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楚拜星直接炸了。

「我不需要！」

 

「不是，薄初行，你這狗東西怎麼就會玩髒的？！」

 

19

 

盡管楚拜星再三表明不願意，我卻還是答應了。

 

畢竟，他那些社交軟件上評論區什麼樣我是知道的。

 

掉了廣告之後，他的粉絲們早就吵翻了。

 

我和薄初行重新來到花壇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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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眸看著自己雙腿以下空蕩蕩的褲管，自嘲地笑了笑。

 

「畢業告別會那天，我不是故意的。在你之前，有個同學吐了我一身。我急著去換衣服，才打斷了你。」

 

盡管薄初行在解釋當年的事，可我仍然低著頭：

 

「你追過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見我沒反應，薄初行急急地解釋：

 

「其實，你來的第一天……我就認出你了。」

 

「可我們的初識實在糟糕，我也不覺得像自己這樣的廢人，還有什麼被拯救的價值，索性就想故意嚇走你。」

 

——他真的認出我了。

 

這幾個字，終於讓我心中掀起一絲波瀾。

 

「是你在我低谷的時候將我一點一點拉出來……我怎麼可能對你不心動呢？我隻是後悔，偏偏在自己這副模樣的時候遇見你。這種尷尬的時間點，就算我說喜歡你，你也隻會覺得，我的感情摻有雜質。」

 

「果然，是我猜的這樣。」

 

他扯起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笑。

 

「找你續約，隻是希望用另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把你留在我身邊。努力練習走路，適配假肢，是因為我也想成為能讓你放心依靠的人，而不是一直被你照顧。」

 

薄初行輕輕推動輪椅，離我更近，姿態卑微渴求。

 

「是因為喜歡你，才來找你。我不是那種拎不清的人。」

 

「我現在已經能夠重新站起來了，也比以前更有底氣，可以給你更好的生活。」

 

薄初行微微攥緊雙拳，又松開。

 

我撇撇嘴，一副不願意聽他畫大餅的樣子，轉過頭去，不肯看他。

 

薄初行吃力地調轉輪椅方向，重新來到我面前。

 

「剛剛說要帶你回去的話，我承認是我想得不周全，你還沒原諒我，我不該那樣說，不尊重你的意願。」

 

他嗓音低啞，懇求道，「夏夏，給我一次重新追求你的機會，好不好？」

 

「如果我再惹你生氣，你就隨時讓我滾。」

 

——這幾句倒是越說越像人話。

 

我也有點動搖了。

 

尤其是看到薄初行一臉緊張，生怕哪句話說錯的時候，忽然就想到以前面對他的時候，自己好像也是這樣。

 

嘖。

 

這種忽然兩極反轉的心情……怎麼莫名有點爽？

 

我假裝輕咳幾聲，深沉道：

 

「我考慮考慮，再給你答復吧。」

 

20

 

薄初行沒有食言。

 

薄氏集團宣布推翻了之前對楚拜星的評估結果，重新和他續約。

 

楚拜星的事業粉們終於滿意了。

 

隻有楚拜星不滿意。

 

他對我回去找薄初行的事耿耿於懷。

 

「我說過，我又不差這一份合同。沒有薄氏集團，我還拍不成戲了？」

 

「我和薄初行總是要把話說清的，和你沒關系。」

 

「可我就是不想看你們糾纏在一起！」

 

楚拜星一臉隱忍，欲言又止。

 

我放下手中的復健儀器，問道：「為什麼？難道你想說，你喜歡我？」

 

被我忽然挑明。

 

楚拜星一怔，臉頰泛紅。

 

「你、你看出來了？」

 

如果說那幾次微博的意思模糊不明，那麼楚拜星面對薄初行時的表現，讓我更加確定了。

 

「嗐，早知道就不瞞著你了。」

 

楚拜星聳肩，無奈地說，「我之前……在阮阮的生日會上見過你，隻不過那時候她說你有喜歡的人。後來你離開了薄初行，我就以為，我終於有機會了。」

 

「所以，你願意接受我嗎？」

 

我緩緩搖了搖頭。

 

楚拜星很孩子氣，和這種人相處也不會有什麼壓力，但他太幼稚，不是我的理想型。

 

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歡他。

 

楚拜星有些窩火地撓了撓頭。

 

「雖然早就猜到你的答案，但一想到是因為薄初行，我就不服氣。」

 

「我們不合適，這跟他沒關系。」

 

楚拜星在我心裡，是關系比較好的僱主。

 

我們可以做朋友，但沒法做戀人。

 

說清楚之後，我心中也暢快許多。

 

這時，手機忽然響起一大串消息提示。

 

是閨密阮弦音發來的。

 

我低下頭一打開就看見好幾張截圖。

 

今天的微博熱搜前三，竟然全都是我和楚拜星的名字。

 

——不知道是哪個神秘爆料人，把我的身份信息公布在了網上。

 

還貼心地配上一句：

 

【曝光影帝楚拜星新女友。】

 

由於這次更加實錘，評論區風向和之前截然不同，處處充斥著辱罵我的聲音。

 

【不是說康復師嗎？其實是背著我們偷偷戀愛？】

 

【趁機上位的心機姐，真惡心，照顧我們家哥哥照顧到床上去了。】

 

【所以說掉代言是因為談戀愛？真是活該。】

 

【呵呵，我們竟然也是嫂子 play 的一環，吐了。】

 

【說是康復師，早就想借機上位了吧？】

 

我心中一沉。

 

男明星鬧出緋聞的時候，某些盲目的粉絲們往往不會苛責自己家哥哥，而是瘋狂謾罵女方。

 

正如此刻的我。

 

更有甚者，還給我 P 了遺照。

 

他們狠毒地咒罵，讓我今晚就去S。

 

21

 

我盯著那張遺照，還有鋪天蓋地的謾罵，手腳逐漸發涼，不知如何是好。

 

楚拜星開始慌了：「怎麼會這樣？」

 

「我明明隻發過你一隻手而已，這是怎麼被扒出來的？」

 

「對不起，夏夏，這肯定是那幫私生粉搞的鬼！」

 

不論幕後主使是誰，我的個人信息已經被掛在了網上。

 

爆料者將我身份證精心打碼過，可我的姓名和照片已經一覽無餘。

 

有人在順著我的名字和照片扒出了更多信息。

 

捏著手機的手臂無力地垂下。

 

「楚拜星，你能幫我想想辦法嗎？」

 

事情已經發生了，責怪楚拜星為時已晚。

 

我隻想竭盡所能，回歸平靜的生活。

 

楚拜星懊惱地看著我：「我這就給經紀人打電話！不管是誰做的，我一定會告S他！」

 

當務之急，是先把我的信息撤掉。

 

盡管恐慌難以抑制地在心底蔓延，我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準備報警。

 

楚拜星忽然按住我的手。

 

「夏夏，先別報警，我們可以先冷處理，等明天熱度降下去，我的經紀公司自然就會把這些處理幹淨，你放心。」

 

他怕鬧大，影響自己的聲譽。

 

楚拜星糾結了一下，又說：「算了，不等明天，今晚我親自陪你去報警，可以麼？」

 

這一瞬的猶豫令我徹底心寒。

 

「那我的個人信息呢？就要一直持續曝光，直到你的經紀公司插手處理？」

 

楚拜星企圖安撫我：

 

「現在暫時沒有關鍵信息泄露，我可以先讓工作室發個微博，呼籲停止造謠……」

 

「別說了。」

 

我忍無可忍，打斷他自以為是的言論。

 

「你們這些大明星的處理方法，我沒法理解。」

 

「我是個普通人，我隻想要平靜的生活。」

 

我氣得渾身發抖，向外走去。

 

可已經來不及了。

 

小區正門，早就圍了幾個鬼鬼祟祟的記者。

 

從正門出去已經不太可能了。

 

我被逼上絕路，一咬牙，戴好帽子和口罩準備翻牆出去。

 

「叮咚——」

 

消息提示音響起。

 

是薄初行發來的微信。

 

【別想著翻牆出去，這裡是高級住宅，欄杆上有電網，容易受傷。】

 

【我在東區地下停車場等你。】

 

22

 

那寥寥幾行字，令我莫名安心下來。

 

之前薄初行癱在床上的時候，爸爸生前的債主們竟然跑到薄家來鬧事。

 

那時候我又羞又愧，一直道歉。

 

薄初行大概是發現了我的慌亂。

 

他撐著身子從床上坐起來，問清楚緣由後，眸光沉沉地看著我：

 

「你沒做錯，不需要為他人的過錯道歉。」

 

「哭什麼，有我給你撐腰。」

 

當時我以為薄初行是說著玩玩的。

 

不承想，薄初行說到做到。

 

後來哄騙我爸爸籤了陰陽合同的惡人被關進了監獄，而我再也沒被騷擾過。

 

我也是接到電話才知道，爸爸當年的事已經查清楚了。

 

是一位姓薄的先生，重新提供了材料，為翻案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可他從來沒有當著我的面提起過這些事。

 

——薄初行總是有這樣讓人安心的底氣。

 

我手腳並用爬上那輛熟悉的車。

 

所幸從後門通過的時候，記者們扛著長槍短炮，四處張望，沒有發現坐在車裡的我。

 

薄初行冷冽的氣息充斥在鼻間。

 

這裡到處都是他的味道。

 

「那些社交軟件上的新聞和熱搜，所有涉及到你隱私的部分，我的人正在處理，很快就能刪幹淨，也不會再被傳播。」

 

「來之前我已經聯系了楚拜星的經紀公司，澄清聲明也會在今天盡快發布。」

 

「至於匿名爆料的人，跟前幾天偷拍你們的，都是楚拜星的一個大粉。」

 

「我們先去報警，後續怎麼處理，隨你。」

 

「如果你需要走法律程序，薄氏會有最好的律師團隊為你保駕護航。連帶著那些發布惡評、惡意 P 圖的人，都會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薄初行擔憂地看著我。

 

明明已經籌劃好一切，在眸光掠過我略微泛紅的眼皮時，還是有一絲微不可察的心疼。

 

盡管如此，他沒有多說什麼。

 

直到陪我做完筆錄。

 

「……謝謝你，薄初行。」

 

「可我今天真的有點慌了。」

 

「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讓他們相信……我和楚拜星沒有談戀愛。」

 

「如果這種情況持續下去，除了報警，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聲音發悶。

 

緊繃了一天的情緒，終於在塵埃落定後松懈下來。

 

薄初行聽出異樣。

 

他扳過我的身體，果然發現我眼眶有些泛紅：

 

「這些是我心甘情願的，不需要對我說謝謝。」

 

他修長的手指一點一點擦去我的眼淚。

 

「你沒有義務向一群躲在屏幕後面的互聯網蛆蟲自證。如果掉進自證陷阱，就會越掙扎越緊。」

 

「你已經把你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報警、闡述事實，而且你做得非常棒。」

 

薄初行輕聲安撫我的情緒。

 

「以後的事，你怕什麼？不是還有我呢？」

 

「我會給你撐腰的。」

 

「撐腰」那兩個字聽進心裡，有些熨帖。

 

而我的頭垂得更低。

 

記憶中，是債主們惡意噴塗在大門上的「欠債還錢」，還有學校同學們的冷眼嘲笑。

 

所以潛意識裡，我總覺得當髒水潑來的時候，必須努力摘清自己。

 

今天被人肉的時候，我是真的很害怕。

 

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證明，我真的沒有跟楚拜星談戀愛。

 

可薄初行說得對，我沒做錯任何事，也不需要自我證明什麼。

 

「不哭了？」

 

見我止住眼淚，薄初行眉宇間終於松懈。

 

我也後知後覺地發現，剛剛他給我擦眼淚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牽住了我。

 

……

 

我默默地將手抽回去。

 

雖然好像已經沒有那麼生他的氣了，但既然說過考慮考慮，架子還是在的。

 

薄初行察覺到我無聲的抗拒，輕咳一聲，快速看向其他方向，耳根蹿上一抹可疑的紅。

 

「……抱歉，順手了。」

 

氣氛陡然變得有幾分曖昧。

 

這人，狡辯什麼呢？

 

想牽就直說。

 

23

 

當晚, 楚拜星的經紀公司緊急發布澄清聲明。

 

緊接著就是偷拍我和楚拜星的那位大粉被帶走問話的消息。

 

她付出了應有的代價。

 

而我和楚拜星之間，也因為這件事變得有些尷尬。

 

我和他始終保持著距離。

 

即使有幾次楚拜星想道歉，也被我婉拒了。

 

就連阮弦音都怒了, 親自去楚拜星家中噴了他一頓, 這才罷休。

 

唯有薄初行, 每天雷打不動地來接我下班。

 

美其名曰, 他需要多多練習, 適應自己的「新腿」。

 

無論刮風下雨, 薄初行都會準時出現在楚拜星小區外，等我出現, 送我回家。

 

跟楚拜星合同結束的那一天, 何秘書開著車, 久違地出現了。

 

他說他要帶我去一個地方。

 

沿路風景不斷向後, 眼前的景色, 卻越來越熟悉。

 

直到我們停在一棟老房子前。

 

我終於認出來，那是爸爸去世前被迫賣掉的房子。

 

我從小就沒有媽媽，和爸爸在這裡的生活，就是我的全部回憶了。

 

有快樂、有悲傷。

 

卻也是我人生中最寶貴的記憶。

 

——薄初行是怎麼知道的？

 

我喉嚨彌漫著酸意。

 

何秘書拼命對我擠眼。

 

我回頭。

 

這才發現, 薄初行撐著傘站在我身後。

 

以前的薄初行一米八幾, 比我高出很多。

 

現在受到假肢限制，他隻比我高出半個頭。

 

可我卻覺得, 現在我喜歡的薄初行, 比起從前, 具象了很多。

 

從我仰望的月亮，變成觸手可及的愛人。

 

「離職快樂，簡小姐。」

 

薄初行故作一本正經地說, 「有沒有興趣來我家, 籤另一份合同？」

 

他手上拿著一隻小盒子。

 

我猜到是什麼, 卻故意不說。

 

直到薄初行沉不住氣。

 

他走過來, 打開盒子。

 

——裡面果然是一枚戒指。

 

那是我曾經在雜志上圈出來的款式, 後來不知道隨手丟在哪裡, 竟然也被他記在了心裡。

 

「簡小姐, 你願意嫁給我嗎？」

 

由於膝關節殘損，薄初行隻能微微俯下身，艱難地模仿著求婚的單膝跪地。

 

我久久凝視著他因為不舒適而漲紅的臉頰，還有額上的薄汗。

 

心中早就融化成一片春水。

 

我伸手，任由他將那枚戒指套在我手指上。

 

「我願意——」

 

笑意攀上薄初行的眼角眉梢。

 

「進。」

 

「（「」隨著那個吻被加深, 我被親得雙腿發軟, 整個人暈乎乎的。

 

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絲清醒，卻又聽見薄初行問我：

 

「……有沒有一點進步？」

 

薄初行垂著眸, 嘴角染上我的口紅, 那畫面繾綣又綺麗。

 

聽我不回答, 他安靜了一瞬，又湊在我耳邊小聲說：

 

「如果體驗還是很差的話，那看來要多練練。」

 

「在你之前, 我沒接過吻。往後餘生，還勞煩簡小姐多教教我。」

 

我紅著臉，輕輕回答：

 

「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