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雨連天

第1章

父皇給我和林家小將軍賜婚。


可我和那小將軍可是互放狠話,要挖對方祖墳的冤家。


賜婚聖旨一下,我就盤算著開溜。


還沒等我有所動作,就收到了小將軍的信:【宋清許,咱倆誰先被抓回來,誰就是孫子。】


1


我垂首看完紙上龍飛鳳舞,滿含挑釁的字跡,噌地抬頭,目光如炬:「天殺的,比他慢了一步。」


丫鬟紅葉連忙順著我的背:「殿下,消消氣,消消氣。」


我沉喝道:「紅葉!收拾行李,我也走!」


我正思索著該往那跑,就見小福子著急忙慌地從外面跑回來:「殿下,我剛從外面買菜回來,不知為何禁軍統領帶著人往公主府這邊來了。」


他一臉擔憂:「您又闖什麼禍了?」


我一愣:「我還沒來得及闖,不過我正準備闖。」


父皇還是太了解我,知道我不會坐以待斃,這是要把我看住。


行李我也不要了,二話不說,我撸起袖子就踩著窗邊的凳子準備翻出去。


正在收拾行李的紅葉連忙過來拉我道:「殿下,別想不開啊,跳下去您頂多瘸個腿兒。」


急得我都忘了,我在靜閣的二樓。


紅葉把收拾了一半的行李背在我背上:「後門,殿下,事發突然,後門他們還來不及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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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紅葉各牽了一匹馬,帶著鬥篷火燒屁股地從後門跑了。


到了渡口,船家正在等船坐滿人,我正焦急地等著,兩個打扮嚴實的人從另一個方向跑了過來。


跑前頭那個,化成灰我都認識!


我咬著牙:「林修鶴,還真是冤家路窄啊。」


林修鶴也看見我了,也咬著他的牙:「宋清許,還真是冤家路窄啊。」


在見面打招呼這方面,我倆異常默契,就是對彼此的後槽牙不太友好。


眼瞅著從龍衛在人群裡找人,紅葉連忙把手裡所有的銀子放我手裡,又和我換了鬥篷:「殿下上船,我去引開他們。」


跟在林修鶴身邊的侍衛把手裡的劍遞給他:「少爺先走,我去引開他們。」


隻見他們身後也追著將軍府的人。


來不及多問候彼此,我和林修鶴撅著屁股一塊上了船。


一上船,我倆就躲進了堆滿貨物行李的倉庫裡。


等船終於開動,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下了一半。


一個麻煩解決了,另一個麻煩卻棘手得很。


我和林修鶴大眼瞪小眼。


我挑眉:「你不會純靠兩條腿從將軍府跑到渡口的吧?」


難怪信早送到了,人還沒走掉。


林修鶴撇開頭,死鴨子嘴硬:「我樂意,管得著麼你。」


忽然看見什麼,他猛地手握著劍,橫在我身前。


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一堆箱子後面露出一雙腳,上面蓋著個草席。


我瞪大了眼睛,莫不是屍體??


林修鶴悄聲靠近,猛地用劍挑開了草席。


光照在底下蓋著的人身上,片刻後那人伸了個懶腰,迷糊道:「嗯?到了?這麼快?」


那人坐起身,一頭微卷的頭發在陽光下呈現慄色,眉眼深邃,像外邦人,可輪廓又有中原人的周正。


他身形很壯,林修鶴作為行伍之人已經比一般人要健碩了,這人比林修鶴還壯一圈兒。


他看見我倆也吃了一驚。


2


仨人坐在草席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終於那位先前躺著睡覺的大哥說話了:「敢問二位尊姓大名?遇見就是緣分,留個姓名,以後好辦事。」


我和林修鶴對視一眼沒吭聲,我倆是從京城上的船,京城裡姓宋的和姓林的,隻要說出個姓,就跟裸奔沒什麼區別。


我倆看向大哥異口同聲:


我:「兄臺叫什麼名字?」


林修鶴:「兄臺叫什麼名字?」


大哥愣了一下,隨即豪氣幹雲地拍拍胸脯:「在下,聽風。」


我作揖:「在下,聽雨。」


林修鶴抱拳緊隨其後:「在下,聽不見。」


聽風一臉沒想到我們還有這一手的表情,點了點頭:「我們都有一個好名字。」


這船是從北向南開的,京城隻是其中一個泊船點。


我想著跑都跑了,就跑遠一點,沒想到林修鶴也是這麼想的,一直沒下船。


船順水而下,七天後,停在了江南。


我們仨站在分叉口,抱拳,作揖,拍胸口。


「保重!」


「保重!」


「保重!」


遇見個好心趕牛車的老伯帶我進了江城。


老伯給我講了許多事,哪裡的酒樓最好吃,那家店的糕點實惠。


我一個一個記在心裡。


因為航程遠,船上隻賣易於保存的餅子,進城第一件事我就去酒樓吃了頓飽飯。


小二憑我的穿著就看出來我不是本地人,見我吃出不要命的勁兒,小聲嘀咕:「北面鬧飢荒?怎麼一個兩個都餓成這樣?」


我也沒管,繼續端莊並迅速地把飯菜往胃裡塞。


吃完飯,歇了會兒,我去牙行租了個房子,我打算住幾個月再回去,權當散心。


牙人讓我等了一會兒,帶我來到一個巷子口,笑眯眯道:「姑娘,最裡頭那間就是。」


牙人把手裡的傘遞給我:「江南多雨,這個就當我們送您的。」


我接過:「多謝。」


小院兒位置不錯,僻靜清幽,門楣兩邊掛著倆紅燈籠,隨風輕輕晃著。


我推門進去,繞過影壁就看見右手邊廂房門口支了把傘,一個人推門而出。


一個對視。


我:「聽風?」


他:「聽雨?」


我倆:「你怎麼在這?」


青石板傳來腳步聲,緊接著:「誰在小爺的院子裡?」


林修鶴拿著把傘,看見聽風先是一愣,見我轉頭直接駭了一跳。


沉默,沉默,再沉默。


行李一撂,我們仨幾乎是同時,往一個方向衝了過去。


聽風:「牙人竟敢诓老子!」


林修鶴:「小爺我讓他怎麼把錢吃進去的,就怎麼吐出來!」


我:「我要告訴我爹!」


林修鶴連忙側頭,眼神堅毅:「大可不必驚動令尊。」


聽風喘著氣,很疑惑:「她爹很厲害?」


林修鶴發絲在風中飛舞,嘴巴動了動,不知道怎麼和他說我爹是大周皇帝。


跑不動了,我撐著膝蓋停了下來,氣喘籲籲道:「我爹……我爹愛打人屁股板子。」


我走到一旁的橋頭墩子靠著,擺擺手:「你倆追吧,我跑不動了,找到了記得幫我多揍他兩拳。」


聽風揮了揮拳頭:「放心。」


林修鶴把手裡的劍扔我懷裡:「拿著,闢邪。」


我母妃出身武將世家,從小劍術槍法都由我娘變著花地教我,我身上也是有功夫的,不然也不可能跟林修鶴這個兵痞子鬥這麼些年。


我衝他示意:「謝了。」


他倆去逮人,我就在原地等著,祈禱能把我的銀子拿回來。


我看著漸漸落山的太陽嘆了口氣,肚子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沒一會兒,聽風和林修鶴一前一後回來了。


聽風懷裡還抱著一包燒餅,他遞給我一塊:「吃點吧,我和不見過去的時候,人早跑了,牙行也說他們那沒這號人,應該是慣犯了,吞了三份佣金,咋沒撐死他。」


我接過吃了一口,把劍還給林修鶴,頹然道:「走吧,回去了。」


回到院子,發現連杯熱茶都沒有,林修鶴起身去廚房把水燒上。


我搬了些柴蹲在灶前,林修鶴驚聲道:「你幹嗎?你忘了你上回把廚房燒了的事了?」


聽風走過來,問道:「你們年歲幾何啊?」


我:「十六。」


林修鶴:「十八。」


聽風摟著林修鶴肩膀朗聲笑道:「我也十八,我三月。」


林修鶴:「六月。」


聽風豪邁道:「那以後我是大哥,你是二弟,雨姑娘就是老幺。」


他拿過我手裡的柴火:「要幹什麼你說,我幫你。」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想燒點熱水洗個澡。」


剛才在屏風後看見個落了灰的木桶,這些天也沒好好收拾過,身上難受得緊。


聽風把我趕出去:「你去坐那等著吧,倆大老爺們兒在這,還輪不到一個小姑娘幹活。」


聽風打水,林修鶴在一旁劈柴。


我也不能幹坐著,想給自己找點事做。


聽風拎著一桶水:「右廂房我收拾過了,你住吧,一會兒我跟不見再把左邊的收拾出來。」


我想接點水沾湿抹布把東西都擦一擦,可我轉不動打水的轆轳。


林修鶴過來,拿走我手裡的抹布:「身邊也沒個人跟著你,要不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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