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頭上有根草
第2章
上次梨止毀掉別人婚禮一事,天帝問罰了朱雀,讓朱雀將梨止交出來受罰。
朱雀確實交出去了。
交出去了布星辰的權力。
沒錯,他罷工了。
一開始,天帝怒拍桌子:
「這星辰少了它朱雀還不能布?」
三天後,天帝帶禮上門,搓搓手道:
「神君,別讓我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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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麼樣,這事過去了。
跟梨止寫請帖時,梨止思索再三,給覆雲也寄了一封。
因為爹娘說,我的本體在梨止身上,算是天定良緣,成婚那天,會有鵲橋和鳳凰飛來道喜。
他拍拍胸脯說:
「到了那天,就要讓那隻S鳥看看,到底是誰才是你的良緣。」
他十分幼稚。
但是我卻慶幸是他。
……
這場婚禮辦得十分隆重,畢竟是上古神獸的姻親,四海八荒的神仙能來都來了。
他們自然也聽說了,在我的婚禮上會有鳳凰前來祝喜一說,現在一個個翹著頭看著天上。
我跟梨止成親,互相看著對方身穿大紅喜服的模樣,怎麼說呢。
有種看熟人裝逼的感覺。
所以我倆撲哧一聲都笑了出來。
宣布禮成的那一刻,梨止俯身親了我。
他的嘴唇冰冰的,涼涼的。
情動之時,我想的是,小時候那癩蛤蟆噴毒沒噴他嘴上吧?
在我出神這刻,天空霎時間五光十色!
雲彩逐漸分開,從那雲層之中傳來一聲響徹雲霄的鳳鳴之聲!
「是鳳凰!是鳳凰!」
「鳳凰出來了!」
接著,雲彩全部散開,那五彩光十分耀眼。
一陣刺眼過後。
眾人再看那天空中,卻是什麼都沒有。
空空蕩蕩的,一根鳳毛都沒有。
7
眾人就這樣昂著脖子,看著天空足足十分鍾。
仍舊安安靜靜的。
在角落的沉落突然笑了一聲,拽著覆雲離席:
「我的婚禮被毀了,現在看來,姑姑的婚禮也好不到哪裡去。
「還天定良緣呢,說起來,姑姑的本體真的在梨止仙君身上嗎?」
說完,沉落和覆雲離開。
其他人礙著爹娘的面子也沒多說,紛紛告辭,但是面上都不好看。
我傻眼了,看著梨止:
「你真吃了?」
他無辜:
「真吃了。」
「本體呢?」
「不知道啊!」
「你拉了?」
「……你的本體是可以拉出來的嗎?」
言之有理。
說話間,一神君施施然行至我們面前,對我阿爹阿娘說了一句:
「晚了,化魔了。」
阿娘阿爹大驚失色。
……
白天那句話,阿爹阿娘到底也沒解釋什麼意思,他們匆匆離開。朱雀拍拍梨止的肩膀,讓他好好照顧我,也跟著阿爹阿娘的腳步走了。
到了夜裡,我倆有點放不開。
一通摸索以後,算是開了竅。
梨止動作將狠,卻在關鍵時候停下,他也在意白天的事情,問我:
「卿卿,是不是,我真的不是你的良緣?」
我用看傻逼的眼神看梨止一眼,扭了扭腰,惹得他悶哼一聲。
「是不是良緣?」
他沒說話,俯了身。
一夜春風。
當天夜裡,我做了噩夢。
夢裡,一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拽著我的袖子。
她說:
「姐姐。
「我回不去了。」
說完,從那眼眶裡便流出血淚。
我驚醒,外面夜色正濃。
梨止也醒了,拍拍我的頭,問我:
「是不是做噩夢了?」
我看著外面烏黑的夜色,突然愣住了。
一把抓住他的手,呆呆地說:
「梨止,我好像,有個妹妹。」
……
阿爹阿娘在那晚負了傷。
而朱雀大人更是嚴重,昏迷不醒。
花神娘娘每日以淚洗面。
我問過爹娘,那天晚上發生過什麼事。
他們什麼都不說,直到我說了那天晚上那個夢。
爹娘沉默。
花神娘娘流著淚,將一株仙罂粟塞入了我的身體。
她說:
「卿卿,從今天起,這就是你的本體。
「你從來沒有什麼妹妹,從來沒有。」
我看著在我胸腔跳動的紅色罂粟,抿了抿嘴。
可是,我的本體,是一朵菩提花。
……
我與那朵罂粟產生了十分強烈的排斥反應。
日夜昏睡,嘔吐不止。
梨止不忍,去尋了花神娘娘,想讓她將我體內的罂粟取出來。
回來時,卻是失魂落魄,看著我說:
「卿卿,從現在起,這朵罂粟,就是你的本體。」
他也變成這樣了。
大家都變得奇怪起來了。
我左思右想,想到了那天婚禮上的那位老人。
好像都是因為他的那句話。
多方打聽,我終於問到,他正是九天之上的尊聖仙君。
我直衝上了九天。
那白頭發白胡子的仙君獨自一人坐在九天之上,看我來了並不意外。
「仙君……仙君救我……」
我適應不了那朵紅罂粟,短短幾天,便已經颧骨凹陷眼眶突出,我感覺我的生命正在流逝。
可是,大家都像看不見一樣。
尊聖仙君看著我,嘆了口氣:
「別怪他們,他們都是為你好。
「那朵罂粟裡,加了四位古神的真氣,倘若換了別的,你會當場暴斃。」
我驚得久久不能回神。
真氣相當於神的壽命,相當於神的左膀右臂。
他們這樣,相當於為了我,自損本體命源。
可是,為什麼!
我號啕大哭,我不明白。
我說:
「仙君,幫幫我。」
我不明白,我的本體去哪了。
為什麼要把我的本體。
換成一朵仙罂粟。
8
盤古開天闢地後,各種古神開始紛紛顯露神跡。
當時的我是一棵菩提樹靈,我的山下,壓著一隻女魔。
聽聞五千年前,這女魔是世上第一位女子。
她與她的夫婿,住在神創造的伊甸園裡。
後來,她被心魔哄騙,與她的夫君共嘗禁果,被趕出了伊甸園。
與此同時,新人類誕生,在伊甸園外,奉他們兩位為神明。
她的夫君開始三妻四妾,享受這種供奉,開始冷落她,奚落她。
直至一個晚上,這位女子終於忍受不住,S害了她的夫君。
那個瞬間,她成了魔。
我日夜鎮守著她,她便隔著那道山崖日日與我說話,日日哭泣。
她說,她每一天都很痛苦。
她說,她隻是想讓她丈夫愛她。
她說,人生來就難,這時間的一草一木,都救不了她。
我是樹靈,但是我對這個女人,動了惻隱之心。
我的靈氣開始不穩固,終有一日,她破開了結界,將我一掌劈斷。
我那時候才明白,她既然能哄騙她的夫君與她共嘗禁果,那麼,哄騙我也不是個難事。
當時天地大劫,世間險些又要重回混沌。
當時,我為了彌補過錯,以身為器,將她鎮壓。
從此,我與她,融為一體,變為了一粒種子。
後來,主神環顧眾神,詢問:
「有誰,能行看守之令,守著她,封印她?」
阿爹阿娘站了出來。
二千年後,阿娘又與舜大戰一場,體虛至極將我生下。
誰也沒想到,那個種子經過二千年,能長成一朵花。
誰也都沒想到,種子一分為二,花為我,莖為她。
我終於明白,我為什麼要執著於找回本體了。
如尊聖仙君說的一樣,男女交合,本體確實會回到我的體內。
但是,我的本體被梨止吃了後,大抵,他那次現出本體,真氣餘波太重,讓女魔跟著真氣從梨止體內逃了出去。
我也懂,大家為什麼要都瞞著我了。
因為,要封印她,就要與上千年一樣,以我血肉為器,從此與她融為一體。
……
這些記憶一波一波重回我的大腦,我體內那朵罂粟花越發不安分。
是啊,我確實有個妹妹。
經過那場浩劫,我沉睡許久,丟了記憶。
在我還是種子時,一個聲音一直在對我說。
「姐姐,我好難受,這樣好擠。」
「姐姐,你出去吧,外面的世界非常漂亮。」
「姐姐……」
於是,我再一次被她哄騙,與她分離。
我重重地吐出了一口血,倒在九天之上。
梨止來接我,用了原形。
他似乎哭了,那麼龐大的身軀卻一直在顫抖。
我趴在他的背上,感受著那灼熱的羽毛。
我想到了許多人,想到了阿爹阿娘,想到了朱雀和花神娘娘,最終,想到了小時候的梨止。
流著鼻涕泡,手裡捏著個癩蛤蟆。
想著想著,我就笑了。
我對他說:
「從今天開始,這朵罂粟花就是我本體了。」
9
我開始陷入了不斷的沉睡之中。
外面似乎很不太安分,每天都是無盡的嘈雜和打鬧聲。
梨止說,那是眾神給天帝祝壽呢。
我迷迷糊糊答了一聲,便又睡了過去。
可是,我記得。
天帝壽辰,不是前三百年剛過完嗎?
我忘記了。
梨止來我這裡的時間越來越少,有時候匆匆而來,我能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直至有一天,一個滿身是血的天兵爬到了我的房裡。
他已經沒多少力氣,見到我硬生生地將快要斷掉的頭顱磕到地上:
「求姑姑救救蒼生!
「求姑姑!救救蒼生!」
我沒說話,將眼睛移到了他處。
梨止匆匆趕到將他帶走,詢問我:
「他可有說些什麼?」
我看他風塵僕僕的模樣,臉上好多細小的傷疤,心中不由發疼:
「沒什麼。」
等他走後,我摸了摸我的小腹,嘆了一口氣。
……
我知道三界六道可能要完了。
我也知道,阿爹阿娘受了很重的傷,但是還是堅持在戰場上與那女魔對抗。
這麼幾千年,女魔與我一體,吸收我太多靈氣,早就已經比之前強過不少。
我確實不能,再等下去了。
踏出門後,外面是天雷震震,波濤洶湧。
風刺得我骨頭生疼,在九天之上起了大火。
那是朱雀的三昧真火。
我飛上九天,眼前的場景讓我心中一震。
生靈塗炭,一片橫屍。
覆雲倒在人群之中,他斷了一臂,臉色慘白隻剩了一口氣。
沉落抱著他,號啕大哭,那平日裡流光溢彩的月塵袍上浸透了她的血汙。
抬頭,那鋒利山崖上,站著的是與我朝夕為伴的女魔——浮懿。
而山崖之下,我的阿爹阿娘倒下,朱雀身側站著梨止,兩隻朱雀不斷散發著火氣,直衝浮懿而去。
我知道的,這根本沒用。
於是我慢慢走上前去,梨止看到了我,飛到我的身邊:
「卿卿!你回去!」
他眸裡帶了焦急,幾乎是不容置疑地擁住我的腰要帶我走。
下一秒,他被我一掌震開。
我說:
「夫君,這場仗,還要打多久?」
梨止不回答,梨止不知道。
可能是很久,久到天地覆滅。
可能是下一秒,眾神薨,萬物重回混沌。
「我想結束了。」
我摸著梨止的臉,突然落下淚來。
拉著他的手放到我的腹上:
「等我走後,你要好好照顧……
「我們的孩子。」
梨止的眼眸逐漸睜大:
「卿卿……」
我看他一眼,起身化成一道紅光直衝浮懿而去!
「卿卿!!不要!!!」
下方傳來梨止的嘶吼之聲!
「你——」
浮懿沒料到我會突然出現,轉身要跑,卻被我一把抓住了胳膊猛然抱住!
像是天生一體,我的身體開始吸收她。浮懿面容扭曲,突然在我懷裡哭了出來,如以前一樣,叫了我一聲:
「姐姐,好痛……
「我不過是想要自由。」
10
「是啊。」
我在她的耳邊回答。
「我知道。」
我知道你渴望愛。
我知道你隻是想自由。
我知道你身不由己。
我也知道,你應該解脫了。
「可是這次,浮懿,我們沒有機會了。」
她的眼睛猛然睜大:
「你——」
話未說完,從我的身體中突然刺出無數罂粟花刃!
刺穿了她,也刺穿了我。
「卿卿——」
阿娘痛呼一聲。
她那麼威風凜凜的上古兇獸,就這麼哭了出來,著實不像是她的作風。
我扯著蒼白的嘴角對他們笑笑,懷裡的浮懿不斷發出嗬嗬聲。
「煉這罂粟花刃,我用了不少時間,畢竟上面有四位古神的真氣,這一次,你跑不掉了。
「浮懿。」
我喚她一句:
「妹妹。
「我們該走了。」
你贖你的罪。
我贖我的罪。
從此,這世界上沒有浮懿,也不再有卿卿。
說完,我與她的軀體瞬間爆開。
成了無數花瓣,飄飄灑灑,落在六界。
滿天花雨之下,梨止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那雙眼睛中,流出了血淚。
一道紅光飄落在他的面前,他伸出手掌。
那是一朵,小小的菩提花。
番外
我的名字叫思卿,是一朵菩提花,也是一隻朱雀。
我的阿爹,是天上布星宿的朱雀大人,人們叫他梨止仙君。
阿爹長得帥,對我好,自己一個人撫養我長大。他說, 我同他小時候一樣, 也是一隻頭上長草的小朱雀。
我的祖父一直認為頭上長草的小朱雀很丟人,所以, 他在我爹小的時候, 為了不讓我爹再娶個花仙草仙,用十分荒誕的謊言騙過爹爹。
爹爹到現在,還在因為這事怨他。
我的阿娘,是滿天山上的一棵菩提樹。
那棵菩提樹已經被砍斷,隻留下一截幹枯的樹樁。
爹不愛笑,不愛與人打交道,平日裡布完星宿, 就去阿娘身邊坐著, 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會跟阿娘說很多很多話, 可是阿娘,仍舊隻是一棵光禿禿的樹樁。
直至一千年後, 一直對父親有意的女仙沛雲追父親追到了這裡。
她流著淚,嗚咽著, 對阿爹訴說這幾年的情意。
阿爹隻是冷眼旁觀, 淡淡一句:
「我梨止, 此生隻有一位妻子。」
下一秒,女仙撲到了阿爹懷裡,拽著他的袖子哭:
「可是, 姑姑都已經走了那麼久了!您為什麼就是放不下!
「因為隻有你兒那天喝醉了什麼都記不清!而且他自己親口承認那天晚上好像吃了什麼!」
「那從」「我默默守護了您一千年啊!
「您該往前走了!姑姑她的神魂都湮滅在了六界之中啊!」
我躲在樹樁後面看著這一切,看著沛雲抱著爹爹, 莫名其妙地便不開心。
於是, 我摸摸阿娘光禿禿的頭頂,悄悄道:
「阿娘, 姥姥告訴我,做人, 一定要心胸寬廣,豁達冷靜, 所以, 當有人罵你, 不尊重你,打你,S之。
「可是……姥姥沒告訴我,如果有人搶爹爹,我該怎麼辦。」
我十分苦惱,將臉貼在樹樁上:
「阿娘, 如果是你, 有人搶你夫君,你該怎麼辦啊……」
一陣涼風吹過。
從我的耳邊,突然傳出一聲狡黠女聲, 笑著對我低聲道:
「S之。」
我一驚,立馬抬頭,周遭仍舊空空蕩蕩。
而我手底下的樹樁,慢慢開始發熱。
從那樹芯當中, 緩慢地,抽出了一株嫩芽。
那是一朵,小小的菩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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