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槐

第1章

我是傅景明的青梅,卻見證了他最盛大的愛戀。


 


初戀離開,傅景明追去挽留,發生車禍,左腎重度損傷。


 


醒後記憶錯亂,將我誤認成初戀,我順理成章地鳩佔鵲巢。


 


八年後,記憶恢復,一朝夢碎。


 


傅景明恨我霸佔初戀位置,「你讓我惡心。」


 


兒子怨我嚴苛,要趕走我。


 


傅景明遞來一紙離婚協議。


 


「偷來的八年,你該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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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別人口中拆散恩愛官配的惡毒青梅。


 


但沒人知道,因移植左腎而感染的我,在那八年的日子裡,將一封遺書寫了上千遍。


 


1


 


我看著桌上復熱又二次冷掉的飯菜。


 


再一次給傅景明撥去電話,鈴響了很久,久到下一秒就要掛斷。


 


「喂。」


 


男人冷淡至極的語調穿過話筒。


 


除此之外,還有男人的調侃聲,以及女人的嬌笑。


 


我深呼一口氣,問:「老公,還回來吃飯嗎?」


 


那邊傳來一聲冷嗤。


 


吐出的話跟刀子似的扎得人千瘡百孔。


 


「許若槐,你怎麼還有臉叫我老公?」


 


「你難道就沒有一刻為你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恥嗎?」


 


男人厲聲說。


 


「割斷琴弦,害得憶柔演奏會出醜,你還真是好手段!」


 


「除了在離婚協議上籤字,否則別再給我打電話,我嫌你煩。」


 


而後是一陣窸窣聲,兒子接過手機,奶聲奶氣道:「媽媽,你能不能不要再煩我和爸爸了?」


 


「媽媽你自己無趣,不代表別人都無趣。」


 


「我和爸爸在外面玩得很開心。」


 


電話被掛斷,我垂頭立在原地。


 


其實在知道舒憶柔回國的那天,我就籤了字。


 


三個月前,傅景明恢復記憶,幻境破碎,一切回到原點。隨後,舒憶柔回國,傅景明開始夜不歸宿。


 


我偷來的八年時光戛然而止,心被收回,以至於這麼拙劣的栽贓他都會信。


 


味同嚼蠟地吃完飯,我早早睡下。


 


再一次,我陷入不斷跳躍的夢境。


 


回到了十歲前顛沛流離的日子。


 


六歲那年,說好給我帶特產的父親在一次任務中為了救部上而命喪大海。


 


四年後,在父親忌日這天,說好給我買新娃娃的母親借口買醬油支開我,打開煤氣自S。


 


三個月後,說好撫養我到成年的叔父將我送入孤兒院。


 


陪著我的隻有母親生前縫的一個破布娃娃。


 


我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


 


一年後,一個自稱父親部下的人將我接到一座非常漂亮的別墅裡。


 


別墅裡的老爺爺告訴我,從此之後,這裡就是我的家。


 


我很喜歡這裡。


 


因為別墅小花園裡有一棵漂亮的槐樹,與老家院子裡那棵一樣。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裡有一個帥氣的哥哥。


 


他說他叫傅景明。


 


他笑著對我伸出手,說:「小妹妹,請多關照。」


 


我訥訥地伸出手。


 


下一秒,畫面驀然一變。


 


懸崖峭壁之上。


 


成年的傅景明對我怒目而視,眼裡射出寒光。


 


「你竟然敢霸佔憶柔的位置!」


 


「你去S吧!」


 


傅景明將我推下懸崖。


 


我倏然驚醒。


 


2


 


第二天一早,傅景明和傅安還是沒回來。


 


獨自吃過早飯,我去準備醫院復查。


 


想到上次醫生叮囑家屬陪同,無奈之下,我給傅景明發去信息。


 


為什麼不打電話,可能是怕聽到他冰冷絕情的聲音吧。


 


意料之中的,消息發出去還是如往常一樣石沉大海,沒有回信。


 


預約的時間即將超時,我隻得自己去。


 


醫生接過檢查單仔細看了看,面色沉重。


 


「之前就說了你身體情況特殊,一定不能勞心傷體。」


 


「你本來就少一顆腎,加上生育的勞損,體抗力很弱。」


 


「現在檢查結果看,你的身體各項機能狀況都很差。」


 


「再這樣下去,你會S的。」


 


我走出醫院,心情平靜得完全不像一個將S之人。


 


其實自從移植腎髒導致感染免疫系統全線倒退後,我就接受了自己不是長壽的命數,卻也努力過好每一天。


 


我有太多在乎的人,我想多陪陪他們。


 


但這三個月來,身體不受控制地急速惡化。


 


忽然感到臉上有冰涼化開。


 


我抬頭看向天空。


 


細小的雪白緩緩飄落,模糊了街景,在落地的瞬間消融。


 


原來是下雪了。


 


又是一年冬天到,是不是春天也不遠了?我又想起老家綠茵滿園,槐花紛飛的日子。


 


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活到下一個春天。


 


嗡嗡——


 


手機震動,有消息來了。


 


我回過神,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急忙地點開。


 


滿屏的綠色對話框下面,隻有一條回復:


 


「隻要沒S,都別來找我。」


 


可是,傅景明,我真的要S了。


 


3


 


我打車回了家。


 


家裡的司機都被傅景明下了命令,不許送我。


 


說來可笑,作為 A 市頂豪家族的兒媳婦,我活得還不如平常人家的糟糠妻。


 


三個月前,傅景明一聲令下:


 


信用卡被停,名包珠寶被收回,佣人司機嘲笑,連以前常消費的奢侈品也連夜將我移除 VIC 名單。


 


我靠著爸媽留下的存款勉強維持體面。


 


結婚這八年,我沒有任何工作,全心全意投身家庭。


 


隻因傅景明當初一句:「我還養不起一個老婆嗎?」


 


事實證明,不是養不起,隻是不想養。


 


司機在外面停下,外來車輛無法進入別墅區。


 


我隻能下車步行。


 


二十分鍾後,身體已快支撐不住,我幾乎是拖著腳步走到家。


 


癱在沙發上緩氣,口渴得不行,卻沒有佣人幫我。


 


傅景明什麼時候站到一旁我都未發現。


 


「又在裝什麼呢?」


 


男人嗤笑嘲諷道。


 


「不是還沒S嗎?」


 


我睜開眼看他。


 


傅景明一身嶄新的三件套,卻拿著領帶沒系。


 


應該是準備出門。


 


以往傅景明出門前總會讓我給他系領帶。


 


我起初並不多想,乖乖給他系。


 


突然俊臉壓下來,唇舌被攫取,接著便一發不可收拾。


 


我才明白男人的私心。


 


我羞得臉通紅,假裝惱怒斥他:「自己沒手嗎?」


 


熱氣噴灑在頸項,傅景明寵溺道:「這是太太的職責。」


 


如今看著男人溫柔不復的冷漠眼神,我失去了所有力氣。


 


身體和心理上的雙重疲累,讓我不想與他做無謂的解釋。


 


隻是問:「安安呢?」


 


傅景明自己打好領帶,動作肉眼可見的煩躁。


 


「在爸媽那兒。」


 


「對了,傅安最近都不會回來了。」


 


男人冷淡的嗓音再起。


 


「我也是。」


 


其實傅景明以前一直叫傅安為安安的。


 


自從他恢復記憶,恨屋及烏,便對傅安感到厭惡。


 


從此之後就隻叫傅安了。


 


在他看來,這個孩子和我一樣,是他人生的汙點。


 


但後來不知怎的,父子倆又和好了。


 


可能是發現傅安和他站在同一戰線上,都討厭我吧。


 


傅景明抬起長腿,闊步往外走。


 


毫無留戀,也沒有隻言片語留下。


 


我忍不住問:「你去哪?」


 


傅景明頭也不回,直言不諱地道:「去找正確的人。」


 


如果人真的有對錯之分。


 


那我可能永遠都不會是傅景明正確的人。


 


我是錯誤的人,是誤入的人,是他心之外的人。


 


4


 


其實我和傅景明以及舒憶柔之間的故事很俗套,總結起來就是青梅敵不過天降。


 


大一那年春天,十八歲終於來到,傅爺爺為我包下整個公館舉辦生日宴會。


 


所有人都說我這個傅家養女命好,用父親一命換取了餘生的榮華富貴。


 


但我並不在意,滿心滿眼都是傅景明。


 


我從三個月前就開始期待生日這天,隻因他答應過我會從京市飛回來給我慶生。


 


可是我等啊等,望啊望,一直等到蠟燭吹滅,賓客離場,隻留一地盛大後的落寞,時針緩緩滑過 12 點,我想見的人始終未回。


 


從那一刻起,我開始意識到,也許我從未走進過傅景明的世界,過往那些我自以為甜蜜闲聊間的蛛絲馬跡逐漸串聯起來。


 


他說,我遇到了一個很有趣的學妹。


 


他說,學妹還是個優秀的小提琴手。


 


他說,學妹被人欺負,我看不過去。


 


他說,若槐,對不起,學妹發高燒,我趕不回你的生日了。


 


如果將我短暫的人生一分為二。


 


18 歲以前,我以為我和傅景明是青梅竹馬,雙向奔赴。


 


18 歲以後,我見證了傅景明這輩子最盛大的愛戀。


 


如同命中注定一般,在她出現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成為了背景板。


 


5


 


第二天傅景明回來了,也帶回來一個人。


 


接著我聽見家裡無休止的爭吵,那是我第二次看見溫柔的傅景明發那麼大火。


 


傅爺爺很生氣,拐杖重重杵地。


 


「不行,我不同意!你的婚事早就訂好了,那就是與若槐。」


 


「這是我們傅家欠的債!」


 


傅景明冷笑道:「人情債需要我的婚姻來還?」


 


「難不成還真應了外面人的話,若槐挾恩圖報——」


 


「景明,慎言!」傅爺爺打斷傅景明。


 


「我看你是良心被狗吃了!怎麼能說出這種話?若槐到我們家這麼多年她提過要求?別人隻看到表面的光鮮,卻不知道這孩子謹小慎微,從來不敢行差踏錯半分,我都心疼她。」


 


「景明,爺爺本以為你也是心疼若槐的,可你現在卻說……」


 


傅爺爺嘆一口氣,無力道。


 


「你既然對她無意,為什麼對她好,還說要照顧她一輩子?」


 


「你不要說看不出若槐對你的心意。」


 


傅景明斂眸沉默,許久後才說:「是我對不起她,但我隻當她是妹妹。」


 


「而且那都是小時候的玩笑話罷了,作不得數。」


 


6


 


我在書房外聽著裡面的動靜。


 


「小時候的玩笑話,作不得數。」


 


這句話重重打在我的心上,打得我頭腦懵脹,心口不可抑制地絞痛。


 


那層悸動的面紗揭開,我以為會是美好開始,卻隻露出滿目瘡痍和自我欺騙。


 


原來明明不是這樣的。


 


剛搬來傅家的時候,因為不適應,我本能豎起心防。


 


傅景明是第一個朝我主動走來的人,他每天會帶我見識不同的人和風景,把我介紹給所有人。


 


他說:「這是我妹妹,你們都不許欺負她。」


 


他明明也才比我大兩歲,但在我面前卻很成熟,為我抵擋所有的惡意和傷害。


 


後來有一個旁支的男孩趁傅景明不在對我冷嘲熱諷。


 


「整天裝一副S樣子給誰看呢?其實心裡偷樂吧?」


 


「你爸S得可真值,換你半輩子榮華富貴,結果你還真不要臉住到別人家了,哈哈!」


 


這場霸凌被傅景明當場發現,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發火。


 


他拋棄了歷來所受的紳士教育,將那個男孩按在地上揍得鼻青臉腫。


 


那年輕的男孩也被激出了三分血性,口不擇言。


 


「就算你現在護得了她一時,以後她也會嫁人,難道你也要插手?!」


 


「還是說你看上了這個鄉下來的土妞?!」


 


傅景明眼圈通紅,一把揪住那男孩的領子,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是,她會嫁給我!我照顧她一輩子!」


 


7


 


斷聯的第七天,傅景明回來了,表情很差。


 


我猜想是資訊平臺首頁關於他的桃色新聞被傅爺爺看到了。


 


【傅家公子夜會美女小提琴樂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