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上皇禪位以後

第3章

本來我以為那天都話趕話說成那樣了,我和裴雋的事兒肯定沒戲。誰知道今天裴雋就進了宮,偷偷約我酉時相見。


 


我突然覺得我們兩個好像反過來了。裴雋,我本來打算放過你,這是你自己來勾我的。


 


我大搖大擺地赴約,臨到地方才裝得狗狗祟祟。畢竟有皇宮最大的兩尊佛在背後支持,我就算是偷情也很難不理直氣壯。


 


見了面裴雋顯得很不自然,從前吵架都是我主動示好,我臉皮厚,從來不覺得有什麼。但是這貨S要面子慣了,現在肯定在心裡唾棄自己。


 


他扭扭捏捏遞給我一枚藥丸,聲音還是很緊繃:「這是假S藥,你吃了它,三天以後就會閉氣,就連太醫院也檢查不出來。既然進宮不是你的本意,你在這裡待得也不開心,我帶你走……」


 


我打斷他,竟然覺得嘴裡的話難以啟齒,我說:「那個……你可能會錯意了,我沒有跟你私奔的打算。」


 


裴雋正喋喋不休叮囑我一些假S藥的事項,聽我這麼說猛然停住。


 


他的手指一點一點收緊,然後又努力裝作若無其事:「哈,其實我也沒有很想和你私奔,假S藥也不是我特意找的,就剛好有一顆,根本沒費什麼心思。我也沒有想你出去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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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說越破防,終於忍不住:「江紙,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是你說你喜歡我,卻不願意和我走。你難道還要我做你的……江紙,別太高估自己,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喜歡你。」


 


這回我的愧疚之心是徹底按不住了,我幾乎可以想見,他回去以後有多麼輾轉反側才做了這個決定,多麼努力替我找了一萬個借口才說服自己。


 


老一輩人作的孽,為什麼要報應在我們身上啊?


 


我平復心情,剛想和他道歉,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想過把一切都告訴他。然而還沒張口,我就被他裹挾著,藏在了幕簾後,是有人來了。


 


這裡是暢音閣,除非給後妃解悶專門召了戲班子,否則一般不會有人來。


 


不多時,耳邊傳來一聲又一聲咿咿呀呀的怪叫。


 


我們都聽出了聲音,外面的人是太上皇。聽著聲音,我幾乎能想到他翹著蘭花指,夾著嗓子,學著戲臺上名伶的動作那種別扭勁兒。


 


有那麼一瞬間,我詭異地共情了那些想謀奪皇位的藩王們。


 


這要是換了我,奪嫡中就輸給這麼個玩意兒,我也得氣得睡不著,半夜爬起來問問自己他憑什麼?!


 


裴雋此時可能已經被我逼瘋了,他湊近我的耳朵,威脅的意味十足:「如果被發現,我們會是什麼下場?也許陛下愛極了你,你再怎麼過分,他都不忍懲處。不知太上皇有沒有陛下那般寬仁?」


 


我想捂上他的嘴,卻被反制住。我們之間的距離極近,他眼中沒有半分繾綣,隻帶著些報復的快意,笑起來好看極了,像三年前的一個傍晚那樣,他說:「你親我一下,我就不喊人了。」


 


三年前,這句話是我對他說的。


 


那時候我半是真心半是假意地纏著他,設計把他堵在假山之內。


 


那假山的縫隙實在狹窄,我們兩個擠在裡面,他連想抬手捂住我的嘴都做不到。


 


一石之隔,外面都是人。


 


越看他著急越是想逗他。於是壓著聲音:「你親我一下,我就不喊人了。」


 


接著這話音兒,我已經笑的止不住了。他這種人,就算把刀架脖子上,也絕對不會……


 


「唔!……」


 


沒人告訴過我,那麼沉靜少言的人,居然也會搞破罐子破摔這一套!


 


8


 


那是我第一次親吻,其實感覺還不錯,但這個吻太出乎意料,我就是莫名其妙感覺自己虧了。


 


我有點兒想掉眼淚,卻又S命忍著。吃了那麼大虧,偏還是自己要求的,真是連哭都不好意思。隻恨我自己沒分寸,怎麼就把人逼狠了呢?


 


嘆隻嘆風水輪流轉,三年過去,現在攻守異位,我成了被威脅的那個。


 


但我聽著外面太上皇那種怪動靜,一時間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


 


果斷對著裴雋搖了搖頭,一副寧S不屈不接受威脅的樣子:「我不親,你喊人吧!」


 


裴雋顯然沒想到我是這種反應,一時間愣在當場。


 


我一偏頭,反而鼓勵他:「把圍簾掀開。來吧,展示!」


 


這下終於輪到我也讓裴雋震撼一次,可我覺得還不夠刺激,趁裴雋還在發愣時,我墊起腳尖摟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親了一口。


 


然後聲明:「這是我自願的,不是被你脅迫,也不是怕你喊人。」


 


如果這個時候簾子被拉開,太上皇就能看到我倆正在摟摟抱抱,不知羞恥為何物。我的淺紅色口脂還留在裴雋的嘴唇上,真真是抵賴不得!


 


就是不知道對太上皇來說,是自己自娛自樂的小愛好被人發現更尷尬,還是撞見自己「兒媳婦」和另一個「兒子」偷情更尷尬。


 


但裴雋卻眼疾手快攔住了我的手,緊緊抱住了我。


 


也許我自爆的動作給他傳遞了錯誤的信息,裴雋以為我也願意和他殉情,覺得我真的超愛他,從而進一步說服了自己放低對我的底線。


 


他輕輕嘆了一聲,貼在我的耳廓:「你那麼怕疼,我不想和你一起S了。不管你想怎麼樣,利用也好,消遣也罷,我都是最好的選擇。江紙……我真討厭你!」


 


9


 


自從上次暢音閣以後 ,裴雋好像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從前是嚴防S守,退避三舍。現在每天想盡辦法也要見我一面。


 


為了給我們制造獨處的機會,宣昀恩準我回江府省親,然後又點名要裴雋護衛我。


 


在我從前的閨房裡,裴雋卸下我的釵環。我們相擁、親吻,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因為這個犟種S活不願意再進一步!


 


他說自己大逆不道,覬覦貴妃,已經是失了為人臣的本分。如果再加上混淆皇室血脈這一條,那他一輩子都原諒不了自己。


 


他真是個好孩子,愈發趁得我像個不知廉恥的妖妃。


 


可我也是個好孩子啊。他哪裡知道?我這樣做就是為了皇室血脈呀!


 


更重要的是,嘴都親腫了,你現在告訴我不可以?


 


我氣的牙痒痒:「你說了不管我要怎樣都可以的,現在又給這樣、不給那樣!你算什麼消遣?」


 


裴雋耳根紅了個透,把自己的衣裳一件一件脫下來。露出分明的線條和健碩的肌肉。然後拉著我的手,摸向他的腰和……


 


他的呼吸粗重起來,慢慢的哄我:「不生氣了,給你摸,算不算消遣?」


 


我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詭計多端的臭男人,誰消遣誰知道!」


 


裴雋也不惱,把我放在榻上,輕輕吻了吻我的眼睛,呼吸灼熱到不可置信:「其實我還學了別的,你把眼睛閉上好不好?別看著我,我受不了……」


 


……


 


但我無論再怎麼求他,裴雋的底線都一步不退。


 


實在被我逼急了,他把我按在床上不讓我逃,盯著我的眼睛:「我問你,如果我們真的有了孩子,你要拿我怎麼辦?我可以沒名沒分做你的情夫,那是我自甘下賤,我活該!可我不能讓孩子陪我承擔這份罪孽。」


 


裴雋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我的目的,更不知道我和他的孩子就是大楚的希望。他隻本能的認為不能做這樣禍亂朝綱的事。


 


可有一點他沒有問錯,有了孩子之後呢?我和裴雋該何去何從?


 


從前我想得很簡單,無非是去父留子。


 


可我不忍心再拋下裴雋一次,更不可能拋棄一個由我帶來這世間的生命。


 


等我從江家回宮的時候,宣昀笑的連腰都直不起來:「裴雋和臭老頭到底是不是親父子啊?一個極端不靠譜,一個又極端又靠譜。」


 


我笑不出來,因為我在思考一個一直逃避的問題:如果我真的有了孩子,又該拿裴雋怎麼辦呢?


 


我幹脆把問題拋給宣昀,想堅定一下信心。畢竟她才是這件事真正的發起人。


 


但是這個貨什麼時候動搖軍心都是一把好手,她還是問我那個問題:「江紙,來問我是沒用的。問問你自己,你喜歡他嗎?」


 


這次我沒在顧左右而言他:「廢話,不喜歡我能那麼糾結嗎?」


 


宣昀支起胳膊,好整以暇的看著我:「那我問你,如果我和裴雋同時掉進水裡,你先救誰?」


 


……我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真的不知道。


 


宣昀幹脆跳過這個問題,換了一個:「那如果是你掉進水裡,我和裴雋都在岸上,你會朝誰伸出手?」


 


這一次,我腦子裡最先浮現出的那張臉是裴雋的。


 


但我一生嘴硬,拒不承認:「我喊救命,看你們誰先跳下來嘍。先跳下來的加一分,不跳下來的,等我上去了給你們按水裡!」


 


和一個人太熟了就是不好,宣昀輕而易舉的看穿了我:「你避而不答,是因為心裡有了答案;你沒把答案告訴我,是因為你選那個人不是我。」


 


她拉著我坐下,像小時候無數個夜晚那樣談心:「你對我好,是因為你覺得你欠了我救命之恩,你覺得你總要為我做些什麼,你總怕虧欠我,總是沒有辦法拒絕我的要求。可是江紙,你是我的朋友,而不是我的工具。」


 


我當然知道,但是宣昀對我來說早已經不是恩人這麼簡單:「正因為我們是朋友,我才沒有辦法棄你於不顧。」


 


宣昀搖頭,接著反問我:「作為朋友,你已經為我做的夠多了。如果你選擇自己的幸福就算是對我的拋棄,那也太沒道理了。難道我活著影響你幸福了嗎?」


 


我低頭碎碎念:「你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是你求我跟他生一個,還說就當為了你……」


 


我發頂一沉,宣昀像小時候那樣摸了摸我的頭:「臭老頭讓你給他的私生子生個孩子,那是因為他傻缺,我又不傻缺。那是我知道,如果不是臭老頭的這個提議,如果不是我求你,你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近裴雋一步。你會一輩子待在宮裡,為我做一個招牌。」


 


她握緊了我的手,眼裡是堅定和祝福:「我最後一次要求你,隻要你做到這一點,就當還清了我所有的恩情。我要求你,跟隨自己的心意。」


 


我迷茫了,下意識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抬起頭,眼裡滿是愚蠢的光芒:「那孩子怎麼辦?我……」


 


宣昀點了點我的額頭:「你傻啊!這天底下又不止他裴雋一個人是天家血脈。」


 


我腦子沒跟上,這幾天總為了勾搭裴雋犯難,我現在滿腦子隻有勾搭:「你不會是想勾搭一個皇室宗親,自己懷一個吧?」


 


宣昀撇了我一眼,滿臉寫著不可救藥:「我最近給臭老頭找了好多好多美人兒,其中一個會唱曲兒的他最喜歡。聽說他最近正偷偷學戲,準備博美人一笑呢。」


 


原來如此,原來皇室血脈的延續不止可以靠皇上和貴妃,還可以靠太上皇和太妃。妙啊!


 


隻不過我突然間想起那天在暢音閣時聽到太上皇的「天籟」,覺得這個美人笑不笑的出來,那倒也難說的很。


 


宣昀算盤打的叮當響:「臭老頭才四十多歲,正是闖的年紀,讓他生個弟弟給我當兒子怎麼了?」


 


不是等等,我有點亂,你們這什麼輩分?


 


10


 


半個月以後宮人傳來消息,宣昀獻給太上皇的那個美人懷孕了。與此同時,皇帝陛下昭告天下,貴妃有孕。


 


當夜我喬裝打扮,偷偷潛入了將軍府。那時候裴雋剛剛聽說貴妃有孕的消息,鬱悶的一直給自己灌酒。


 


看見是我,一整個手足無措,像一個闖了禍的孩子:「江紙,對不起,我以為……我不知道那樣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