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因為娼女的一句「寧為寒門妻，不做高門妾」。

 

我相守十年的丈夫要將我休棄。

 

我回娘家哭訴，卻見父兄接連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甚至皇帝都要冊她為後。

 

為了掩蓋她的風流韻事，他們聯手給我灌下了毒酒。

 

重生後，我搶在所有人之前找到了娼女。

 

我為她贖身，洗去賤籍，親自教導。

 

「姐姐。」她目光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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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我願成為你手上最利的一把劍。

 

「為你除掉所有的仇人。」

 

1

 

重生回十六歲那年。

 

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謝畫鳶。

 

此時的她還隻是個十歲的小丫頭。

 

灰頭土臉，幹癟枯瘦

 

隻一雙星辰般灼灼的明眸，依稀能一窺來日的絕代風華。

 

鸨母往她後腰不輕不重地捏了一把。

 

她立馬識趣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了幾個結實的響頭。

 

「謝謝小姐為二丫贖身！

 

「二丫從此以後便是小姐的人了。

 

「小姐讓我當牛做馬、赴湯蹈火都在所不惜！」

 

窮苦人家的女孩兒，連個正經名字都是不配有的。

 

因為在家中行二，便呼了二丫。

 

被賣進青樓後，因她年幼，隻能在後院幹些雜活。

 

更不會有人在意這個灰頭土臉的小丫頭的名字。

 

上一世，直到她十四那年初長成。

 

鸨母偶然發現後院裡竟還藏了這樣一顆滄海遺珠。

 

才收了她做女兒，改名謝畫鳶。

 

隨後傾盡一切，將她捧成名動京城的花魁娘子。

 

我輕抿了一口茶水，望著謝畫鳶不冷不熱道：

 

「我府中丫鬟夠多了。

 

「又何須你一個小女娘來為我赴湯蹈火。」

 

謝畫鳶此時到底還是個小孩兒。

 

聽我這樣說，登時有些緊張道：

 

「那小姐……想讓奴婢做些什麼？」

 

倒是個機靈的。

 

我輕輕一笑，俯身摸了摸她蠟黃的小臉。

 

「我缺個妹妹。

 

「你想不想當我的妹妹？」

 

謝畫鳶睜大了雙眼。

 

明亮澄澈的黑眸，映滿了不解和訝異。

 

鸨母見她這副呆頭呆腦的樣子，狠狠剜了她一眼。

 

許是勾起了什麼可怕的回憶，她無端打了個寒顫，跪在地上瑟瑟道：

 

「奴婢不敢。

 

「二丫一介卑賤之軀，怎麼配做小姐的妹妹。」

 

我無視了她的惶恐，自顧自道：

 

「唔，二丫這名字著實不雅。

 

「既然你當了我的妹妹，就隨我姓沈吧。

 

「我名丹凰，你就叫青鸞吧。

 

「丹凰、青鸞，一聽便是姐妹。」

 

謝畫鳶。

 

沈青鸞。

 

莫要再做他人手中牽線的紙鳶。

 

隨我一同扶搖而上，做翱翔九天的凰鳥青雀吧。

 

?

 

2

 

我將沈青鸞安置在城郊的一座別莊裡。

 

囑咐人悉心照料，吃穿用度一應與我同等規格。

 

養了半年後，我才去見了她第二面。

 

半年的調養將息，足以使她脫胎換骨，變一副模樣了。

 

沈青鸞長高了不少，也不再骨瘦如柴。

 

原本蠟黃的膚色，已被養得瑩瑩如雪，更襯得青絲如瀑，黛眉如墨。

 

秀氣的巴掌小臉上，一雙秋水明眸燦若星辰。

 

年級這般小，便已初具絕世姿容。

 

見我久久凝望著，管事婆子小聲道：

 

「這半年，二小姐是出落得越發水靈了。

 

「也不知怎麼的，人人見到二小姐都忍不住喜歡她。

 

「便是老奴我都心生歡喜，想把她當自己親孫女兒疼愛。」

 

沈青鸞身上有種獨特的魔力：

 

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

 

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愛上她；

 

最後心甘情願地為她奉上自己的一切。

 

上一世，在知曉夫君變心，想迎娶娼女入府後，我曾忿忿不平。

 

我也曾好奇是哪一路的天仙下凡，竟勾得他要拋棄十年的伉儷情深，將我休棄。

 

可在親眼見到她後，我竟再生不出一絲怨懟之情。

 

我見猶憐之，何況老奴。

 

見我遠遠走來，沈青鸞眼前一亮，小跑著就迎了上來。

 

「姐姐，你終於來看我了。」

 

這半年，我雖不曾踏入別莊，但書信卻是一月一封，不曾落下。

 

沈青鸞也會央著人給我寄信，講些自己身邊的趣事。

 

一來一回，我們倒是親近了許多。

 

到底還是孩子氣。

 

沈青鸞撲騰在我懷裡，眼睛亮閃閃地看著我。

 

像被投食過一次的流浪小狗，隔了千萬裡也能認出自己認定的主人。

 

我牽著她的手，說了會體己話後才慢慢道：

 

「你如今身子也養得差不多了。

 

「是時候請教習嬤嬤，教你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了。」

 

沈青鸞愣了一下，怯怯道：

 

「阿姐想讓我學些什麼？」

 

「禮儀規矩、管家算賬、廚藝女紅、琴棋書畫……」

 

我不急不緩道：

 

「這些大家閨秀該學的課程，一樣都不能落下。

 

「你若有心，便是四書五經，騎射武藝，也是學得的。」

 

沈青鸞低頭不語。

 

好一會才抬頭，眼眶微紅道：

 

「阿姐，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是啊，為什麼呢？

 

窮人家的孩子最是早慧。

 

雖然隻有十歲，但沈青鸞也明白天上不會掉餡餅。

 

若不能解開她的心結，恐怕她還要一直惶恐不安下去。

 

我直直望向她的眼底，緩緩開口：

 

「我有幾個仇人。

 

「我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將他們碎屍萬段。

 

「可是，我還缺一把趁手的刀。

 

「青鸞，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如果她在此時開口拒絕，那今日便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我會給她一筆銀兩，將她送到遠離京都的地方。

 

確保她後半生再不會踏入京城半步。

 

再不會與前世那些人有絲毫牽扯。

 

但沈青鸞沒有。

 

她小小的手握住了我的指尖。

 

「姐姐。」她目光灼灼。

 

「你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我願成為你手上最利的一把劍。

 

「為你除掉所有的仇人。」

 

我忍不住失笑道：

 

「你怎麼不問我。

 

「為什麼選中了你，而不是其他人？」

 

沈青鸞搖了搖頭。

 

「青鸞不在乎原因。

 

「能被姐姐選中，是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事情。

 

「如果不是姐姐救了我，我說不定早就S在醉夢樓裡了。

 

「所以，能為姐姐盡一份力，青鸞很開心。」

 

?

 

3

 

我給沈青鸞請了四個最好的女師傅。

 

平常闲暇時，也常常前往別莊，親自指點她的學業。

 

她學得很是刻苦。

 

不過一年多，容行舉止便初具大家閨秀之風。

 

沈青鸞十二歲，我十八歲這年，發生了一件事。

 

我退了與顧長風的親事。

 

那是指腹為婚的娃娃親；

 

是青梅竹馬十幾年的情誼；

 

是名門閨秀與將門之子的天作之合。

 

京城中無人不為之欽羨稱道。

 

退婚那一天，又無人不為之訝異。

 

顧長風在我院落外跪了一夜。

 

他眼眶通紅，倔強地為自己尋一個並不重要的公道。

 

「丹凰，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呢？

 

上一世，我們成親後，也曾做過令人稱羨的神仙眷侶。

 

他說此生有我便足矣，十年間未曾納妾。

 

我體虛難以受孕。

 

外人罵我是不能下蛋的母雞，還善妒成性，不許其納妾。

 

顧長風得知後，提刀上門，砸了人滿府。

 

為了不讓我再受流言蜚語之苦，他不惜自汙，說是自己打仗時傷了根本，無法人道。

 

那時的他，便如此時跪在我面前的顧長風一般。

 

滿心滿眼都隻有我，恨不能把心肝一起掏出來送給我。

 

可在遇到謝畫鳶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阿鳶說了，她寧為寒門妻，也絕不做高門妾。

 

「更何況，我也舍不得讓她受委屈。」

 

提起謝畫鳶時，顧長風臉上滿是溫柔。

 

但在視線落向我時，那笑意又倏地凍結，隻餘淡漠。

 

「沈丹凰，我們從此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你莫要再糾纏於我。

 

「更不要因此遷怒阿鳶。

 

「否則，我定不會輕饒於你。」

 

我不願籤下和離書。

 

他便命人將我關在佛堂中。

 

每日送來的飯菜裡都摻了慢性毒藥。

 

讓我時而精神恍惚，時而狂躁如同瘋婆子。

 

他想用這個法子將我慢慢逼S，好光明正大娶謝畫鳶做正妻。

 

若不是被我尋到空子逃出將軍府，恐怕熬不過三個月，就悄無聲息地S在佛堂裡了。

 

後來，謝畫鳶要被冊立為後時。

 

又是顧長風一句：

 

「丹凰善妒。

 

「若留著她，保不齊日後做出抹黑阿鳶名聲之事。」

 

於是，他聯合我的父兄灌了我一杯毒酒。

 

看我腸穿肚爛，痛苦S去。

 

那時候，我難道不曾一遍又一遍地問「為什麼」嗎？

 

為什麼他會忽然變心？

 

為什麼他不僅將我棄之敝履，還如此汙蔑我的人品？

 

為什麼他要將我趕盡S絕？

 

……

 

可世間事，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我隻知，他負我傷我。

 

這一世，我們不再是兩小無猜的佳偶。

 

隻會是不S不休的仇敵。

 

顧長風在我院外守了三天三夜。

 

三天後，他自請離京，鎮守邊疆。

 

人們都說，他是為情所傷。

 

唯獨沈青鸞得知此事後，快活得多吃了兩碗飯。

 

「姐姐是世間最好的女子。

 

「他一個臭男人，哪裡配得上。

 

「我看這婚，退得屬實妙極了！」

 

?

 

4

 

又過了兩年，我終於等到沈青鸞及笄。

 

我給她安排了新的身份。

 

我外祖家乃是皇商，號稱江南第一富。

 

外祖膝下單薄，隻有娘親一個女兒。

 

娘親早逝後，祖父母便將所有的愛都留給了我。

 

我提前與他們通了書信。

 

給沈青鸞安排了一個旁支表小姐的身份。

 

「表小姐」雙親早逝，孤苦無依。

 

特意進京投奔於我。

 

不日就將抵達府上。

 

沈青鸞進府前一天，我給她講了個傳聞。

 

她平日裡久困深閨，兩耳不聞窗外事。

 

一聽我要給她講坊間傳聞軼事，立馬精神抖擻了起來。

 

我說，京城裡有個世家貴女。

 

她與丈夫伉儷情深了多年，丈夫卻忽然要休棄她，娶娼女為妻。

 

她回到娘家後，父兄原先說要為她出頭，可後來不知怎的也愛上了娼女。

 

父子大打出手，醜聞上達天聽。

 

皇帝聽聞後，好奇這娼女是何等絕色，便召見了她。

 

結果當場一見鍾情，要封其為妃。

 

沈青鸞聽得咬牙切齒，忿忿道：

 

「這娼女實在太過惡毒。

 

「人家好好的一對夫妻，她卻要去破壞人家。」

 

我笑笑道：

 

「你怎知是她蓄意破壞，而不是為勢所迫？」

 

沈青鸞有些茫然地睜大雙眼。

 

於是，我給她講了這個故事的另一個版本。

 

有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孩，自幼被賣入青樓。

 

天生麗質難自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