啼啼的林若芸。

 

隻能開口問我：「你是安安媽媽對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們......」

 

她猶豫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詞。

 

我意簡言赅：「如你所見，我是來籤離婚協議的。」

 

林若芸猛的抬起頭，錯愕地問：「離婚？」

 

我聳聳肩。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梁衍，語氣滿是愧疚：「阿衍，是因為我嗎？曲小姐肯定是誤會了，我來跟她解釋！」

 

林若芸半蹲在地上，輕輕扯開袖口，胳膊上滿是青紫。

 

「曲小姐，我和阿衍之間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他隻是可憐我，隻是想救救我們一家三口。」

 

「要是沒有他，我們肯定.....活不到現在。」

 

梁衍眼中劃過一絲痛楚，以及壓抑在眼底的憐惜。

 

當初驕傲明媚的林若芸變成如今的模樣，他想必心裡更不是滋味吧。

 

而看著曾經深愛的女人將自己血淋淋的傷口撕開，他怎麼能無動於衷？

 

他一把拽起林若芸：「別這麼作踐自己。」

 

林若芸笑得慘淡：「阿衍，這些對我來說算不得什麼，我不在意的。隻要能讓曲小姐別誤會就夠了。」

 

梁衍終於壓制不住怒意，他盯著我，聲音壓抑。

 

「你非要這樣羞辱她嗎？你明知道她被前夫折磨，幾次三番想自S，好不容易穩定了下來。你卻還要傷害她？！」

 

「不好意思。」我想了想，「我今天才第一次知道林小姐的過去。」

 

「我理解她，但我不原諒。」

 

10.

 

「她遇人不淑，我同樣也是。」

 

梁衍僵在原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伸手將離婚協議書遞給他。

 

「當然，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