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包廂裡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黃逸飛摸摸鼻子，無奈地說：

「厲哥，你別急，嫂子剛回國，肯定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她家就是個無底洞，不抱緊你的大腿，她以後怎麼活？

「你先冷著她，別上杆子用熱臉貼冷屁股，女人就是越寵越無法無天。

「等她山窮水盡，在國內撞得頭破血流，肯定乖乖回到你身邊。」

其他人也勸。

「是啊，厲哥，嫂子剛回國，現在肯定在國內吃香的喝辣的，她每次回國都和鬼子進村似的，不吃遍國內的大街小巷，好好犒勞犒勞她的胃，是沒有心思想其他的。」

「沒錯，她現在還敢傲，不過是手裡的錢沒花完，等她一窮二白了再試試。」

厲遠行回想以前，佳佳確實每次回國都把心思放在吃上面。

一想到他在國外每天等她的電話，宋佳佳卻在國內吃香的喝辣的，厲遠行就氣不打一處來。

他冷著臉，心煩意亂地低吼：

「你們誰都不許借錢給她！

「我看她能硬氣到什麼時候。」

8

我把身上的珠寶首飾都賣掉了，也僅僅夠給父母買最便宜的墓地，辦最潦草的葬禮。

程浩罵我：「這錢留著讀書，你父母不會怪你的，現在好了，一貧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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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聽不進勸，擦幹眼淚說：

「你別罵我了，我爸我媽從小把我視作掌上明珠，什麼都給我買最好的，我卻隻能給他們買最便宜的墓地，我已經很內疚了，沒錢大不了我就學你去送外賣，掙錢養自己。」

我的所有卡都被銀行凍結了。

身上僅剩的五千元現金，是賣首飾賣包包剩下的。

可是現在距離高考還有 290 天。

租房，買網課，還有吃喝拉撒，什麼都需要錢，我確實需要一邊掙錢一邊讀書。

其實我想過和以前的同學借錢，可是大部分人都不接電話，不回微信。

就算回微信，也隻會說：

「佳佳，不是我不舍得借你，而是有人發話了，誰都不許借錢給你。

「要不你去求求厲遠行吧，隻要你肯跟他低頭，他哪舍得讓你吃苦？」

我沒想到，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將我往地獄裡再推一把的，竟然是厲遠行。

我不會求他的。

雖然我家道中落，但我還有傲骨，大不了就跟程浩一起去送外賣。

程浩說得對，像他那樣曾經風光無限的太子爺都能向生活低下頭，我為什麼做不到？

可是我沒想到，有一次送外賣，竟然遇到了我爸債主的兒子梁少冬。

他們點了二十杯奶茶，我一送進包廂，就被梁少冬認出來了。

「哎喲喂，這不是江城最耀眼的千金宋佳佳嗎？怎麼淪落到來送外賣了？」

我放下奶茶就想跑，可是梁少冬搶先一步關上包廂的門，攔住我的去路。

「跑什麼？你家還欠著我家很多錢沒還呢，不要以為你爸媽死了，這錢就不用還了。宋佳佳，你是現在還錢，還是我把你家所有的債主都叫過來，讓大家一起催你要債？」

我咬緊牙關，知道今天不可能輕易離開了。

我對被債主找上這件事沒有經驗，下意識把手伸進口袋裡，悄悄給程浩打電話。

梁少冬一把扣住我的手腕：「給誰打電話呢？哦，差點忘了，厲遠行是你男朋友，行啊，要不要我幫你打，問問他打算怎麼替你填補你家的大窟窿？」

「不要，我和厲遠行已經分手了。」

「騙鬼呢，厲遠行怎麼舍得放棄你？」

梁少冬不信，拿著手機給厲遠行打電話。

電話一接通，梁少冬就囂張跋扈地說：「厲遠行，怎麼你家也破產了？竟然讓宋佳佳出來送外賣，養不起我們江城最耀眼的第一千金，不如送給我，我來替你養怎麼樣？」

我聽到厲遠行久違的聲音：「你有病吧？我的女人怎麼可能去送外賣？」

梁少冬摁下免提鍵，把手機遞到我嘴邊。

「來，跟你男朋友打聲招呼，叫他來救你。

「否則你就以身抵債，讓包廂裡的所有人男生把你睡一遍，我就當你還清了我家的債。」

可是我還沒開口，電話就被掛斷了。

9

黃逸飛問：「厲哥，梁少冬那廢物找你幹什麼？」

「他說佳佳在送外賣，想騙我也不知道找個好點的借口，我女人五指不沾陽春雪，就算家裡破產了，也不可能缺她吃缺她喝，更不可能讓她去做那麼下賤的工作，梁少冬那腦殘，我懶得搭理他。」說完直接把梁少冬的手機號拉黑了。

黃逸飛等人大笑起來。

「哈哈哈，梁少冬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上不了臺面，嫂子要是能去送外賣，我就直播吃翔。」

「話說嫂子這次堅持得夠久的啊，都一個多月了，還沒打電話跟你求和？要不你主動打個電話回去，女人還是得哄，何況是嫂子那種驕傲的千金。」

厲遠行摸著手機，其實心裡還是擔心的。

不知道佳佳在國內過得好不好？

就算家裡破產了，還有父母在，她應該過得不錯，不然怎麼到現在也不打電話來求他？

可是有人說：

「明明是嫂子有求於人，憑什麼讓厲哥先低頭？」

「就是，要我說，嫂子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厲哥就該冷著她，她不是覺得自己回國高考，就能考上大學嗎？那就讓她去考，我敢打賭，等她高考落榜那天，厲哥你再回國對她張開懷抱，嫂子絕對會把你當作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輩子都舍不得離開你。」

這個主意不錯，厲遠行意外有些心動。

這麼多天一個電話都不打過來，看來家裡還沒到山窮水盡，那就再等等。

這次，一定要給她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

厲遠行壓下打電話的衝動：「那就定在高考成績公布的那天回國找她，我看她能考多少分。」

宋佳佳，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這次休想我主動哄你。

10

「嘭」的一聲巨響，在我最無助的時候，程浩及時趕來，踹開包廂的門。

此時梁少冬正大剌剌地坐在沙發上，冷聲對我說：「跪著爬過來，幫我脫褲子！」

我被人摁在地上，曾經有多驕傲明媚，此刻就有多絕望狼狽。

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話，等著我像母狗一樣，去服侍囂張跋扈的梁少冬。

否則，他們就要把我爸所有的債主都喊過來，讓我再無生路。

看到程浩逆光踹開包廂的門，頂著一張陰沉到山雨欲來的臉，所有人都下意識站起來。

程家太子爺的餘威猶在。

整個包廂的人，擱在曾經，連給他提鞋都不配。

但很快就有人反應過來：「怕什麼，程家也倒了，虎落平陽就該被犬欺。」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還以為是曾經的太子爺和小公主呢？現在不過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就連嚇得一哆嗦的梁少冬，都很快鎮定下來，大聲譏笑。

「我還以為趕過來英雄救美的厲遠行呢，原來是曾經高高在上，現在跌入塵埃的程大少爺。

「真是沒想到啊，宋佳佳，你敢給厲遠行戴綠帽子？

「如果是厲遠行來，我或許會給他一個面子放過你，但是程浩，哈哈哈，他現在算個屁。」

我也知道程浩今時不同往日，我們都被困在地獄裡自身難保。

果然，程浩很快收斂怒火，走進來衝梁少冬春風和煦地笑了笑。

「還請梁少高抬貴手，放宋佳佳一馬。」

梁少冬拿起桌子上的啤酒瓶，指著程浩說：「你說放就放，你現在算哪根蔥？宋佳佳她爸欠我家那麼多錢，怎麼，你能替她還？還是你能替她服侍我？」

程浩不容置喙地將我從地上拉起來，一把奪過梁少冬手中的啤酒瓶。

嚇得梁少冬下意識倒退兩步。

「你想幹什麼？我告訴你，我現在捏死你們倆，就跟捏死螞蟻一樣簡單，我勸你識時務者為俊傑，別多管闲事！」

程浩沒有對梁少冬動手，而是拿著啤酒瓶，朝他自己的頭狠狠砸去。

我嚇得尖叫，看到程浩的額頭瞬間鮮血冒出來。

包廂裡的人，都嚇傻了，大氣不敢出一個。

程浩卻是最鎮定自若的那個人，他無視額頭上不斷流出來的鮮血，再次對梁少冬說：

「我程浩，求梁少高抬貴手，放過宋佳佳一馬，現在可以了嗎？」

梁少冬聲音都結巴了：「她、她家欠我家那麼多錢呢，你流點血就想一筆勾銷？想、想屁呢？」

「那你還想怎麼樣？別忘了宋佳佳是厲遠行的女人，你現在動了她，真覺得厲遠行知道了不會找你秋後算賬？我程浩是今非昔比了，但是厲遠行的怒火，你確定自己承受得起？」

程浩冷眼一掃包廂裡的所有人：「還有你們，確定都惹得起厲遠行？」

我的眼淚一瞬間湧出來。

程浩曾經是何等風光，讓他打著厲遠行的名號狐假虎威，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吧？

程浩卻扣住我的手腕，示意我別說話。

有人湊到梁少冬耳邊說了一句悄悄話。

梁少冬忽然笑了，分開雙腿說：「想要我放過宋佳佳也行，除非你從我褲襠鑽過去。」

我怒上心頭：「梁少冬，你別欺人太甚，是我家欠你家的錢，跟程浩無關！」

梁少冬猥瑣地笑：「誰讓他要強出頭呢。怎麼樣？程浩，別說我不給你面子，隻要你從我褲襠下鑽過去，宋佳佳她爸欠我家的錢就不用還了，我保證以後絕不再找她的麻煩。」

我拉著程浩：「別理他，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程浩卻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臂，一個字：「好。」

11

「你說什麼？」這話落下，就連梁少冬都愣住了。

他隻是想要羞辱一下曾經高高在上的程家太子爺，沒想到程浩竟然能為我做到這一步。

我用力拽住程浩的手臂：「不行！程浩你瘋了？」

程浩掰開我的手臂。

我哭了：「你是我什麼人，要你這麼幫我？」

程浩風輕雲淡地衝我笑：「我不是你什麼人，但你是我想保護的人，這點就足夠了！」有人拿出手機想錄像，程浩視而不見。

他沉默了許久，這是他一生中最屈辱的時刻。

但他為了我，把高貴的雙腿彎了下來。

跪在梁少冬這人渣面前，一步一步，從他的褲襠裡鑽了過去。

然後爬起來，堅定地握住我的手，走之前對梁少冬說：

「記住你自己說的話！我今天能跪下來鑽你褲襠，他日也能衝上雲霄俯瞰眾生，倘若你再敢找宋佳佳的麻煩，這輩子不死不休，我也會將你碎屍萬段。」

他明明做了最屈辱的事，可是在我眼裡，這一刻他比誰都高貴。

在眾人的嘲笑聲中，程浩拉著我走。

他跟我說：「宋佳佳，挺直腰板。

「記住，我們不是跌入泥潭的爛泥，我們是要直衝九霄的雄鷹，在起飛的路上被人踩在腳下不算什麼，任何委屈我們都先咽回肚子裡，等到直上青雲那一天，你再回頭看就會發現，任何屈辱都會煙消雲散，記住了嗎？」

我拼盡全力把全部眼淚都咽回去，很用力很用力地點頭。

「我一定牢記在心。

「我一定拼命學，就算頭懸梁、錐刺股，我也要考上大學！」

從此，我和程浩生活隻剩下兩件事：送外賣，玩命學。

12

我們相互鼓勵，一起送外賣，買網課，一邊打工，一邊自學備考。

終於熬過了最難熬的 290 天，迎來一年一度鯉魚跳龍門的高考。

卻不想在高考的前一晚，梁少冬將程浩鑽他褲襠的視頻發到了朋友圈。

視頻一傳十，十傳百，就連遠在國外醉生夢死的黃逸飛都看到了。

「瞎了我的狗眼，厲哥你看，程浩竟然在鑽梁少冬的褲襠。

「據說是為了救一女的，你們說哪個女人能夠讓程浩彎下高貴的膝蓋？

「這必須得是個天仙吧？我要是女的，這一跪絕對對他死心塌地！

「說到死心塌地，厲哥，明天就是高考了，你要不要回去給嫂子加油打氣？」

哪壺不開提哪壺。

厲遠行說：「她又考不上大學，我回去給她加個屁的油。」

黃逸飛說：「那倒也是，不如等高考成績公布的那一天回去，救她於水火。就像程浩這樣，不出手則已，出手必須一擊必中，狠狠抓住女人的心。」

厲遠行嗤之以鼻：「我才不會像程浩這麼窩囊，如果需要跪下來鑽褲襠才能抓住女人的心，我寧可不要，不過誰敢這麼為難我厲遠行的女人？不想活了差不多。」

厲遠行自信滿滿：「我的佳佳永遠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不過你既然這麼感興趣，不如打電話問問程浩，是哪個女人？」

黃逸飛說：「我哪敢招惹他？在程浩身上，我隻想說一句話『莫欺少年窮』。梁少冬這是找死，不過我倒是可以問問梁少冬身邊玩得好的人，那個仙女到底是誰，我實在太好奇了。」

黃逸飛就像狗血的八卦娛記，混跡在各種同學群裡打探消息。

沒想到，竟然真的被他打聽到了，卻是五雷轟頂。

「厲、厲哥，查到了！」

「查到就查到，你這什麼一臉便秘的臉色？到底是誰，快說。」

黃逸飛聲音越來越小：「是、是、是嫂子。」

厲遠行的瞳孔猛地一縮：「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黃逸飛小心翼翼地吞咽口水：「就是上次，梁逸飛給你打電話，說嫂子在送外賣，可是你不相信還掛了電話那次，後來她被梁逸飛逼著下跪服侍他，是程浩趕過去，給梁逸飛下跪鑽褲襠才解決的，嫂子在國內早就山窮水盡，而且，她爸媽在她回國那天就自殺了。」

嘭的一聲，厲遠行手中的酒杯，被狠狠捏碎。

「怎、怎麼會這樣？」

恐懼在一瞬間湧上心頭，厲遠行立刻拿出手機打電話。

可是怎麼打都打不通。

黃逸飛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了：「厲哥，在嫂子最無助的時候，你掛了電話，將她丟在地獄不聞不問，程浩卻能為她做到那個地步。這，這……」

13

有很多電話打進來，問程浩是不是為我跪的？

那些平日裡避我們如洪水猛獸的同學，不斷地給我，給程浩發微信，打電話。

我氣得把兩人的手機都關機，恨不得衝到梁少冬家宰了那混蛋！

程浩說：「別氣，我不在乎。」

我氣紅了眼：「怎麼可能不在乎，他這是故意搞心態，想讓你不能專心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