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面無表情：「你來幹什麼？」

說真的，我真的很佩服張雨的能屈能伸，前幾日她還對我惡語相向，說要讓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見聯系不到我爸媽，我也不給她的大貨車派活，她居然真就溫聲細語，求起了我。

「表妹，前幾日你表姐夫賭博輸了錢，兩個孩子也發燒，我頭腦不清醒，做錯了不少事，今天專門上門來給你賠禮道歉。」

說著，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大把皺巴巴的，十塊五塊的紙幣遞給我。

「上次你給我轉了五百，我現在沒這麼多錢，但這二百五也是我拼命湊出來的，你先拿去，等我有錢了，再給你剩下的二百五。」

人在家中坐，莫名其妙又被罵了一頓。

你才是二百五，你全家都是二百五。

說話的工夫，表姐帶來的水果被兩個孩子都造完了，兩個孩子也不打聲招呼，直接打開我的冰箱，拿出哈根達斯就炫了起來。

我請問呢？

表姐卻仿佛沒看到一般，隻可憐巴巴地求著我：「好表妹，你以後活計還是派給我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我立馬奪下哈根達斯扔進垃圾桶，然後隨意敷衍幾句，把她們請了出去。

並且為了躲他們，當晚就搬去另一套房子裡。

當然，運輸活計是絕對不會派給她的。

張雨眼巴巴等了一天，結果看到往板材廠送木材的是個新車，忍不住再次破大防。

這次她學聰明了，沒有在群裡說什麼，而是用春秋筆法剪輯了她帶著兩個孩子吃了上頓不接下頓，每天卻還要給司機發工資，還大貨車的貸款的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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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把視頻發到了網上。

【為了幫姑姑運輸木材，我貸款買大貨車，誰知就因為和表妹一點小口角，姑姑一家就斷了我的活計，車貸、司機的工資、嗷嗷待哺的孩子，我真想帶兩個孩子直接跳下去拉倒。】

她拍攝中的倆孩子，穿著破舊明顯不合身的衣衫，還有開膠泛黃的鞋底，我也不知道她從哪裡找來的這些裝備。

視頻在網上一經發酵，立馬被衝上了熱搜。

【不是，親姑姑的生意，不給侄女賺錢，難不成還給外人不成？】

【這些富二代嬌生慣養，一點人間疾苦都不懂，就因為幾句口角，就要把人逼死嗎？】

【等等，樓上你們怕是不知道運輸車有多賺錢，這姐在姑姑家運輸這麼久，怎麼會連給孩子買件合身的衣服都做不到？】

【還有，雖然她努力遮掩，但她拍攝的背景下，LV 的包還是被我認了出來。誰家好人自己背 LV，讓孩子穿破爛啊。】

因為爭議性大，所以這個短視頻的熱度越發高。

見有人質疑，張雨趁熱打鐵，繼續發了一個新視頻。

裡面有她花三十塊錢買包包的訂單，還有我家板材廠正在卸貨的新車。

配文：【姑姑寧願把生意給一輛不知根底的新車，也不交給我。魯超板材廠的木材來源不明，板材廠的老客戶們，你們真的放心去這樣的板材廠拿貨嗎？】

這條視頻熱度顯然比上一條更高。

【細思極恐，魯超板材廠是不是圖便宜，才不用自己親侄女的運輸車，反而用陌生的新車？】

【盲生，你發現了華點。】

【媽呀，我們公司就和魯超有合作，看來我回去要好好審查一下了。】

【我家之前也從魯超板材廠拿板材，細思極恐。】

眼看這個視頻在同城的熱度越發高，張雨第 n 次在群裡艾特我。

【林喬，隻要你答應把運輸的生意還給我，謠言就不攻自破。】

我可去她的吧。

我深深懷疑，舅媽當初生孩子，是不是把孩子丟了，反而把胎盤拿回來了？

沒有十年腦血栓，腦殘不成這個樣子。

5

我直接實名認證了板材廠賬號。

把我家的購車記錄、下賬木材的訂單、張雨半夜在我家門前大吵大鬧的高清監控，還有她在群裡無數次神經發言，整合成 32 頁的 PPT，發布在了網上。

因思路清晰，證據鮮明，張雨本來的謠言不攻而破。

可愛的網友們在我評論區玩梗。

【明天我就告訴甲方，沒有我們公司，他們早就要倒閉了。】

【那我明天找老板談股份轉讓，畢竟沒有我，這麼大的上市公司怎麼能運轉下去呢？】

【活該不給她派活，真派活，我才瞧不起你們，魯超板材是不是，姐心疼你，恰好姐公司需要板材，以後優先考慮你家。】

……

網上的鬧劇總算平息，因著這波熱度，板材廠生意反而比以往更好一些。

我們有自己的大貨車，想什麼時候用車就什麼時候用，除去一切開支，一個月還省下四五萬的運輸費用。

這筆錢，我們幹什麼不好，非要給張雨這個白眼狼？

新大貨車來回奔波的時候，張雨家的大貨車卻一直都沒找到活計。

張雨不信邪，在板材群裡發消息，說願意以四千一趟的價格運輸，卻沒有人搭理她。

笑話，她之前在網上鬧那出，早就在這個圈子裡臭了。

我們作為她親姑姑家，她都能背刺，更何況陌生人？

車子可以停，司機卻不能等。

連續一個月沒活後，司機全部都重新找了活計。

而張雨那輛車，每個月還有四千五的貸款沒還。

她老公每日吃喝嫖賭，婆家人都不靠譜，每日拉扯著兩個孩子，沒有進項隻有出項，才兩個月的時間，就受不了了。

她知道我不好說話，於是找到了我媽。

在我媽面前又哭又下跪，各種痛哭流涕。

媽媽卻隻淡淡地問她：「我們家欠你的？沒了你，我們板材廠就開不下去了？」

表姐紅腫著眼睛，跪在地上拼命磕頭：「姑姑，我錯了，我跟喬喬道歉，我不能沒有這個生意，我們全家就指望這個生意生活呢。

「姑姑，以後的差價您也不用給我補了，這是我之前欠喬喬的二百五，您替我還給她……」

她話還沒說完，媽媽把桌子上一整壺茶水都澆到了張雨的頭上。

軟爛的茶葉掛在張雨的臉上、胳膊上，看起來狼狽極了。

張雨卻不敢擦，隻哭著道歉：「姑姑，您看能不能抬抬手，把活計還給我。」

媽媽慢條斯理地拿出她和爸爸出門旅遊打印的照片。

「好好的照片，被人畫上了『小偷』，我想想就覺得氣不順。」

表姐抿著唇，眼底含一泡熱淚：「姑姑，我……」

媽媽把頭一扭：「我算什麼姑姑，我是『小偷』，偷了你的闲暇生活。」

表姐一咬牙，拿起桌子上的碳素筆，對著電視機的反光，就在自己臉上刻上了「小偷」兩個字。

然後哭著爬到媽媽跟前：「姑姑，現在總行了吧？

「我真的不能失去這份收入。」

恰好我從外面回來，看到的就是張雨頂著「小偷」兩個字的臉，還有哭得稀裡哗啦的面容。

「吆，這是什麼造型啊？表姐，用不用我幫你拍照發朋友圈？」

張雨面露兇相地看著我：「有你什麼事啊。」

我瞬間淚盈於眶：「媽，表姐說，您打算把咱家的產業都留給她弟弟，隻因為她弟弟多長了一個根，是真的嗎？」

媽媽「嚯」地站了起來。

「我和你爸爸的產業，不給你，難不成還給別人？

「多長了根怎麼了？能去寵物店配種啊？一點價值都沒有，臉倒是挺大。」

我生氣地拍了媽媽一下：「媽，您怎麼侮辱動物呢？動物做錯了什麼，要跟這種太子根配種？」

張雨眼睛都氣紅了，卻不敢反駁我們，隻可憐兮兮地求著媽媽，把運輸的活計派給她。

我嗔怪地看了媽媽一眼：「媽，您瞧您，年紀大了，愛忘事吧。

「板材廠不是交給我打理了嘛！您還給表姐希望做什麼？」

張雨看看我又看看媽媽，嘴巴抿成一條線，卻還是為自己爭取。

「姑姑，你跟喬喬說，喬喬聽你的啊。」

媽媽手撐著腮思考了一下，又轉過頭問我。

「喬喬，媽媽說的話，你就聽嗎？」

我點頭：「嗯，您說我就聽。」

張雨抱住媽媽的胳膊拼命搖晃：「姑姑，您就算不心疼我，也心疼心疼我的孩子啊。」

我媽心疼地把表姐扶起來：「是啊，孩子都是娘身上的一塊肉，我們大人受委屈都行，孩子受委屈，當娘的絕對受不了。」

然後在表姐滿臉希冀中，媽媽歪頭燦爛地笑了起來：「我家喬喬長這麼大，我沒舍得動她一根指頭，你卻打她耳光。

「喬喬，聽媽的，就算我們自己的大貨車忙不過來，也不許派一趟活計給你表姐。」

我脆生生應了下來：「哎，一定不給她派活！」

張雨憤然站起來，身上的茶葉簌簌而落，臉上的「小偷」字跡被湿透的頭發一碰，滿臉都是碳素筆的汙漬。

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6

因為長時間找不到活，車空闲在那裡，保險、車貸，哪哪都要錢。

表姐不得不把那輛大貨車掛牌賤賣。

每每圈內有人去看車，咨詢我這輛車幹活的狀況時，我都裝作不經意，把這輛車加油的賬單找給來人看。

別的車一趟消耗一千二百元的柴油，表姐這輛車卻需要消耗一千五百塊錢的。

來人一看立馬覺得不合適。

其實張雨的車沒有問題，之所以比別人多記三百塊錢，是因為表姐夫好賭，表姐手上有點錢就會被他搜刮走。

張雨為了悄悄留點錢，不得不做陰陽賬單，這樣她一個月可以多攢出小一萬塊錢。

為了哄騙表姐夫，她讓加油站把這份虛高賬單發到我們工廠，萬一姐夫查賬的話，我們可以幫忙作證。

誰知表姐夫還沒查賬，就先在這裡派上了用場。

這些買二手車的人家對於車常規會消耗多少油都門清。

她這個車，在我不經意的暗示下，所有人都覺得是殘次品，一直無人問津。

表姐夫不賺錢，吃喝嫖賭卻樣樣精通。

之前有表姐幫忙還賭債。

現在表姐沒有收入，自己都入不敷出，表姐夫欠的錢拖不得，回家就打表姐。

催收賬款的人家在他家門上噴滿了威脅性的油漆。

在催收賬款的人家逼得最狠時，表姐大哭，說自己姑姑家開板材廠。

已經跟姑姑說好了，到廠裡提張雨的名字，工廠就會把錢還給他們。

我們正運營期間，幾個金鏈子大哥，開車堵住了我們板材廠入口。

「張雨說，已經跟你們說好了。

「林嶼之前欠下的，加上賬單什麼的，共計三十二萬六千九，你們什麼時候把錢還了，我們什麼時候走。

「你們也別想報警，不然林嶼一家的安全，我可不保證。」

這一番操作，直接把我們全家都雷暈了。

我們開門是做生意的，他們這些人杵在這裡，我們客戶都沒法進來拉貨。

爸爸二話不說就報了警。

警車來的時候，這幾個金鏈子大哥還很囂張：「警察同志，他們那麼大的板材廠，欠錢不還，我隻是討要回我的賬單。同志，你們得講理啊。」

辣椒水一噴，這幾個人被辣得蹲在地上，也不叭叭了。

被帶走的時候，這幾個人還放狠話：「你們居然敢跟我玩陰的，等我出來我一定要讓張雨見識我的厲害。」

我尤嫌不夠：「我表姐說了，專門把你們騙這裡來，就是為了把你們送進去。

「她還說了，下次你們再敢找她，她直接告你們噶人未遂，那可就不是拘留的事了，保管夠你哥幾個在裡面住幾年。

「所以識相的，趕緊滾，不要再來打擾我表姐，不就欠你們幾十萬嗎？你們也不打聽打聽我表姐是做什麼的，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