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桃花開
第2章
私下不少人都在看我笑話。
「再得寵又如何?公子還不是不要她。」
「還得寵了,自打那位安姑娘來了後,你看公子還理她麼?」
……
諸如此類的流言蜚語絡繹不絕,自然有不少落入了我的耳朵裡。
我有點煩。
好像自從安娉婷來了後,我的好日子就到了頭。
這樣一想,安娉婷實打實地算我命中的煞星。
偏偏這位煞星,一點也沒眼力見,還要孜孜不倦地往我身邊湊,來礙我的眼。
她也知道公子深夜從我房裡離開的事情,問我時似乎有些憂心忡忡:
「琴音,雲錫和你,可是已經有了夫妻之實?」
雲錫是公子的名諱。
我厭煩她看我的眼神,也不喜歡聽她說這些話,所以我幹脆利落地回道:
「沒有。」
她卻明顯不信,像是下了好大的決心,大義凜然對我道:
「你不用在意我。若是有的話,你盡管告訴我。放心,我定會讓他對你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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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點被她氣笑了。
「說了你又不信,那你還問我做什麼?」
「琴音,我隻是怕你因為顧忌我,不願同我說真話。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們全家都對我有大恩。我是絕不會和你去爭任何東西的。」
這話讓我越發反胃。
我推開了她想來拉我的手,卻不想自己用力過猛,竟然將她推入水池之中。
安娉婷的驚叫聲在我耳邊炸開。
等我回過神來時,她已經在水裡不斷沉浮,模樣狼狽不堪:
「救命!我不會水!!」
我看見她在水裡掙扎,離我越來越遠。
她伸出手,希冀我能救她。
可我也不會水。
其實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她不如死了好。
但這個念頭轉瞬即逝,我正要出聲叫人。
一個身影便如一尾銀魚一般躍入水中,救下了安娉婷。
是寧少將軍。
他將奄奄一息的安娉婷抱上了岸。
盯著我的眼神一瞬不瞬,殺意十足:
「這筆賬,不會就這麼算了。」
我很快就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
我被五花大綁送到了公子眼前,公子冷漠地盯著我,這是我們認識這麼久,他第一次用這種眼神看我。
他沒和我說一句話,隻是吩咐行刑的長隨,把我拖到院子裡打板子。
我以為這也沒什麼。
但第一板子下去的時候,我就知道我錯了。
整個後背和腰上火辣辣地疼。
我根本扛不住。
我叫公子,我求饒,說自己知道錯了。
但裡頭毫無反應。
一板子接著一板子。
我從一開始的痛哭,到漸漸無聲。
我甚至覺得身後皮肉都已經痛到麻木,也許就這樣死了也不一定。
可我不想死。
我又叫公子。
這次他總算來了。
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他的眼神十分冰冷。
也可能從一開始我認識他時,他就一直是這樣的眼神。
沒把我當成一個人。
隻是把我當成一個玩意兒,一個可以隨意磋磨的小貓小狗。
就如同我養著的幺幺一樣。
他告訴我:
「許府容不下你這樣蛇蠍心腸的女子。一會你就收拾收拾,出府吧。」
出府?
他這是要趕我走嗎?
身上似乎更疼了,我的眼淚控制不住地落了下來。
公子的眼神便頓了頓,嘆口氣,他道:
「不過我們好歹主僕一場,我最後依你一次,你想要些什麼?可以帶出府去。」
這是他的善心。
也是我的活路。
我撐著一口氣,告訴他:
「謝謝公子,我想要回我的賣身契。」
他似乎有些意外,沉默了片刻,問我:
「隻要這個嗎?」
「是。」
我點頭,想了想又有些後悔,忍不住問他:
「還可以要其他的東西嗎?」
公子的眼神明顯有些鄙夷,但他還是冷聲道:
「你說吧。」
「還有幺幺,可以也給我嗎?」
畢竟我和幺幺同病相憐,我帶它出去,也好互相有個照應。
公子沒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汗水和淚水模糊了眼睛,我看見公子似乎愣住了。
但他最後還是答應了我的請求。
4
公子看我身上有傷,讓我休養幾天再出府。
我沒有拒絕,畢竟我出了府得找落腳地,帶著一身傷實在不方便。
公子沒再來看過我,直到我出府那天,他也隻是叫人把我的賣身契和幺幺交給我,讓人轉告了我一句:
「好自為之。」
我點頭,拿著自己這些年的積蓄,抱著幺幺出了許府。
外面陽光明媚,意外是個好天氣。
我眯眼看著太陽,心裡卻十分迷茫。
外面的世界熙熙攘攘,可好像並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我自由了,不用再為奴為婢,受人差使。
可我又該何去何從了?
我最後也沒有出盛京。
畢竟我隻對這裡最熟悉。
但我也沒留在許府所在的城西。這是整個盛京最繁華的地方,住在裡面的都是達官貴族,來往行人也皆是非富即貴。這不是我這樣的人該待的地方。
我去了城東。
這裡有各種街市,賣炊餅饅頭等吃食。
我找了家小客棧,在城東待了七八天。
最後賃下了城東頭的一家小鋪子。
這裡原是做炊餅的,但老板年歲漸大,不想做了。
我便租賃了下來。
許府是富貴人家,這些年給我的例銀比尋常人家豐厚。
我付完租金後,還有結餘,就去買了做豆腐要用的磨坊、工具。
一切準備就緒後,我看著滿屋子擺得整整齊齊的工具,有些恍神。
突然想起小時候,我爹抱著我,也是在這樣一間屋子裡,告訴我磨豆腐講究三洗四曬一點漿。
尤其是點漿,時間要掌握得剛剛好。
他磨的豆腐水嫩有勁,遠近聞名,慕名而來的老饕食客絡繹不絕,我爹就把他那一把子力氣全用在磨豆腐上。
我娘則每日牽著我招呼食客,偶爾得闲,會把炸得酥脆的小豆幹蘸點辣油給我吃。
看我被辣得吐舌頭,他倆就咯咯地笑。
那時候的年歲真好。
有希望,有爹娘。
那是我最懷念的時光。
隻是可惜,都過去了。
現在,輪到我自己來做豆腐了。
我正式開始賣起了豆腐。
城東靠近外城,來往多是販夫走卒、普通百姓,和許府所在的城西完全不一樣。
但正因如此,豆腐這種尋常人家的平價吃食更容易被人接受。
早起一碗豆腐腦,平時幾塊滷水點豆腐,我的生意打從一開始就很不錯。
周邊街坊鄰居也都挺好,唯一讓我有些苦惱的是,經常會有街頭小流氓喜歡湊在我的攤位邊上,叫我豆腐西施。
他們不買豆腐,多是圍在我的攤位邊上打趣我。
周邊的人也不敢多管闲事,所以多多少少還是影響了我的生意。
不過這些我在做生意之前已經預料到了。
我向身邊攤位的街坊鄰居四處打聽,差不多弄清楚應對之法後。
就挑了個他們心情好的時候,同領頭的小流氓賠笑臉,說好每天早上請他們吃免費的豆腐腦,他們賴在我攤位邊上的時間便少了許多。
生意越做越好,我的興致也一天比一天高漲。
日子雖然辛苦,但過得有勁、有盼頭,和我在許府的時候完全不同。
離開許府時,我還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現在不過才過了短短數十日,我的心境就和那時的迷茫全然不同,依稀間竟覺得恍如隔世。
但我沒想到會遇見熟人。
這天清早,我的攤位上照例座無虛席。
我忙著給客人們打豆腐腦,突然聽見一個聲音:
「琴姐姐——」
我一愣,回頭,看見四兒一左一右牽著兩個小丫頭,正定定盯著我。
「真的是你,琴姐姐!」
她明顯很驚訝,但我現在太忙,沒空和她寒暄。隻能招呼她先坐,把眼前這攤事忙完再說。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客人們漸漸散去,我才得空闲。
一回頭,發現四兒竟然還沒走,就坐在最外面的攤位上等著我。
我拿了幾碗豆腐腦和炸豆幹之類的小點心過去,她趕緊起身,幫著我一起擺上桌。
我看著她身邊的兩個小丫頭,想起四兒好像不是許家的家生子,這次興許也是回家探親。所以我問她:
「這是你妹妹吧?」
「是。小花袄和小豆子。我家就住在前面的米市巷。來,叫琴姐姐。」
兩個小丫頭乖乖地甜聲叫了,我便笑了,心情頗好地招呼她們:
「吃東西。試試看,喜不喜歡,若是喜歡,姐姐再給你們去拿。」
「謝謝琴姐姐。」
兩個小丫頭乖乖吃起了東西。
四兒便看向我。
大抵是許久不見,我變化太大,她下死眼看了我良久,才開口:
「府裡的姐姐們都說,琴姐姐你離開盛京了。想不到,原來姐姐沒走,還在這裡開了一家豆腐坊……」說到這,她的目光落在了我的手指上,眼神有幾分交錯復雜。
「姐姐如今,不留指甲了嗎?」
我看著自己明顯粗糙了許多的手笑了:
「當然不留,要幹活,要營生。哪裡有精細工夫留指甲。」
她的眼神越發難以言明。
不過大抵是在同情我,她略帶些惋惜地對我道:
「你走後,公子院裡就沒再添大丫鬟。」
「……」
「雖然公子不提,但我們都看得出,他還想著你。」
「是嗎?」我隻恍神了片刻,就回過神來。
現在這樣的日子很好。
至少,比在許府更好。
我很確定這一點。
所以我不後悔。
四兒走後不久,我的豆腐坊又迎來了熟人。
5
安娉婷由她表哥寧少將軍陪著,頭戴帷帽,身穿華服,出現在我的豆腐坊中。
看見我的第一眼,她眼眶就紅了:
「琴音,我終於找到你了。」
「……」
我十分無語,一時間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她。
找?
她找我很久嗎?
她的話很快解答了我的疑問:
「我醒來後,第一時間就在找你。可是雲錫說你已經出了許府,離開盛京。這天大地大,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去何方尋你。正苦惱著,就聽見你還在盛京的消息。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哦,原來是這樣。
我明白了過來。
但與此同時我更疑惑了:
「你為何要找我?畢竟當時,的確是我推你入水的。」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做了就是做了。
我的行為的確對安娉婷造成了傷害。
她不怪我就算了。
還要來找我?
這麼以德報怨嗎?
安娉婷卻咬著唇,斬釘截鐵地告訴我:
「我知道你當時肯定不是故意的,我相信你。」
話一落,她身邊寡言少語的寧少將軍先發出一聲嗤笑。
似乎在嘲笑自己這個表妹天真。
我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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