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說，她怎麼就和我過不去呢？」

我一驚，因為同樣的問題，我也問過宋媛。

6

「你說，你怎麼就和林超過不去呢？」

幾年前，某個和她夜談的凌晨，我曾經這麼問她。

「不知道……」宋媛想了一會兒，「反正我就是覺得他別有用心，不想你被騙了。」

我不解：「他就是喜歡我，想娶我，能有什麼用心？」

「不是吧，大姐！」宋媛直接垂死病中驚坐起，「談戀愛就算了，他憑什麼娶你啊？」

「你家廁所都比他家大，你背的包包他一個月工資都買不起，還有，你可是獨生女耶，他憑什麼？

「海燕，你可長點心吧，誰知道他看上的是你的人，還是你的錢啊？」

「難道我就不值得被人喜歡嗎？」我反駁，「再說了，我們家也沒多少錢吧。」

宋媛補刀：「比他家那可是好太多了！」

「沒錢又不是他的錯，我家的錢也不是我賺的，是我媽賺的，算下來，我又沒比他好多少。」

「……」宋媛再次無語，「好好好，你給姐玩純愛是吧？」

我抱緊被子，滿心裡都是歡喜：「反正我就是喜歡和他在一起，千金難買我喜歡！」

「真是受不了你的戀愛腦了，啊啊啊啊。」宋媛暴躁得把頭發揉成了一個雞窩，用一種破罐破摔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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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你盡管愛你的去吧，有啥情況，我幫你盯著。」

「要知道，我可是有一雙明察秋毫的眼，隻要渣男現形，必定逃不過去！」

7

「宋媛她，也是為了我好，關心我。」

跳動的燭火中，我的聲音很輕。

但我的回答，卻讓林超很不滿意，他濃長的眉毛一挑：「都這樣了，你還幫他說話？明明我們是夫妻，是最親近的人……」

我深吸一口氣，打斷他的話：「老公，今天我們不要聊這些不開心的，好不好？

「我保證，以後一定會和宋媛保持距離。」

林超深邃的眼裡這才有了笑意，他伸手往我頭上輕輕一拍，有種別樣的親昵：「這才是我的乖乖老婆。」

吃完飯，我發了條朋友圈：

【結婚紀念日快樂，感謝有你，一直給我驚喜！】

配圖是一張我倆十指緊扣的照片，背景還能依稀看到紀念蛋糕和玫瑰，燭光晚餐散播著浪漫幸福的氛圍。

林超第一個給我點了贊，接著有很多人點贊，評論更是一條接一條：

【這恩愛，簡直秀我一臉！】

【該死，是愛情的酸臭味。】

【什麼神仙愛情？】

【拳頭硬了！單身狗見不得這個！】

【誰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啊，我看明明就是愛情的培養皿。】

【看看別人家的老公。】

原來在別人眼中，我和林超是這麼幸福甜蜜，令人羨慕的一對。

我越看越高興，手指飛快，忙著一個個回復他們：

【抱歉，我不是故意想秀的。】

【是酸酸甜甜才對。】

【過獎了，我們隻是一對普通又平凡的夫妻。】

【哈哈哈，單身有單身的快樂。】

……

可突然，我的微笑凝固在嘴角。

隻因為評論區裡，宋媛的回復格外突兀，宛如一盆冷水，潑在了我原本發熱的腦子上：

【自欺欺人。】

宋媛隻發了這四個字。

卻驅散了我所有的快樂。

有人覺得莫名其妙，於是問她：【你是不是發錯了？】

我心一緊，宋媛不會說出什麼吧？

林超知道的話，該要不高興了。

我明明告訴過她，不要讓她說出去的，她為什麼要在我的朋友圈下面發這個？

我趕緊刪除了她的評論。

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幹脆連朋友圈一起刪了。

這下她總不能再評論了吧。

「怎麼突然不高興了？」

林超察覺到我的異常。

我放下手機：「啊，沒事，突然有點犯惡心。」

林超握住我的手：「寶貝兒辛苦了，等過了三個月就好了。」

「嗯，我知道的，」我皺眉擔憂，「就是醫生說，胎兒還不穩定，可能要打黃體酮保胎。」

「那我明天陪你去醫院看看。」

「嗯。」

過了一會兒，林超還是發現了不對勁：「咦，你剛發的朋友圈怎麼刪了？」

我大腦飛快地找著借口：

「別人說我秀恩愛……」

林超也沒在意，嗯了一聲，便又換了個話題。

8

深夜，林超沉沉睡去，而我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的手機就放在床頭。

猶豫再三，我還是悄悄拿過來，拇指一按，手機就解鎖了。

我心裡一暖，這就是林超，他的手機對我從不設防。

如果真有什麼問題，他怎會對我如此放心？

夫妻最重要的是相互信任。

而我不能辜負了他對我的信任。

於是我又將手機悄悄放了回去。

隻是黑暗中，在我沒有注意的時候，林超正靜靜地看著這一切，而後悄無聲息地舒了一口氣。

第二天一大早，林超就帶我去了醫院檢查。

醫生問診的時候，他比我都要緊張，問了一連串問題：

「醫生，指標還正常吧？

「我老婆之前流產過，會不會有影響？

「需不需要開點藥保胎？

「什麼時候胎兒能穩定下來？」

醫生最後被問得受不了，好笑道：「還沒見過比孕婦還緊張的爸爸。」

我抿著嘴輕笑。

「目前來看，暫時不用打針，我給你開點藥，回去少做激烈運動，盡量不要跑跳，保持心情穩定，下周記得復查。」

林超喜上眉梢：「謝謝醫生！謝謝醫生！」

醫生翻看系統裡的資料，隨口說道：「對了，你也不是第一次當爸爸了啊？我看老大現在應該都有兩歲了吧。」

話剛說出來，氣氛便詭異地沉默了。

林超一拍桌子，紅了眼：「關你屁事！你怎麼說話的！？我要投訴你！」

醫生嚇得連連道歉：「對不起，我說錯話了，我說錯話了。」

林超扶起我：「走，老婆，咱們回家。」

我「嗯」了一聲，嗓子裡已有了掩飾不住的哭腔。

「老婆，你別管他說什麼！」

我卻呆呆的，像一隻失去生機的木偶。

臨走前，林超還不忘放狠話：「我告訴你，我老婆要是有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出了醫院，我的眼淚像掉了線的珠子一樣，生生往下掉。

林超心疼地把我摟在懷裡，輕輕拍著我背，安撫我。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顫抖著開口：

「老公，甜甜走了有兩年了吧？我怎麼一次，都沒夢見她？

「她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怪我沒有照顧好她？

「她那麼小，會不會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我好怕，怕她不要我當她媽媽了……」

林超沉著嗓子：「都過去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不要拿過去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9

是的。

兩年前，我和林超曾有過一個孩子，是個白皮膚大眼睛的女孩，生下來有六斤八兩。

笑起來甜甜的，還有兩個小酒窩。

她是我的小心肝，我的開心果，我最愛的寶貝，這世上唯一一個和我血脈相連的人。

軟軟糯糯，隻要看一眼，我的心都要化了。

可是四個多月的時候，甜甜卻不幸去了天堂，隻因我一時疏忽，半夜喂完奶，沒有拿走她身邊的一塊小方巾。

誰也沒有料到，這一塊小小的方巾，卻要了甜甜的命。

甜甜走了之後，我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醫生說我得了嚴重的產後抑鬱，已經有了明顯的自殺傾向。

那段時間，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光。

讓我走出來的，是那個突然產生的念頭。

——是不是再生一個孩子，我就可以把甜甜接回來了？

是啊，隻要我和林超再生一個孩子，最好還是女孩，應該就會和甜甜一樣吧。

於是我無數次地祈求上蒼，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的甜甜回來，這一次，我絕對好好護住她，不再讓她受到半點傷害。

可惜甜甜好像真的生氣了。

她不想回來。

明明懷甜甜的時候很順利，產檢一路綠燈，可第二次懷孕的時候，孩子卻流產了。

好不容易第三次懷上，醫生告訴我，有先兆流產的症狀。

我明白，是甜甜還在生我的氣。

都怪我，都怪我不好。

我不是一個好媽媽。

10

定居國外的好友周時悅回來，難得一聚，大家張羅著要一起吃頓飯。

我本來找借口推了的，因為宋媛肯定會去。

招架不住邀請人一句：「大家難得聚一次，時悅下次回來，還不一定會是啥時候了。」

我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有那麼多人在，宋媛應該也不會說什麼的。

包間裡，整整齊齊來了十二個人。

大家打過招呼，各自落座，宋媛坐了個離我最遠的位置。

我了然，我和宋媛回不到從前了。

席間有個人剛點燃了煙，被宋媛開玩笑拍掉了。

「抽什麼煙啊，嗆死了，我們可不想吸你的二手煙，要抽出去抽。」

我忍不住看了宋媛一眼。

在座的這麼多人，隻有宋媛知道我懷了孕。

宋媛卻哼了一聲，冷冷地別開臉。

好久沒聚了，大家聊天的熱情很高，天南海北的話題一個接第一個。

宋媛突然問了一句：「我最近看到個事，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啥事啊？說來聽聽。」

宋媛看了我一眼：「我在網上看到一個女人，明明評論裡所有人都告訴她老公出軌了，她不但不信，反而各種維護她老公，說他們感情好得很，甚至還嫌網友多事。

「你們說，她到底怎麼想的啊？」

我不由捏緊了手裡的筷子。

大家七嘴八舌地聊起來。

有人笑：「說白了，就是不想離婚唄，要是承認了，這日子還怎麼過？婚姻嘛，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

「唉，那幹嗎還發到網上來，網友的乳腺也是乳腺啊。」

「你的乳腺哪比得上人家的親親老公啊？這種戀愛腦女人多的是。」

「就是，這種人，我向來隻回一句——尊重，祝福，鎖死。」

「什麼鍋配什麼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對嘛，你非要戳破人家的窗戶紙，人家當然嫌你多事。」

……

包間內有點悶，我起身到外頭透透氣，不一會兒，宋媛也跟著出來了。

見我要回去，宋媛冷笑：「至於嗎你？碰見你男人出軌還是我的錯了？」

我糾正她：「林超沒有出軌，那個女人隻是他的同事。」

「是嗎，那你看看這是什麼？」宋媛打開手機。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林超和劉靜摟抱的照片，明顯超出了正常的男女界線。

被燙了一般，我飛快挪開視線。

「怎麼，不敢看了？」

我語氣平靜：「不管怎樣，我相信我老公。」

「好吧，那我就發給你，反正你也會給你老公看的。到時候，看你老公怎麼給你解釋，他和這三個女人的關系。」

不愧是多年的閨蜜，宋媛精準地戳到了我的痛點。

我忍無可忍：「宋媛，你為什麼非要這樣？」

「我隻是見不得你被騙，我找了私家偵探，才短短一個月，就被我發現三個。其中一個，甚至是站街女。

「林超他根本就是在騙你！

「你明白嗎？他根本不值得你這麼愛他。」

「騙我？」我搖了搖頭，「你知道我為了懷這個孩子，有多辛苦嗎？」

宋媛冷哼一聲，不以為意：「渣男的孩子，不要也罷！」

我輕輕一笑，卻湿了眼眶：「可隻有和他，我才能接回我的甜甜。」

「甜甜？」宋媛瞬間反應過來，她連忙握住我的手，瘋狂地向我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容容，我不該說那些話。」

宋媛見證過我最最艱難的時光。

那天夜裡，風很大，天上還有圓圓的月亮，林超到半夜都沒回來。

我給他打電話，想讓他回來陪陪我，可他口氣卻很差：

「我在加班，加班，你不知道嗎？

「我也有工作要做啊！不可能天天圍著你轉！

「你究竟還要我怎樣？

「因為你，甜甜已經死了，你能不能不要提她的名字了！」

句句如刀，刺向我本就崩潰的心髒，最後那句，更是直接判了我死刑。

為什麼會這樣啊？

明明醫生告訴過他，我有嚴重的產後抑鬱，已經有了自殺的傾向。

我推開窗，15 樓，這個高度，不到一分鍾，我就可以去見到我的甜甜了。

我抬腳，跨過了窗臺。

隻要我一松手……

就在這時，宋媛打了電話過來。

我猶豫了一秒鍾，還是接了電話，畢竟這個世界上，她是唯一一個對我真心的人了。

最後一次，我總得和她道個別。

風呼呼地刮，將我的話語吹得七零八落。

宋媛卻突然對我說：

「容容，我給你打電話是想告訴你，我做夢夢到了一個小女孩，她讓我告訴你，她還會回來的，你千萬千萬要等她。不然，她就再也不理你了。」

「真的嗎？她還會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