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垂頭喪氣點頭。

他又笑道，聲音帶著些寵溺，「別怕，我背你回去。」

我搖搖頭，指了指另一側的人群處，「蕭策就在那邊，三哥哥把我帶過去吧。」

也許是我多心了，不知為何，我看到他的眼神有那麼一瞬好像失去了剛才的光彩，有些許的低落，明明他臉上還帶著溫暖的笑意啊。

他沒有猶豫，側身背了我，朝著蕭策剛剛等我的地方走去。

不過百步路，他走的極為平穩，寬大的背讓人感到心安。

10、

蕭策卻不見了。

「我明明跟他說了，在這裡等我的。」看不到蕭策，我又急了起來，難道他為了找我，已經離開了這裡？

放眼回看四周，卻沒有他的身影。

蕭煊依舊安慰我，「你別擔心，我帶的有隨從，讓他們去找，我陪你在這裡等他。」

在等蕭策回來的時間裡，三皇子忽然將一個燈籠遞給我，正是我心心念念的那盞兔子燈。

我驚喜，「你怎麼會？」

「剛剛看你依依不舍地看著這燈，就命人買回來了。」

依舊是溫暖和煦的笑容，我並不知道蕭煊這簡單的一句話後面，是他命人從贏得了這盞兔子燈的女孩手裡，好說歹說花了一錠金子才買回來的。

蕭策被找回來了，見面時卻讓我有些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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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我身邊，身旁還有程泠跟隨，遠遠看去，男子長身如玉，女子花容月貌，當真是一對般配到極點的璧人。

原來他不是去找我，而是在程泠的邀請下，一起去逛了這熱鬧的集市。

程泠看到我，忙跟我致歉，「阿筠，對不住，我以為你還要等會兒才回來，便央求四皇子幫我為家兄選一件生辰禮。」

果然，程泠婢女手裡持著一卷字畫。

是我小氣了，隻是幫一個小忙，我不該小心眼。

我看向蕭策，「我們回去吧，皇祖母還在等我。」

蕭策又恢復了沉默模樣，點點頭，跟程泠道別後，便對我說道，「走吧。」

失望再次湧上心頭，三皇子提醒道，「小丫頭的腳扭傷了，我說送她回去，她堅持要找回你再走。」

蕭策聞言，愣了一下，語氣依舊平穩，「多謝三皇兄，我與阿筠此次出宮，並未帶隨從，還要勞煩三皇兄將阿筠帶到你的馬車上去。」

回到宮裡，太醫檢查了我的腳踝，隻是輕微扭傷，簡單敷藥幾日即可。

然而我還是不爭氣的哭了。

從燈市回來，一路上是三皇子跟我講解在燈市的所見所聞，幾乎都是挑著我喜歡的說，而蕭策卻一直沉默以對。

明明，我看到他與程泠一同回來時，臉上滿是笑意，那是一種不曾對我的溫柔笑容。

但我仍選擇自欺欺人，無論如何，他都說過會娶我的。

11、

正月之後，皇帝陛下忽然下旨，立蕭策為太子，並擇吉日選太子妃，我亦是被待選的女子之一。

選妃前，李貴妃跟我說，她早已與蕭策商議過，這個太子妃的位置隻會留給我。

我點點頭，理所當然的接受。

不說我從小就想嫁給蕭策，便是他如今當上太子，也有我爹爹在背後賣力的籌謀經營，推波助瀾。

隻是我們都太低估了蕭策。

他不僅戲耍了我，也戲耍了助力他入主東宮的皇太後和我爹爹。

在選妃儀典上，我身著華麗衣裙，在眾女子中最為耀眼尊貴。

難得的，我保持著莊重典雅的姿勢，等待著蕭策帶著滿心歡喜，走到我的面前，牽著我的手，向眾人說他要選我。

隻是當他繞開我，牽著程泠的手，將那方印放到她手中的時候，我才明白自己多年的愛慕與追逐，原來隻是個一戳就破的謊言。

太子選妃之後，李貴妃跪在興慶宮，請求太後贖罪。

她跪了一個時辰，皇祖母既沒見她，也未曾讓她起身。

這樣一直跪下去並不妥，我知道皇祖母在氣頭上，這是為了給我出氣，但選妃之事，木已成舟，責怪他的母親又有甚意思。

我命人送李貴妃回宮，她看到我，聲淚俱下的拉著我的手，「郡主，是策兒不妥，他太年輕，是我這個母親沒教好他，請你一定在太後娘娘面前說句好話，寬恕我們母子吧。」

「你與策兒青梅竹馬，自小我便隻認你這一個兒媳，但策兒這回鑄成了大錯，是他對不住你。」

「我知你喜歡策兒，那個程泠她做太子妃便讓她做去，我並不喜歡她，郡主若是不嫌棄，我一定跟陛下求情，讓策兒以太子妃之禮求取郡主……為太子良娣。」

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我，隻可惜，我這個全京城的笑話，還是有些脾氣在身上的。

眼中滿是譏诮，冷冷地看向李貴妃，「若我嫌棄呢，貴妃可願助我去做蕭策的太子妃？」

李貴妃被我冰冷如霜的看著，仿佛第一次認識我，身子不覺往後挪了幾分。

我們正說話間，蕭策帶著程泠來到。

新任太子妃仍是一副嬌弱模樣，說話輕柔有理，讓人滿是憐愛。

「阿筠，對不住，我真的不知道太子為何選我，我跟太子說我實在不能做好太子妃，還請他收回太子妃印，還給你才是……」

蕭策似乎擔心我真的傷到程泠，將她掩在身後，目光冷冷地盯著我，「陸筠，我從來都沒喜歡過你，是你一直糾纏，如今我隻想選一個自己真愛之人，白首偕老，你為何如此咄咄逼人！」

一夕之間，我忽然不認識眼前這個男人了。

那個永遠溫言以對，永遠包容我的過錯的少年，一下子就找不到了。他突然這麼冷漠，讓我覺得好陌生。

現在他和程泠，一個扮演情深許許，一個展示無奈柔弱，隻有我一個人是不願成全真愛的惡毒傻瓜。

他怎麼可以，她怎麼敢！

我是皇太後的外孫女，我是陸大將軍的獨女，我就是再沒用，也不能給我的家族蒙羞。

「程姑娘，坐上太子妃位感覺如何，於你和你的家族應當是天大的獲益吧，如果我沒猜錯，你那次落水，應該是故意挑釁五公主，才設計她著人推你的吧，為的就是等我救你。」

看著眼前的熱鬧，我確實什麼都明白了。

「蕭策從戰場回來之後，你進宮的次數也多了，每次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都能恰好遇到你，這恐怕也不單單是巧合吧。」

「那次燈會……」

「不，我沒有！阿筠，我從來沒想過奪走你的東西，都是我的錯，請你不要怪阿策，如果我的離開能讓你開心，能讓你和阿策重歸於好，我願意付出一切……」

「那你可以去死嗎？

我挑釁地看著程泠，我不僅低估了蕭策，也低估她的茶藝。

「陸筠，你為何如此惡毒，我說過，這些與阿泠無關，都是我的錯，我會補償你的。」

蕭策惡狠狠地打斷我，「阿泠向來知書守禮，我與她是冥冥之中的緣分，不是你三言兩語便能說清。你為了糾纏我，便將所有人都想的陰險惡毒，才是小人之心！」

12、

過去，不管我做了什麼事，蕭策都沒跟我翻臉。

現在卻為了程泠，不惜對我疾言厲色。

真的是苦了他，臥薪嘗膽，在我跟前足足演了七年的溫潤君子。

「很好，蕭策，既如此，我們之間的情分到此為止，隻是日後你莫要後悔。」

補償，恐怕你給不起！

說罷，從袖中掏出一枚瑩白的玉璜，重重的摔到蕭策面前，霎時間，碎玉如水滴般在漆黑的石板上濺的四處都是。

這枚玉璜是蕭策送我的及笄禮物，既然要斷，那留著這垃圾也沒什麼用了。

不再看他，轉身回到興慶宮，留下他們一家三口自導自演。

過去的我，是無知無畏的傻子，仗著有皇祖母無所顧忌的偏愛，有爹爹毫無保留的袒護，便覺得這世間，隻要是我喜歡的，便沒有得不到的。

蕭策真給我上了一課。

原本我也可以讓皇祖母和爹爹的權勢逼迫蕭策，逼迫程家。隻是我不屑於那樣做，更不屑於為了這樣一個蕭策那樣做。

我再喜歡蕭策，我也不願讓人看輕，我是皇太後的親外孫女，是東海長公主的嫡女，是平西侯的掌上明珠。

我沒有輕賤到要給人做妾的地步，而欺我瞞我的蕭策，他根本不配。

13、

日子還要過下去。

蕭策與程泠的大婚儀典安排在了盛夏，滿池芙蓉競相綻放的季節，宮裡當真好不熱鬧。

皇室宮宴上，王公大臣推杯換盞，言笑晏晏，仿佛是自家辦喜事一般。

五公主坐在我身旁，看我沉默不語，真是找到了絕佳的機會來奚落我。

「陸筠，人人都道你才是未來的太子妃，你與我三皇兄一同長大，本是青梅竹馬，如今卻被一個文臣的女兒奪走了夫婿，說起來真是又窩囊又可憐。」

五公主長得不好看，膚色略黑，眼距略寬，她翻白眼的樣子沒有氣到我，差點讓我失笑。

「世上就是總會有自不量力之人，仗著自己跟皇室沾親帶故，便總想著飛上枝頭當鳳凰，太後又如何，武侯又如何，不一樣被耍得團團轉。」

羞辱我也便罷了，羞辱我的家人，我隻能說五公主踢到鐵板了。

「五公主說的對，擇夫婿的確要擦亮眼，免得真嫁了人才知道自己選了位道貌岸然的混賬，我多謝五公主提醒，讓我看清了你四皇兄的為人，不過是個見利忘義，道貌岸然的狗東西，及時止損對我並無壞處。

要是被聖旨隨意指婚給了某位世家浪蕩子弟，那才是人生之大不幸，下半輩子除了盼著自個兒早點守寡，好像也真沒別的法子了。

哦，對不住，我可不是說公主的未婚夫婿梁二公子。」

「公主是真鳳凰，陛下自然是挑最好的給公主，我卻比不上，皇祖母和我爹爹對我的確疏於管教，挑夫婿這事兒上，壓根不願替我操心，我想選誰，都隻由著我，我可真是羨慕五公主的好命格。他日五公主大喜之日，我亦會如今日這般，送上大大的賀禮。」

五公主這幾年愈發驕橫，但在皇帝那裡也愈發失寵，先前北方涼族派遣使臣到我朝求和，外加求親，皇帝陛下想也沒想便打算把五公主嫁過去，要不是她一哭二鬧三上吊抗旨，此刻恐怕她與草原王子的兒子都能滿地跑了。

皇帝縱容女兒一回，第二回卻是幹脆利落的很，直接指婚給了梁尚書家的二公子，這位是出了名留戀煙花柳巷的紈绔公子，既無學識，人長得也不怎麼樣，當真是貪財又好色。

這回皇帝不慣著她，五公主又大哭大鬧一回，差點連累她老娘劉妃娘娘進了冷宮。

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五公主惹我，我得讓她知道，我並不是那個好讓人拿捏的軟柿子。

五公主被我氣得面紅耳赤，再被我激下去，恐怕她要當著眾人的面，在我面前重演那套絕技了。

宴會的氣氛正酣，兩位新人情意綿綿，接受眾人慶賀，我卻覺得汙濁不堪，無甚意思，索性提了衣裙，離了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