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一個人在那裡待了兩節課。

 

什麼也沒想，隻是怔怔地看著自己腿上的紗布，長久地發呆。

 

正好最後一節課的鈴聲響起。

 

是政治課。

 

政治老師是個S板的老頭，從來不講道理，對請假逃課的行為深惡痛絕。

 

我擦了擦眼淚，扶著腿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外面天色陰沉，我剛踏出一步，就有雨滴砸到了我的臉上。

 

接二連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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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傾盆而下。

 

我被困在了這裡。

 

雨滴連成雨簾。

 

我蹲在校醫室門口，看著雨水在地面上砸出水花，悵然若失。

 

面前突然出現了一雙白球鞋。

 

我順著往上看，隻見少年單手執著一把杏色傘，手掌骨骼明晰，略微垂眼，眉骨以下拓出深邃的影。

 

我固執地看著他沒動。

 

他終究是嘆了一口氣，伸手過來拉我。

 

狂風肆虐，大雨滂沱。

 

他攬著我的肩膀，帶著我踩著雨水往回走，還不忘玩笑道：「我說凌大小姐，這個天氣能出來接你的都是生S之交啊。」

 

一路上，我紅著眼角，保持著沉默。

 

顧淮之也沒再挑起話題。

 

大雨越下越大，回到教學樓，他收了傘，抖落一地的水珠。

 

「走吧，這課應該都上十幾分鍾了。」

 

他伸手過來拉我。

 

可惜沒拉動。

 

他回頭。

 

我站在原地，聲音幾度哽咽，終於開口道：「顧淮之，我沒欺負她。」

 

他沉默了一下。

 

向來驕傲的孔雀第一次低下頭。

 

看來是真的受委屈了。

 

雨依舊在下。

 

他的喉結克制地滾了一圈，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我知道。」

 

「他不信我。」

 

「嗯。」

 

「他還砸了我。」

 

「嗯。」

 

「我至少一個學期不會再和他說話。」我看著腳下的樓梯，走在前面，眼圈紅紅的，「你也不許，誰和他說話誰是狗。」

 

忽然，我的手腕被身後的人拽住。

 

我轉頭。

 

他的眸子極為深邃和認真，可語調是一如既往的懶散和不恭，還帶了些調笑：「凌大小姐的意思是，往後我們兩個人好？」

 

我不假思索地點頭：「當然了，你可不要背著我偷偷和他玩，不然我連你一起討厭。」

 

他摩擦了幾下我手腕內側，笑著應了個「好啊」。

 

回到教室時，才知道政治課調課了。

 

同學們都在安靜自習。

 

聽見進門的動靜，不少人都往這邊看來。

 

顧淮之側了側身子，幫我擋住那些探究的目光。

 

我脫了身上半湿的外套，恹恹地在桌子上趴下。

 

冷風從窗外吹進來，我小小地瑟縮了一下。

 

「等著，我給你拿件衣服。」

 

「嗯。」

 

顧淮之在桌子裡翻外套的時候，齊野的視線就一直緊隨著他，眉眼間的情緒又雜又亂。

 

看他翻出來的都是衛衣。

 

齊野皺了皺眉，從抽屜裡扯出一件牛仔外套扔給他。

 

「你覺得她現在會用你的東西？」

 

他淡聲拒絕了，又將牛仔外套給他扔了回去。

 

齊野垂下了眸，終究是沒有說話。

 

隻是看著自己的手掌發怔，十指輕動，像是在嘗試還原上午砸籃球的動作。

 

11

 

話說，顧淮之這人也挺兩面的。

 

他跟齊野說女孩子的事就讓女孩子自己解決，但當晚卻讓手下的人把徐嬌那幫人折騰了個遍，偏袒我偏袒得理所當然。

 

這讓我心情大好。

 

於是便答應了他周末的邀約。

 

路過電影院，他問我敢不敢看電影。

 

他要是問我要不要看，那麼我可能看，也可能不看。

 

但是他問的是敢不敢。

 

不就看電影嗎？有什麼不敢的！

 

於是我立刻跟他買了票，進了影院。

 

由於我一路上都在吃冰淇淋，所以直到落座後，才發現是恐怖電影。

 

「你要是害怕，我們現在就出去。」

 

我立刻表態：「怕？我怎麼會怕？」

 

後來，我像隻鹌鹑似的把腦袋埋進他的懷裡，還要給自己找借口並屢次強調：「我隻是有點困了。」

 

「嗯，你隻是有點困了。」他重復，唇角牽了牽，心情很好的樣子。

 

最後出電影院的時候，他牽住了我的手，順著人流往外走。

 

一開始我沒覺得哪裡不對勁，因為以前齊野在人多的時候也會牽住我的手。

 

我太過習慣這種待遇，但直到我抬起眼，看見少年冷白的脖頸和挺直的脊背時，才恍然發覺——

 

被認識很久的人牽和被認識很久但不太熟的人牽，感覺是不太一樣的。

 

就比如現在，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長指骨節的硬度和掌心的溫度。

 

我有點不自然，想放開。

 

但他卻把我牽得更緊，回頭問我：「幹什麼？」

 

我小聲嘟囔：「熱。」

 

他的目光在我薄紅的耳垂上落了一瞬，而後問我：「剛剛的電影好看嗎？」

 

我含糊道：「還行吧。」

 

畢竟我也沒認真看。

 

他好像突然來了興致，和我探討起了劇情。

 

說著說著，他開始說女主就不該救她的男朋友，旋即，話題一轉，他半開玩笑道：「凌大小姐以後找男朋友可別找這麼蠢的，連這麼簡單的把戲都看不穿。」

 

我總感覺他在含沙射影。

 

但這話是我愛聽的。

 

於是我一臉驕傲道：「當然啦，我可是智性戀！」

 

說著，我腳下趔趄了一下。

 

他及時扶住我。

 

「小心點。」

 

我抬眼，忽然愣在了原地。

 

顧淮之若有所感，順著我的視線回頭望過去，正好和不遠處的兩人對上了視線。

 

12

 

遠處，穿著一身黑的男生正默不作聲地盯著我和顧淮之交握在一起的手，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阿野，走啦。」身旁的女孩子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他卻置若罔聞，反而視線更加灼熱和執拗。

 

我默默地往顧淮之身後靠了靠。

 

所幸，這個對峙的場面並沒有持續多久，前面的人流很快將我們擋住。

 

等人群散開的時候，他們已經不在原地了。

 

雖然天氣很熱，但是商場裡的冷氣開得很足。

 

我沒什麼胃口，顧淮之就問我要不要吃冰淇淋。

 

我撇嘴：「不想吃甜的。」

 

他點點頭道：「那巧克力味或者抹茶味。」

 

我：「……」

 

說話間他已經牽著我走進了冷飲店。

 

我伸手擰了一下他的後腰。

 

他沒躲，反而輕抬眉眼朝我笑道：「別下狠手啊大小姐。」

 

我輕哼一聲。

 

最後還是點了兩個巧克力味冰淇淋杯，我託著腮，嘗了一口：「不想逛了。」

 

撞見那兩個人，我的好心情都沒了。

 

顧淮之點頭：「嗯，那待會兒再逛。」

 

「……」

 

我攪著冰淇淋，覺得顧淮之這人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13

 

吃完後顧淮之帶我拐進了旁邊的服裝店。

 

導購笑意盈盈地給我拿了很多新款，還不停地誇我穿上肯定好看。

 

我拿著那件小禮服，在鏡子面前比了下，回頭問顧淮之：「你覺得呢？」

 

他長指還橫在手機屏幕上，撩起眼皮，給了句誠懇的評價：「會不會太小了。」

 

我睜大眼睛，手指按在腰上比給他看：「我這陣子可是瘦了好幾斤呢！腰圍都隻有 68 诶！」

 

我從來沒有這麼堅持的時候，迅速轉身：「我就要試這件。」

 

店員笑得眼睛都彎起來了，帶著我就往試衣間走，嘴裡直誇說我上身肯定好看。

 

誇得我都有些飄飄然。

 

禮服後面是拉鏈，直到我往上拉，越拉越緊繃，我才忽然明白顧淮之的意思。

 

胸口的位置被卡住了。

 

我咬咬唇，覺得脖子都要發燙了。

 

在努力嘗試了好幾次還是拉不上後，我終於放棄。

 

但是拉鏈往下拉的時候卡住了頭發。

 

一拽就疼。

 

「店員姐姐，你在嗎？」我不得已出聲求助，「拉鏈卡住了。」

 

叫了好幾遍，店員沒進來，有人掀開簾子進來了。

 

男生個正身高，換衣間一下子就變得逼仄起來了。

 

頭頂傳來喉結滾動的聲音，他動作自然地扶了下我的後腰，將我脖頸後的頭發撥開：「卡哪兒了？」

 

我的臉瞬間紅透：「你、你進來幹嘛！」

 

「店員去對面店裡拿衣服了。」說著，微涼手指已經觸上了我的肌膚，耐心地替我將那縷卡住的頭發繞出來，他湊得近，呼吸噴灑在我的皮膚上。

 

我覺得痒，躲了一下：「喂，你……」

 

他睫毛低垂，比了個手指：「噓，安靜。」

 

對上我疑惑的眼神，他解釋：「那兩個人在外面呢。」

 

那兩個人，在我這就代指齊野和徐嬌。

 

14

 

聽見他這麼說，我還真噤了聲。

 

安靜下來後，好像還真的能聽到外面剛進店的兩人和店員的談笑聲。

 

頭發成功從拉鏈裡解救出來。

 

裙子卡在胸口不上不下。

 

總不能這樣出去。

 

他看出了我的糾結，非常紳士地抬起手，自覺轉身：「你換，我不看。」

 

我用氣聲道：「還要閉上眼睛！」

 

他依言照做。

 

衣裙摩擦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換衣間內光線昏暗。

 

過了一會兒，見我還沒好。

 

他問：「需要幫忙嗎？」

 

我紅著臉，用力把裙子往下拽：「閉嘴。」

 

又過了一會兒。

 

「顧淮之。」我別扭地小聲喚他。

 

「嗯？」

 

「幫我拽一下裙角。」

 

他唇角彎起。

 

15

 

事態不知道是怎麼發展到這一步的。

 

或許是試衣間確實太狹小，又或許是光線具有把氣氛烘託得更曖昧的能力。

 

衣服剛換好，他就牽住了我的手，把我拉到他懷裡。

 

我聽見了他胸膛的怦怦聲，也聽見外面徐嬌撒嬌的聲音。

 

「阿野，我今天擦了新的口紅哦，你要不要嘗嘗。」

 

接著，我聽見顧淮之問：「要不要氣一氣他們？」

 

「什、什麼？」

 

他不說話，隻盯著我的嘴唇看，喉結忽然上下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