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女兒懷恨我已久，在我舉辦的舞蹈比賽上當眾揭穿了我虛偽的真面目。

原因隻因她記恨我當年非要將她的戶口落在我這裡，不讓她跟著自己的父親生活。

可女兒不知道，當年是她的父親不要她的。

我對她失望至極，放手讓她去追求自己所謂的自由。

可後來她卻跪在我的墳墓前，哭喊著她錯了。

可我，已經聽不見了。

1

「我實名舉報我的母親林若梅女士為老不尊，不僅性騷擾舞蹈學員，還剽竊學員個人創意。」

「操作不等，導致學員半身癱瘓，還逃避法律職責。」

「我實在受不了良心的譴責，決定還給大家一個公道。」

明亮燈光驟然亮起。

我不敢相信的看著臺上義正言辭舉報我的女兒，眼眶中盈滿了淚水。

「天吶！沒想到林老師平時看著挺正經的，私底下這麼黑啊？」

「四十歲的女人果然飢渴，笑死我了，還性騷擾。」

「這種人是怎麼好意思待在舞蹈界的？」

「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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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著都在喊我滾出去的學員，眼前一黑。

我一生清正廉明，為了舞蹈事業貢獻我半生的精力。

隻願我熱愛的事業能夠培育出更多更好的苗子。

女兒看著我冷冷一笑，如惡魔下了最後的宣判，「讓我們一起把這個舞蹈界的敗類趕出去吧。」

「滾出去！滾出去！」

「滾出去！滾出去！」

我動了動唇，剛想說些什麼，整個人沒了意識。

意識前模糊的一秒，隻看到我女兒得意的笑。

仿佛在慶幸終於擺脫了我這個惡名昭彰的媽媽。

可女兒不知道，我已經快要死了。

2

在醫院醒來的時候，女兒並不在我身邊。

看來她已經是非常厭惡我的存在，不想再多看我一眼。

醫生站在我面前，面色十分嚴肅，「林若梅是吧？你的身體狀況已經很差了，這種情況我建議你立刻住院。」

我拿過體檢單子，上面偌大的癌症晚期格外顯眼。

我苦澀一笑，「謝謝醫生，不用了。」

醫生憐憫的看了我一眼，「這種時候，我覺得你不應該自己一個人硬抗。」

我低下了頭，艱澀道：「謝謝醫生。」

哪裡是我要硬抗，是我身邊無人可說。

連唯一拉扯長大的女兒也厭我棄我至極。

我回到自己多年居住的屋子，裡面每一點每一滴都充滿了我跟女兒的回憶。

女兒三歲時，老公出軌他身旁靚麗多姿的小秘書。

兩人合起伙來，變著法的趕我走。

可我當初嫁給他，也僅僅是圖他沈臨樹這個人，並無多餘的想法。

協議離婚後，我淨身出戶，身無分文。

唯恐女兒在那樣一個家庭裡落了不好的對待，提出的唯一要求便是帶走我的女兒。

她是我十月懷胎掉下來的一塊肉，我如何不疼她。

前夫跟小三都慶幸極了，少了一個拖油瓶，歡歡喜喜的將女兒扔給了我。

我一邊重新拾起多年熱愛的舞蹈事業，一邊看顧女兒。

即使日子每天都過的緊巴巴的，但好在每天都可以看到女兒。

女兒每天都天真爛漫，總有許多新奇的想法。

雖然事業蒸蒸日上，但我總會挑時間陪伴女兒，不想讓她缺失母愛。

竭盡全力的擠出空闲的時間，帶她想去的地方。

為了讓女兒不步我的後塵，我讓她去旅遊，去上那些課外課，還領她去見識那些從未見過的領域。

想的就是她能開闊眼界，認識這世界寬廣，不要像我一樣，錯了一步，便錯了一生。

可在女兒初中時，一切都變了。

女兒開始頻繁的提起她的爸爸，開始追問我為什麼要與她爸爸離婚。

我總是摸著她的頭發，不願讓她這麼快的知道人心險惡。

隻含糊道是兩人性格不和，沒有多說什麼。

可好景不長。

前夫找了上來，說是想見見女兒。

那樣一個人，我自然是不願意女兒學得他身上那些陋習，每每推拒，不願讓前夫見女兒。

可女兒卻總是哭鬧著，「為什麼他們都有爸爸，就我沒有？」

「都怪你，都怪你，是你讓我沒有爸爸的。」

我啞口無言，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她還小，有些事長大之後自然就明白了。

這些陰暗的事情，我不願讓她見識太早，願她保留一份童真。

在女兒的哭鬧下，我終於是同意了她爸爸每個星期來見女兒一次的機會。

這一天，女兒每天便會格外開心。

她爸爸可能是想補償女兒多年缺失的父愛，每次總會給女兒帶許多禮物。

我看著女兒開心的面容，便也不再抗拒了。

我的女兒，她開心便好。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女兒看向我的目光逐漸陌生。

反倒是對她爸爸有了更深的依賴。

可我明明才是那個疼她愛她的人啊？

3

我在家裡等了一宿，都沒等到女兒回來，便給她發了個消息。

「瑤瑤，很晚了，別在外面玩太久。」

林瑤瑤，是我給女兒取的名字，本意是希望她扶搖直上。

女兒並沒有回我的消息。

「媽媽去找你吧。」

信息剛發出去，便顯示被拒收了。

女兒拉黑了我。

喉嚨灼燒的厲害，有種微微的痛痒。

我抓住沙發的扶手，咳的昏天黑地，噴出一口鮮血後，不省人事的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是負責來做菜的阿姨叫醒了我。

「天吶，夭壽啦，大妹子你這是怎麼回事？還吐血了？嚴不嚴重啊？」

我搖了搖頭，看向沙發上的血跡，腦袋有些暈沉感。

我工作忙碌，時常要在外，所以便請了一個阿姨在家照顧女兒的三餐。

「大妹子，你要不還是去檢查一下吧，吐血啦，很嚴重的。」阿姨著急的說。

我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不用了，我檢查過了，沒什麼事。」

「瑤瑤沒回來嗎？」我掃了一眼敞開的房間門，有些失望。

阿姨放下了剛買的菜，安慰起了我，「沒有啊，我沒看見她。」

「大妹子啊，網上那些事情我看到了，你不要當真啊，過一陣就沒事了。」

「我噶多年，不會看錯人的，你是個好人哇。」

我一怔，身體微微松了力。

不用想，網上的評論對我鋪天蓋地肯定全是謾罵。

性騷擾，導致學員半身癱瘓，那件事放在網上不是軒然大波？

可這些莫須有的罵名，我根本不在意。

這些事情，我根本沒做過。

但讓我心寒的是，這些汙水竟是我的親生女兒潑到我頭上的。

這些年，我獨自拉扯她長大，我以為她懂得我的哭，懂得我的淚。

可她不懂。

嗓子疼的我無法忍受，有些喘不上來氣。

衝進廁所，吐出了一口血，我立馬衝水將這些血衝了個幹淨。

看向鏡中狼狽不堪的面容，我皺了皺眉。

拿起梳妝臺邊的梳子，我梳理了一下雜亂的頭發。

可一梳，頭發便大把大把的掉了下來。

我看著手裡的頭發，指尖都顫了起來。

要死了嗎？

可我還放心不下我的女兒啊，她爸爸不是好東西。

當年能算計我淨身出戶的人，當真會在十幾年後，愧疚嗎？

「瑤瑤回來了？」

聽到女兒的名字，我將梳子丟到了抽屜裡，轉身出了房門。

剛想說話，便抑制不住的咳嗽了起來，吐在紙巾上的血被我攥了起來。

女兒穿著一件超短裙，屁股蛋都要露出來的那種，下半身更是穿著誇張的黑絲。

臉上畫了濃到極致的煙燻妝，整個人透著一種小太妹的氣息。

我沒忍住，訓斥起了她，「誰給你買這身衣服？是不是你那個爸？」

「都說了你那個爸不是什麼好東西，你為什麼便要聽他的話呢？」

女兒冷冷的瞪著我，「你才不是什麼好東西，我爸就是被你害的。」

「你才是壞女人，你就是活該！」

4

女兒眼裡的恨意，我瞧的格外真切，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說什麼？」

她爸是被我害的？壞女人？活該？

女兒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利箭，在往我心口上扎。

女兒哼了一聲，得意的說道：「以後我就要爸爸一起生活了，再也不用聽你的話了。」

「你身上的老人味我都受夠了，還要每天抱著我睡。」

我被她說的話傷到了，好半天緩不過來。

當時，是女兒苦求說要我抱著她睡。

她說，「媽媽不在瑤瑤身邊，瑤瑤都會做噩夢的，隻要媽媽在身邊，瑤瑤什麼都不怕了。」

女兒一邊收拾著她的行李，一邊罵道：「你根本不知道你有多討厭，我都恨死你了。」

「天天逼我去學那些課外輔導，有什麼用？你根本不知道我喜歡什麼。」

「我喜歡打遊戲，你卻總是跟我說那些東西費眼睛，我喜歡出去玩，你總是在說，那些人不是好人。」

「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會自己分辨真相。」

我聽著她的指控，一顆心像是在放在油鍋上炙烤著。

「你就真這麼恨媽媽嗎？」

「當然，我恨不得你去死。」

喉嚨裡那股腥甜又湧了上來，我活生生咽了下去，「你爸就那麼好嗎？」

「我跟你爸離婚的原因你知道嗎？他出軌了！」

她站在我面前，拖著行李箱，眼底很是不屑，「當然知道，爸爸什麼都跟我講了。」

「是你自己這個妻子做的太失敗，爸爸是不得已的，要不是因為你，我也不會變成沒有爸爸的孩子。」

我盯著她，氣的打了她一個巴掌，「林瑤瑤！」

剛打完，我就後悔了，嘴唇都顫了起來，「瑤瑤，媽媽不是故意的……」

她猛的推開了我，捂著自己的臉龐，哭了起來，「為什麼我的媽媽是你？」

「為什麼我的媽媽不是文靜阿姨，我討厭死你了，你為什麼不去死！」

我望著女兒哭喊著跑走的身影，突然間失了全身氣力。

文靜阿姨？

是當年那個上門挑釁我的小三，是在暗地裡一直針對著我的那個女人。

我還是追了上去。

母子哪裡有隔夜仇呢？

我剛下樓，就看見小區門口停了一輛車，是女兒爸爸的車。

沈臨時一身西裝，梳了三七分的發型，身上沒有多餘的贅肉，像是一個成功的菁英人士。

餘文靜一身深 V 連衣裙，保養得宜的臉上沒有幾條皺紋，面帶著笑容抱住了林瑤瑤。

離的太遠，我並沒有挺清楚女兒在說什麼，隻能聽出她大致是在哭。

餘文靜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珠，溫柔的哄著，像是一個溫柔的母親一般。

很快惹得林瑤瑤露出了笑顏。

三人像是真正的一家三口，笑著上了車。

我站在原地，像是被禁錮住了一般。

「瑤瑤……」

我猛的咳嗽起來，扶住牆角，隻覺得渾身冰冷，四肢百骸都散發著難以忍受的疼痛。

鮮血噴湧而出，我捂住了嘴巴，滿手的血汙提醒我發生了什麼。

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空洞的眼神看向了遠去的車輛。

對上了女兒的眼睛，可她卻像是沒看到我痛苦的神色，轉過了頭。

餘文靜掃了我一眼，慢悠悠的將車窗關了起來。

我呼吸一滯，被氣的眼前一黑。

這個女人，不止要搶我的老公，還要搶我的女兒。

昏迷前一秒。

腦海中浮現女兒冰冷的眼神，跟舞臺上的那一眼逐漸重合了起來。

她恨我。

恨不得我立馬去死。

5

病發的我被鄰居發現，送到了醫院。

醫生冷下了臉，「林若梅患者，你應該對你自己的身體負責。」

我滿是疲憊的臉上透著股死灰之色，已經沒了求生的本能，「謝謝醫生。」

耳邊回響的卻是女兒憤恨的話語。

我這個媽媽當真做的這麼失敗嗎？

醫生恨鐵不成鋼的道：「就真的那麼不想活了嗎？硬生生折騰自己成這幅鬼樣子？」

「你知道你還剩一個月能活了嗎？不應該去做些有意義的事情嗎？」

我腐爛的靈魂像是看到了一縷朝陽，瞪大了眼睛，「有意義的事情？」

「是，不要多想，去看看世界，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來這世上一遭，總要肆意一回吧。」醫生聲音柔和了許多。

是啊。

為了照顧女兒，我勤勤懇懇工作，獨自將她拉扯長大。

十多年來，我的重心全是在圍繞著女兒在轉，沒有了個人的生活。

我笑了下，望了眼外面的太陽，仿佛灼燙到了我。

我卻隻覺得暖洋洋的，仿若新生。

回到了房間，我重新將房間收拾了一遍。

女兒的東西她差不多已經收拾完了，隻剩桌上我們兩的合照。

照片上，女兒笑的很開心。

那是第一次我帶她去野外看星星時候照的。

她說，「媽媽，謝謝你，我第一次知道星星這麼好看。」

我閉了閉眼睛，將照片鎖進櫃子裡。

我的女兒，已經不是我的女兒了。

或許，當初我就不該讓女兒見她那個父親，說不定女兒如今還是愛我的。

可她如今恨我。

想要我去死。

網上對我的謾罵依舊沒有停止，我也被機構開除。

徹底成了一個闲人。

當初拼死拼活拿下來的獎項全部被除名，仿佛舞蹈界有我這樣一個人而為恥。

網上的事情，我並沒有去解釋。

清者自清。

更何況我若是澄清，輿論的矛頭就會瞬間轉向我的女兒。

這是我不願看到的。

反正我也要快要死了，就當是媽媽為女兒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吧。

我去體驗了女兒說的那些網吧，酒吧，夜店。

可那裡的嘈雜聲，我隻覺得刺耳，渾身煙霧跟酒氣更是讓我難受。

這便是瑤瑤說的自由嗎？喜歡這樣的自由嗎？

我剛想離開，轉身就看見了多日未見的女兒。

瑤瑤一身短衣短褲，幾乎跟沒穿似的，看見我，便厭煩的蹙起了眉頭。

她身邊的幾個朋友都認識我，取笑了起來，「瑤瑤，你媽媽來找你了。」

我曾經來過這裡幾回，抓過她，所以這些朋友對我也算是記憶深刻吧。

「她才不是我媽！」她瞪了我一眼，幾乎是煩透了我。

「走吧，我們去另一家，這裡有髒東西，我請客。」她昂揚起了下巴，像是不屑，又像是嘲諷。

那些朋友立刻歡呼了起來，甚至還有兩個光明正大的搭上了她的肩膀，她的腰。

我看的蹙起了眉頭，「瑤瑤……」

這些人都是在佔她便宜。

她回頭，撇撇嘴，語氣滿是鄙夷，「不要再叫我的名字，我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了。」

「你不是我媽，你那些為我好的言論還是留給別人吧。」

我呼吸一滯，輕輕垂落了眼睫。

罷了。

她開心便好。

6

我沒有說話，徑直從她的身邊離開。

那些朋友似是不敢相信，「瑤瑤，你媽真走了？她不管你了？」

她掩嘴一笑，不耐煩的說道：「都說了她不是我媽，你們煩不煩啊！」

「誰想要這麼一個媽啊，啰裡啰嗦的，煩人的很。」

「多虧我爸，我才能擺脫她，算了，不說了。」

「來，我們喝酒！」

我腳步一頓，滑落在臉頰的淚水砸在了地上。

算了。

這次，媽媽不再管你了。

病痛的折磨，讓我無法再像之前那般輕松的活著。

時常久久不能入睡，頭發更是掉了不少。

一下子，就老了十年。

沈臨樹拿著協議，找上了門，開口便是：「以後女兒的戶口落在我那邊，你不用去看了。」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許久，似乎是沒想到我會憔悴成這個樣子。

我看著他熟悉的面容，驀地笑了，「當年你不是巴不得女兒跟我走嗎？」

沈臨樹似笑非笑的瞥了我一眼，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女兒非要跟我，我能怎麼辦？」

這些話聽來，還是生疼的刺耳。

「你們想要瑤瑤的撫養權也很簡單，她十八年間我所有花的錢，麻煩你雙倍打到我的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