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半夜刷到一個匿名帖。

【有個耳聾女朋友是什麼體驗？】

高贊評論是我老公：【親熱的時候摘掉她的助聽器，喊前女友的名字。】

底下全是 666。

有人問，不怕你女朋友發現嗎？

他說，現在變成我老婆了，她一個聾子，不可能跟我離婚。

第二天一早，我籤好離婚協議書，收拾行李走了。

1

結婚五周年，我刷到一個匿名帖。

有個耳聾女朋友是什麼體驗？

下面有條 4.6 萬的高贊回答：【做的時候摘掉她的助聽器，喊前女友的名字。】

底下評論一片 666。

有人提問：【不怕你女朋友發現嗎？】

【現在變成我老婆了，她一個聾子，不可能跟我離婚。】

勢在必得的語氣再次引來了一堆調侃。

我手指輕顫了一下，點開了這個眼熟的頭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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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放大的一瞬，我癱坐在沙發上。

渾身血液似乎被凍結住。

是紀遠之。

這個小貓頭像是我兩年前在小區裡抓拍到的。

從來沒有在網上發過，隻發給了他一人。

後來他把全平臺頭像換成了這張小貓頭。

不會有錯的。

我顫著手點開他的主頁，最新動態是一張模糊的牽手照。

發布日期是五年前，我和紀遠之結婚那天。

2

我握著手機幾乎要喘不過氣。

一雙手突然摟住我的腰。

淡淡的木質香夾雜著酒味鑽入鼻腔。

「老婆？」

他彎下腰跟我平視，指腹蹭過我的臉頰。

「哭過了？」

「是我的錯，讓你等了我這麼久。」

說完，他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條項鏈給我戴上。

是我之前逛街多看了兩眼的那條。

價格很貴，我不舍得買。

紀遠之卻記住了。

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會拿捏女人的心思。

大大小小的節日，紀遠之都會送禮物給我，或大的或小的，無關乎價值，總會讓人有一種對方在你身上花心思的感覺。

現在想來，我真是傻，他對待女人這麼遊刃有餘，肯定是在前女友身上練出來的。

我卻自作多情地以為他是為我才改變的。

回過神，紀遠之坐在餐桌前切牛排。

一桌子菜早就涼透了。

紀遠之有胃病，從不吃冷掉的食物。

之前做飯阿姨做好的菜沒保溫，紀遠之一口沒動，第二天就把人開除了。

我下意識想上前阻止，最後還是忍住了。

3

浴室裡流水聲哗哗。

我坐在床邊思緒亂成一團。

猛不丁，床頭紀遠之的手機響了。

是個陌生號碼。

想起王秘書之前說過，最近紀氏在競標一個重要項目。

怕錯過什麼很重要的事情，我拿過手機。

剛接起來，對面響起一道女聲：

「阿遠，我回來了，我們見一面好不好？」

「我知道你和一個聾子結婚了，她長得可真像我啊！」

「你寧願為了那個聾子拋棄我嗎？」

我心頭一緊，下意識掐斷了電話。

是她。

紀遠之的初戀女友，林簡。

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是我和紀遠之剛確定關系那會兒。

他帶我去見他朋友，人群中不知是誰調侃說了句我長得像林簡，大家笑得不明所以。

聚會結束後，我問紀遠之，林簡是誰。

車裡空氣有一瞬間的靜滯。

他降下車窗，點了支煙，淡淡說了句前女友，我便沒再問了。

可是那晚他情緒很不好，車開得很快，連闖了兩個紅燈被交警攔下。

後來我電腦壞了，用紀遠之的電腦辦公，無意點開了一個以「Love」命名的文件夾。

裡面記載著他和林簡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有她唱情歌的音頻，有兩人的約會 Vlog，去過的每一個地方都用相機記錄了下來。

很漂亮的女生，是男生會喜歡的清純白月光。

拍攝角度全是男友視角，我很難想象紀遠之這樣的人竟然會一帧帧耐心地剪視頻。

視頻裡的他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連牽手都會臉紅。

然而在我面前，他永遠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

他總是很忙，僅有的幾次約會都心不在焉，我想拍照記錄下來卻被說幼稚。

外面人多的時候，他會突然摘掉我的助聽器，看我慌亂無措的表情，壞笑著讓我求他。

看了視頻我才知道，他朋友說的沒錯。

我和林簡真的有點像。

我突然想起三年前他跟我求婚的時候，周圍人都在起哄。

因為耳朵不好，所以眼睛會格外敏感。

直覺告訴我，他的眼睛透過我在尋找別人的影子。

那會兒我自欺欺人告訴自己是錯覺。

如今看來，或許真的是這樣。

4

「老婆，你在跟誰打電話？」

紀遠之洗完澡出來，從背後攬住我的腰。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我的鎖骨。

我猛地回過神，搖了搖頭。

紀遠之喝了酒，沒注意到我的異常。

「最近我工作太忙了，沒時間陪你。」

「你要是無聊的話，我讓紀雲陪你去逛街。」

我僵硬地搖了搖頭：「不用了。」

紀雲是紀遠之的妹妹。

她不喜歡我，每次見面她都在紀遠之面前裝出和我親密的樣子。

等他一走，紀雲轉頭就冷嘲熱諷說我配不上她哥。

我沒告訴紀遠之，怕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助聽器猝不及防被摘掉，紀遠之將我壓在床上，關燈的動作一氣呵成。

我閉上眼，忍住想反抗的衝動。

最後一次。

如果真的和那條評論一樣，那就離婚。

窗外樹影搖曳，時間被拉得格外漫長。

風吹樹葉發出的沙沙聲，喉間的喘息聲，我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他不知道，我戴了隱形助聽器。

上周醫生給我做了新的檢查和評估，驗配師根據情況給我做了一對超小型的助聽器，戴在耳道內，看起來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

本想等紀遠之回來告訴他的。

可是現在沒有必要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就在我撐不住暈暈欲睡的時候，我聽到紀遠之喊了一個人名。

特別清楚地傳到我的耳朵裡。

簡簡。

林簡。

窗外蟬鳴戛然而止。

我閉上眼，默默在為這段婚姻畫下了句號。

5

那晚，我睡得並不踏實。

半夢半醒間，我回到了學生時代。

紀遠之比我大一屆，不知道什麼原因留了一級，正好在我們班。

那時候班裡流行小團體，我寡言不合群，又因為成績分座位和紀遠之成了同桌，成了班裡的排擠對象。

紀遠之和我不一樣，就算性格不好，憑著好樣貌和家室走到哪裡都受人歡迎。

我想，這種隔閡是與生俱來的。

某天早上晨讀，前排男生突然摘了我的助聽器，舉起來向全班吆喝。

我聽不見，隻能看到他們都在張嘴笑。

助聽器很貴，怕他摔壞，我急得掉眼淚，可是越著急越說不出話。

一旁的紀遠之被吵醒，直接一腳踹翻了他的椅子：「吵你媽。」

全班瞬間鴉雀無聲。

他比那個男生高了一個頭，站起來稍一伸手幫我拿回了助聽器。

放學後，我背著書包要走，他拽住我的書包帶子。

「蘑菇頭，我幫了你，都不說聲謝謝？」

我不知道紀遠之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家很有錢，什麼都不缺。

連校長看到他都要禮讓三分。

我向他鞠了個躬，他笑得不明所以。

那天過後，紀遠之像換了一個人。

開始認真聽課，雖然他不聽課也考第一；我是語文課代表，他幫我催作業，沒人不敢不交；我偏科，他主動給我講數學題。

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說不心動是假的。

就這樣，我和紀遠之在一起了。

班裡看不慣我的女生更加肆無忌憚欺負我。

他擋在我面前，再沒人敢針對我了。

後來我才知道，他留一級是為了反抗家裡，因為他爸媽不同意他和林簡在一起。

他幫我，是因為我和林簡長得有幾分像。

我真是自作多情啊。

怎麼會以為他喜歡的人是我呢？

6

第二天，紀遠之醉宿還沒醒。

我籤好離婚協議放在床頭，翻出背包收拾行李。

其實也沒什麼東西要拿走的，家裡很多東西都是紀遠之花錢買的，我拿了幾件常穿的衣服塞背包裡，像當初子然一身搬進來一樣，走的時候也是兩手空空。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之前工作攢了些錢，在找到工作前能維持生活。

中介沒這麼快找到房子，晚上我找了家酒店暫住。

洗完澡，我翻出以前的作品集，廣撒網編輯了好幾份簡歷發出去。

我結婚早，一畢業就和紀遠之領了證。

如今翻看朋友圈，當年的同班同學要麼找了份穩定的工作，要麼考公考編上岸，要麼創業成功，結婚生子的也很幸福，好像隻有我一事無成。

我恍惚想起當年大學畢業，我也找到了份不錯的工作，不需要上下班打卡，時間自由，我耳朵不好，在家畫圖辦公很適合。

那段時間，紀遠之為了跟他家裡反抗選擇自主創業，沒了家族的幫襯，一切都需要他親力親為，隔三差五就要應酬出差。

有一次他出差回來，我正在埋頭趕畫稿，他開玩笑說我太忙了，想要我照顧他的日常起居。

那時我腦子一熱，完成手上的項目後遞交了辭呈，在家做全職主婦。

其實最開始，我還會抽空陸陸續續接些小稿子保持手感，後來就徹底荒廢了。

紀遠之工作很拼，特別是公司起步階段，因為沒有時間好好吃飯，當時還落下了胃病，我為此愧疚了很長一段時間，每天起大早跟著視頻做養胃菜。

早餐給他打包好方便路上吃，中午飯就給裝在便當盒裡送過去，一天到晚圍著他轉，完全沒有自己的生活。

現在想來真是傻，不僅當替身還當免費保姆。

好在及時止損，一切還來得及。

7

一覺醒來，紀遠之給我發了好多消息。

【你去哪裡了？】

【桌上的離婚協議書是什麼意思？】

【乖一點，別鬧。】

【我現在要去出差一周，你有什麼情緒等我回來再說。】

我也不和他繞圈子，翻出昨晚收藏的帖子，特地截圖畫出了他的評論發過去。

【這個是你的賬號吧？】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老婆，那不是我。】

我覺得好笑，都這時候了他還不承認。

我是聾子，但我不傻。

世界上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正好有個耳聾女朋友、正好在這個帖子下回答問題、頭像正好是我發給他的照片、正好主頁是和前女友的牽手照，人和時間線都對得上。

【做沒做過，你心裡清楚，離婚吧。】

我不想聽他狡辯，直接把他的微信拉黑了。

紀遠之不是能拉下面子哄人的性格，以前發生了矛盾，不管誰對誰錯，都是我主動認錯，他好像篤定我離不開來他，所以永遠有恃無恐。

因為缺愛和生理缺陷，我把所有的愛寄託在紀遠之身上。

可是人也是會累的，我跟在他身後這麼多年，他心裡隻有白月光初戀。

以前我天真地以為我會感化他，到頭來感動的隻有自己。

下午，我調整好心態去秦氏集團面試。

HR 對我的作品集很滿意，開出的薪資比我預想得要高不少，告訴我明天就能來上班。

然而高興不到三秒，我就在走廊轉角處看到了紀遠之。

他對面是個高挑的女人。

我一眼認出了是林簡。

長卷發多了一份輕熟的韻味，和視頻裡一樣漂亮。

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麼，隻見林簡上前抱住紀遠之，頭靠在他懷裡小聲抽泣。

紀遠之身體僵直，長睫低垂遮住眼中的情緒，任由她抱著。

好半晌，他回抱住她，兩人看起來像久別重逢的情侶。

我心口鈍痛，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

原來這就是他口中的出差。

最終還是理智壓過了情緒，我拿出手機錄下這段畫面發給了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