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脫下身上的大衣披在我身上，又自然地牽住我的手。

「接女朋友不是應該嗎？」

這稀奇的感覺讓我心中生出一些異樣的感覺。

導致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牽上了車。

我不由覺得好笑。

「其實我開了車的。

「我幫你叫代駕。」

我看了他一眼，他面不改色地解釋。

「我車裡溫度是你喜歡的 26 度，暖和一些。」

說到這我話匣子打開了。

「話說你是怎麼知道我這麼多喜好的，你以前跟我也不熟？」

謝時禮抬眼，靜靜地看著我，眼裡的溫度似乎比車內還要暖和。

我喉間微動，這個氛圍倒是剛好。

可惜我的手機沒眼色地振動一聲。

我不設防地打開，入眼就是謝時安的消息。

【你覺得謝時禮知道你的身世後還會喜歡你嗎，假千金？

Advertisement

【跟他分手，你還是我的未婚妻。】

我眼皮一跳，他果然知道了。

當初我拿到報告後沒來得及及時處理，放在了書包裡。

而謝時安經常在我書包裡放甜點和牛奶。

細細想來，我和謝時安的關系是在親子鑑定之後對調的。

曾經的他，會幫我承包所有值日，每天等我上學放學。

幫我拿書包都成了一種習慣。

別人戲謔笑他「妻管嚴」，他也會小心翼翼地覷一眼我的眼色。

確定我不生氣後，再驕傲自得地揚唇。

「多說點，我愛聽。」

結局變成現在是可惜，卻也是必然的。

他知道我的身世後，覺得我討好他是要攀高枝。

我也察覺到他肉眼變化的態度，最終相看兩厭。

慢慢呼出一口氣，心中竟然是說不出的釋然。

铡刀終於落下，但我早已不是當初知道真相後茫然無措的女孩。

這些年我憑借自己的努力，用收集的一塊塊磚壘出了屬於自己的大房子。

碎掉的自尊和驕傲，我又一點點地粘了回來。

我已經能為自己遮風擋雨了。

12

我甚至平靜地笑著將聊天頁面給謝時禮看。

「他說得對，我是個假千金，未來的命運還不知何去何從呢，你可以再考慮考慮。」

他表情看不出情緒，語氣淡淡。

「介意我回他嗎？」

我愣了愣，他從我手中抽出手機，修長的指尖快速地點了幾下。

還給我時，我看到他發出去的消息：

【蠢貨，當初跟你有娃娃親的是真千金，關我什麼事？不好意思，謝時安就喜歡我這個假千金?】

「......」

波浪線是什麼鬼？

他唇角噙著笑：「不好意思，我心裡已經罵過他很多次了。

「而且我早就知道這件事，他拿不定主意，告訴了我，我讓他保密。」

我眉眼微動：「為什麼？」

「第一，這是你的秘密和家事，說或者不說都應該由你來決定。

「第二，就算要說，當時也不是時候，對你不好。」

我唇角揚起弧度：「那麼現在是時候了嗎？」

他注視著我，黑曜石般的眼瞳住進了點點星光。

「當然，你已經有了選擇的權利，未來的命運掌握在你手裡。」

我不動聲色地問：「那我也可以選擇不嫁給你嗎？」

謝時禮默然兩秒，垂下眼簾，語氣溫吞。

「可以，你跟我又沒有娃娃親。」

我「撲哧」笑出了聲。

其實他說得也不對。

就算不跟謝家聯姻，爸媽也會讓我跟別的家族聯姻。

豪門裡親生女兒尚且如此，更何況我這個養女了。

而我於情於理也確實無法脫離姜家。

養恩大於生恩，而且他們並沒有虧待過我，反而給了我富足的生活。

如果他們沒收養我的話，我現在大概不會過得太好。

我確實是欠他們的。

況且謝時禮從各個方面來看，綜合實力都遠超同齡人啊。

我賺了。

我看向窗外，輕聲說：

「不用了，現在就挺好的。」

透過車窗的反射，謝時禮肉眼可見地被注入了活力。

他唇角上揚，卻又矜持地壓下。

「姜皎，你好像從來沒問過我喜歡你什麼？」

我懶得問。

從小到大給我遞情書的人多了去了。

無非是我長得漂亮，身材好，自律優秀......

唯一的缺點大概是曾經過於驕縱？

但我還是順著他問：「那你喜歡我什麼？」

他瞥了我一眼，唇角掠出一絲愉悅的笑意。

「答案在那本日記本裡，你沒認真看。」

「？？？」

法文我怎麼看？

13

回到家後，爸媽都在客廳沙發等我。

他們眉眼間洋溢著高興，招呼我過去坐。

我爸說：「剛剛謝老打電話過來，明天我們兩家商談一下你和小安的事，估計是讓你們訂婚。」

我頓了頓，還是如實告訴他們。

「恰恰相反，應該是取消婚約才對。」

我爸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

「什麼意思？」

我媽擰眉看我。

「皎皎，是不是你又惹小安生氣了？」

我靜靜地看著他們，嘆了一口氣。

「爸媽，紙是包不住火的，我早就知道我不是你們的親生女兒了。」

他們臉色齊齊一變，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震驚。

「我也知道媽當年生了個死胎，你們又指望著這娃娃親給姜家帶來好處，所以收養我代替你們親生女兒。」

我媽眼圈瞬間就紅了，想到當年往事又緊張又不知所措。

「皎皎，可我們也確實沒虧待過你啊，我們是把你當親生女兒養的。」

我爸沉默了一會兒，語氣嚴肅。

「你告訴謝老了？」

我搖頭，毫不畏懼地跟他對視。

「怎麼會呢，你們沒虧待過我，我沒必要跟咱家過不去啊。

「何況你們讓我過了二十多年的好日子，這份養恩我也銘記在心。

「所以要聯姻我也是願意的。」

我爸剛松一口氣，我又說：

「但是那件事謝時安也知道了，所以他這麼不待見我，也不願意跟我聯姻。」

那口氣又提了上來，不上不下的，把我爸臉都憋紅了。

「那謝老不還是知道了！」

我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水。

「就算謝爺爺知道也是隻知道我不是親生的，不會知道當年的內情，你們潤色一下就行了。

「比如我爸愛妻如命，怕我媽接受不了，所以收養了我，打算一輩子把我當親生女兒養，就算傳出去也是美德一樁啊。」

他們對視一眼，眼裡浮現出喜色。

良久我爸嘆息一聲：「可惜跟謝家聯姻不成了。」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盤算其他家族的主意。

於是我淡淡地開口：「謝時安不成，還有謝時禮啊。」

我媽皺眉：「確實是個傑出的孩子，但是......」

「謝爺爺會宣布他為下一任繼承人。

「而且我們在一起了。」

他們頓時開心起來，又是給我打錢，又是給我親手做夜宵。

仿佛回到了當初把我捧在手心眾星捧月的時候。

可惜，早就回不去了。

曾經我看著爸媽哄著弟弟一家人其樂融融。

迷茫無措地站在門口不知道今後如何自處。

現在想想，就當合作對象，互利互惠也挺好。

14

第二天我們全家去拜訪謝家。

我爸和謝爺爺在書房聊了一會兒。

出來的時候，兩個人都面帶笑容態度親近。

視線一對，這事成了。

謝時禮母親顯然對我也很滿意，還讓佣人帶我參觀謝時禮的房間。

我拗不過隻能跟著上樓。

他的房間跟我想象中一樣，灰白色調，幹淨整潔。

我又看見了那本熟悉的筆記本，眼皮一跳。

總算知道剛剛謝時禮意味深長地一笑是什麼意思了。

我打開翻譯軟件，沒什麼表情地掃描。

卻在下一秒愣在原地。

【致高傲又善良的大小姐：我喜歡你囂張跋扈讓別人把頭發染回來的樣子，也喜歡你口嫌體直給貧困生送舞鞋的樣子，更喜歡你不用偽裝乖巧原原本本做自己的樣子，姜皎，我永遠愛你的驕傲和肆意。】

我不自覺彎了眉眼。

高一時，我們班有個男生染了紅發，被學生會看到會影響班級評分，這對富家子弟沒有任何影響，但是會讓貧困生失去評優拿獎學金的機會。

我看到班上有個同學在低聲啜泣，於是找到那個男生給了他一筆錢讓他染回來。

他不服氣地問：「憑什麼？」

我嗤笑一聲：「因為你醜到我的眼睛了。」

後來他還是染了回來，那天我在書桌裡發現了一塊巧克力和一張寫著「謝謝」的便籤。

還有送舞鞋是因為那個女孩學了很久的芭蕾，但是家裡突發變故，她決定放棄舞蹈夢。

我給她送了一雙舞鞋，然後資助了一筆錢。

噢，她現在成了舞團最年輕的首席，我們還保持著密切的聯系。

原來謝時禮竟然默默注視了我這麼久。

笑著笑著眼淚就落了下來。

有人喜歡我低頭順從的模樣。

有人想看我從天上掉下來卑微到塵土裡的模樣。

隻有他欣賞我真實的模樣，又怎麼讓人不動容？

15

「姜皎。」

門口傳來謝時安的聲音。

我合上筆記本，手心向上擦去了眼角的水跡。

轉過身，看到謝時安走進來關上了門。

黑發散亂地散在額前，再也沒有往日的桀骜，眼底住進了陰翳。

他下颌緊繃，一步步地走近我。

「你是因為他成了謝家繼承人，才跟他在一起的？」

我姿態闲適地欣賞他這副狼狽的樣子。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他眸光亮了一瞬，語氣急促。

「如果我拿回了這個位置，你能不能——」

「哈？那你之前怎麼不當繼承人，難道是不想嗎？」

我圍著他轉了一圈，像圍觀動物園的猴子。

「你也不照照鏡子，論能力、論人品，你哪一點比得上你哥？

「當了這麼多年太子爺看不清自己幾斤幾兩了是吧，就算謝家交到你手裡也是破產的份，求求你別禍害自己家了，繼續跟你的晶晶花天酒地不好嗎？」

他靜靜地看著我，漸漸地紅了眼圈。

此刻我的刻薄的模樣讓他想起了當初的模樣。

我會在他逃學的時候把他罵個狗血淋頭體無完膚。

隻不過當年是情之深，責之切，現在卻是站在仇人的角度極盡羞辱。

真是物是人非, 事事休。

「咔嚓」一聲，房門被推開。

謝時禮看到他時，眉眼冷峻。

「你在這裡幹什麼？」

謝時安臉色緊繃，走到他面前狠狠地揪住他的衣領。

「好得很啊謝時禮，我這麼信任你，你竟然覬覦姜皎？

「你難道不知道我從小就喜歡她嗎！」

謝時禮輕笑一聲, 卻發了狠地往他臉上砸了一拳。

「你喜歡人的方式就是羞辱、踐踏她？那我真是長見識了。」

謝時安悶哼一聲被打翻在地，嘴角破裂，溢出血絲。

他渾不在意地擦去，惡狠狠地盯著謝時禮。

謝時禮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愛不是權衡利弊, 更不是懷疑試探。

「愛一個人是不由自主地心疼和千方百計地靠近。

「我出國這三年, 你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真是蠢得慘不忍睹。」

謝時安扯了扯唇角，失了魂般地呢喃。

「是啊, 我真蠢。」

我愣愣地看著謝時禮，鼻尖微微泛酸。

他轉過頭, 眼中肉眼可見地閃爍著和煦暖意。

「他們在商量我們訂婚的事，跟我下樓嗎？」

我不再猶豫，伸手牽住他，十指相扣。

「嗯, 走吧。」

16

再聽到謝時安的消息已經是一個月後。

這天訂婚宴, 他沒來。

晚上倒是有一個陌生號碼給我打來電話。

我正把謝時禮撲倒準備辦事呢。

他眼尾泛紅, 襯衫敞開兩顆扣子, 微微起伏的結實胸肌實在性感。

但是那個電話持之以恆地打進來。

他攬著她的纖腰，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他」那頭語氣帶著哭腔。

「姜皎，你來醫院看看謝哥吧，他聽說你要訂婚後就一直不要命地喝酒，現在還在昏迷。」

我頓了頓：「哦, 是佳佳啊。」

她沉默兩秒, 崩潰般地大喊。

「我是瑩瑩！」

我不耐道：「不重要，你不是謝時安女朋友嗎, 找我幹嗎？不知道我今天訂婚嗎, 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實在不行我給你轉點錢你幫我買個果籃行了吧，不說了, 我要辦事了。」

我丟開手機再次撲上去。

某個男人卻輕哼一聲別開臉。

「你不去醫院看看他嗎？」

我勾起嘴角, 在一起之後才知道這個謝時禮醋勁兒大得很。

曾經的那幾個聯姻後備役給我發祝福的消息。

不小心被他看到了, 臉上沒表現出來, 晚上卻換著花樣地折騰人。

把人釣到半山腰不上不下時, 咬著耳朵問出滿意的答案後才肯繼續。

今晚輪到我故意作妖了。

我站起身，慢條斯理地撫平發皺的裙擺。

「你說得對，畢竟還有青梅竹馬的情誼, 我確實該去看看。」

轉身作勢離開時, 天旋地轉，身體驟然倒在柔軟的大床上。

攻守對調, 謝時禮臉色緊繃, 牢牢地禁錮住我的手腕。

手臂上爆發出蓬勃有力的青筋, 禁欲感十足。

我戲謔地笑著。

他發了狠地吻上我的唇，攻城略地。

「不許去找他。」

呼吸交纏的間隙，我在他耳邊輕聲問：

「當初裝作高冷不愛搭理我的樣子, 心裡都快嫉妒死了吧？」

謝時禮：「......」

他沒說話，用一晚上告訴我，他當初真的很吃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