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是闔家團圓的好日子。

可惜，拜顧軒朗的福，我們再也沒有闔家團圓的可能性。

那他也不必要有了。

自制的彈藥在恆親王府前炸響的聲音響亮，極其動聽。

恆親王府門口的匾額被炸飛了，碎木從空中落下，掉在地上，又被我們踩在腳下咯吱作響。

我的心情很好，腳步輕快，幾乎是一路哼著歌衝進了正院。

和女高中生說得一樣，顧軒朗的家裡擺滿了各種東西。

有木制的鋼琴，有稀奇古怪的望遠鏡，還有許許多多不屬於這個朝代的東西。

它們的身上不約而同，都有一塊紅色的指印印在上面。

我幾乎不用思考就認出來了，這些是穿越女們的指印，顧軒朗把她們的指印印在上面，留作紀念。

顧軒朗就是一個瘋子！

我帶著刀率先衝到了顧軒朗的面前。

他被我們扔過來的炸彈炸傷了，手臂軟綿綿地垂在一邊，兩條腿也被落下來的橫木砸斷了。

身下源源不斷地淌著鮮血，命不久矣。

就算是這樣狼狽不堪的顧軒朗，也依舊在笑。

他太過淡定，仿佛即將死亡的人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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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這個世界死去，但會在另一個世界重生。」

我不明白他的話，但身體的本能已經驅使我把刀子插進他的身體裡。

突如其來的痛意讓顧軒朗忍不住哼了一聲。

他將目光移到了我的身上。

他惡心粘膩的目光在我的臉上盯了許久後，他看著我的眼睛輕聲笑了起來。

顧軒朗肯定道：「你是張芸的姐姐，你們兩的眼睛真像，我還以為你早就死了。」

聽到我妹妹的名字，我將插在他身體裡的刀更加用力地轉了一圈。

看著顧軒朗因為疼痛裂開的嘴角。

我發了瘋地大喊：「你不準提我妹妹的名字！我要你給我妹妹償命！」

我拿著刀在他身上亂砍。

每砍一刀我就想起我妹妹的樣子，心裡的恨凝聚成了實體。

我恨他！

如果不是他要穿越女！我和我妹妹根本不會來到這個朝代！

我們隻會在毫發無傷地被人從泳池裡撈起來。

我們會大吵一架，第二天再臭著臉從房間裡出來，再互相看不順眼地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早飯。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陰陽兩隔，這輩子都不能再見面！

我恨他！他為了滿足自己的貪欲和私心害了那麼多條人命！

他卑鄙，下流，無恥，我比誰想要親手殺了他。

可我不能現在殺了他，在我的身後，還有幾百個姐妹等著砍他。

我要留著顧軒朗的賤命，讓他生不如死。

我將刀抽了出來，給身後的女高中生讓出位置。

走到一半，顧軒朗卻突然開口了。

他嘔出一大口血，斷斷續續開口，嘴裡還在笑：「張芸沒死，但你這輩子都不能救她出來了。」

「她被我送進了皇宮當貴妃。她很得皇上的喜愛，但很快，你就能親眼看著她死去了。」

我猛然回頭，揪住顧軒朗的頭發，聲嘶力竭大喊：「你說什麼？我妹妹還活著？」

「什麼死期？她怎麼可能死！告訴我！我妹妹怎麼了！」

顧軒朗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他大笑幾聲後，咬斷了舌頭自盡，腦袋斜斜地歪在一旁，像一隻被擰斷脖子的螞蟻。

我精疲力竭地癱倒在地。

腦子裡不斷回響起顧軒朗的話。

我妹妹沒死！她沒死！

顧軒朗說她在宮裡當貴妃。

貴妃，貴妃？貴妃出嫁？

我的大腦突然宕機，我認識周姐的那一天，那頂和恆親王府隻隔著一條街出嫁的紅轎。

那天坐在轎子裡出嫁的人不是顧軒朗的妹妹，是我的妹妹!

他那麼變態，一定早就拿自己的親妹妹做過了實驗。

第一個出現的穿越女就是他用自己妹妹做的實驗。

我早應該想到的。

我為什麼沒去看那頂紅轎？為什麼？

我又哭又笑，拿著刀子往外衝。

周姐拽住了我的領子，她擰起眉毛問我：「你去幹什麼？」

我眼前全是霧氣，看不清周姐的表情。

我說：「我要進宮，救我的妹妹。」

周姐點頭，說：「好，我們陪你去救妹妹！」

「還要殺了這狗皇帝。」

10.

我們的人馬順著恆親王府一路狂奔至皇宮城牆處。

今夜，皇帝會在宮門面見萬民，與民同樂。

城內的守衛都調到了皇帝的身邊，其他處的守衛戒備少了許多。

我們趁著夜色，貼著牆壁的邊緣往上爬。

我的體力不行，周姐就爬在我的前頭，用一根繩子拴住我，帶著我往上爬。

城牆粗糙，我的雙手攀在牆上，被磨得血肉模糊，但我卻感受不到痛。

我隻想要爬得快些，爬得更快些，隻有這樣，我才能救出我的妹妹。

我拼了命的往上爬。

快要爬到頂的時候，在我前面的周姐突然停住了。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慌亂和顫抖：「張婉茹，我松開繩子放你下去，你別爬了。」

我幾乎是本能地反問：「為什麼？我要救我的妹妹！」

系在我腰間的繩子抖了一下，上方傳來一陣嘻嘻索索解繩索的聲音。

周姐想解開繩子，逼我不得不下去。

她聲音在抖，加重了語氣說：「這是命令！你必須下去！」

我察覺到不對勁。

周姐從來都不會這樣對我說話，她比誰都清楚我想要救出妹妹的決心。

如今希望就在眼前，周姐不可能無緣無故攔住我。

不對勁！這一定不對勁！

前面一定發生了什麼！

我顧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死死扣住城牆上的縫隙，幾乎是搏命一般加快了速度往上爬。

周姐察覺到我爬了上來，想要伸手把我攔住。

但已經晚了，我爬到了她的身邊，看清了懸掛在城牆上的東西。

是一個被五花大綁起來的女人。

她被用繩子吊在了城牆的最外圍。

風輕輕一吹，就一晃一晃地蕩起來。

她身上隻剩下一層薄薄的中衣，到處都是鮮血淋漓的傷口，血順著她的發絲緩慢地往下滴。

滴在我的冰涼的臉上，帶著一絲暖意。

是我的妹妹張芸。

她還剩一口氣，目光看見我之後，虛弱地嘆出一口氣：「姐姐，你找到我了。」

我腦中一片空白，手腳頓時失去直覺，再也扣不住牆面的縫隙。

我直直地從城牆上栽了下去。

周姐一隻手抓著繩子，把我用力往上拖。

她也哭了，她說：「張婉茹！你不能死！你還要給你妹妹報仇呢！」

等周姐把我拖到城牆上時，我呆呆愣愣地坐在地上，抱著我妹妹的身體。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她這麼輕，輕得我一隻手就能抱住她的腰。

她身上的血怎麼止也止不住，像是一條血色的瀑布。

張芸的聲音很輕，她費力的伸手替我擦眼淚：

「我要死了。」

「老皇帝是個傻逼，他想在今天穿越回現代。」

「我騙他們說我能幫他們帶著身體穿回現代一統天下，他們信了，他們以為自己死後就能帶著全新的身體自由穿梭在各個世界中。」

「其實我教他們的方法是我隨口編的。根本不可能成功，他們死了就是真死了。」

「我還做了一件事。我在宮裡，偷偷地把他們造出的東西都拔了個零件，改了細節，就像我之前拆你的車子一樣。」

「他們那些東西都沒有用，打不過你們。」

說到最後，她已經是氣若遊絲。

我捂住她的嘴，血染紅了整條手臂，我哭著求她：「你不要說了，留著力氣好不好？姐姐背你下去看醫生，你不會死的！」

張芸搖了搖頭，她歪頭，將整個腦袋都放進我的懷裡。

輕聲笑起來：

「你瞧，最後還是要靠我這個大女主幫你們逆天改命，這次，我終於強過你了。」

說完，她的腦袋便歪在我的懷裡不動了。

我抱著她，泣不成聲。

11.

張芸說得沒錯，皇宮裡造出來的東西都是假東西，完全不能用。

守在城下的士兵剛一扣動扳機，整條槍便突然散架，變成了一堆沒用的廢銅爛鐵。

我背著炸彈超他們的身上扔。

聽著火光中傳來的慘叫聲，我笑得直不起腰，笑出了眼淚。

我的妹妹真厲害。

我們一路衝上皇帝所在的城牆時。

皇帝正狼狽地跪在地上，他雙腿抖如篩糠，身上明黃的龍袍溢出一灘水漬。

他尿了。

真是可笑。

在前一刻鍾，他還在侍衛大臣們的簇擁中登場。

傲然地攤開手掌，向他的子民們展示他這一年來得到的成果。

會唱歌的八音盒，竹竿做的木質洗衣機......各式各樣的農具以及武器被接連推出。

每推出一件東西，他臉上的笑容就深一份。

他得意得要死, 為自己和顧軒朗想出的穿越女計劃沾沾自喜，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偉大最尊貴的聖人。

現在, 他虔誠地跪在地上，把頭頂的帽子摘下來，捧在手心。

願意用他的皇位換自己一條生路。

我笑得越來越癲狂, 手裡拿著周姐的彎刀指向他。

我問：「皇位有什麼用，能換回我妹妹和周姐的命嗎？」

周姐死了。

她的左睛是瞎的，平日裡隻能看見一半的視野。

可那隻連日出都隻能看出一半的太陽光暈的右眼。

卻看見了皇帝朝我砍來的長劍。

她衝過來替我受了那一劍。

作為補償，皇帝的手被她砍斷了一隻。

周姐軟綿綿的身體躺在我的懷裡, 她的體溫流逝得很快, 比我妹妹還要快。

她的手摸上我的臉, 溫柔地笑道:「第一次見你，我就覺得你像我的妹妹。」

「我已經失去一個妹妹了，不能再失去第二個。」

那我呢？

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妹妹，現如今為什麼還要再失去一個姐姐。

我撕心裂肺地大吼。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我瘋了一樣點燃炸彈, 往外扔，炸得城牆上一點好地都沒了, 將軍大臣們死了一片又一片。

我拿著彎刀，一刀又一刀地砍在皇帝的身上。

我問他：

「憑什麼？」

皇帝回答不了我的話, 他被我砍死了。

我把他的屍體踹下牆。

城牆被我炸成了廢墟, 他的屍體不能直接掉下去, 隻好在斷壁殘垣上不停翻滾。

他滾了很久才停下來，發出沉重的聲響, 成為他的挽歌。

城牆上的大家都死了，隻剩下我一個人活著。

我滿臉都是血, 孤寂地站在城牆上往下看。

牆上的人解決完了，就該解決牆下的了。

長長的青石小路上掛滿了花燈，暖黃色的燭火倒映出城牆下橫七豎八的屍體。

隻有少部分女人的屍體，其餘的全部是男人。

女人們的臉上布滿疤痕, 到處都是鮮血。

我又看向遠方，在廢墟裡，活下來的人們緊緊依偎在一起，恐懼地看向我。

「上輩子你就是電視劇看多了，才會發癲和我爭什麼假千金真千金。」

「作（」她們都死在了一年前的水裡。

池水, 河水，江水。

為了皇帝的貪欲, 為了父親的貪欲, 為了丈夫的貪欲，為了兒子的貪欲。

我輕輕笑起來, 彎刀在殘骸上濺射出金色的火花。

我說:「你們都該死。」

今天是除夕夜，城內的爆竹煙花的聲音一聲大過一聲，一聲比一聲響亮。

在我的身後，整座城池都在燃起熊熊大火, 席卷了所有人。

溫暖, 熱烈且帶著炙熱的恨。

我扔掉彎刀，帶著微笑，轉身，昂首, 跳入火焰之中。

除夕夜，是闔家團圓的好日子。

我和親人們團圓，回家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