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北方的地震還沒結束，南方沿海地區多地出現海嘯，龍卷風，洪水。

室外的溫度驟降到零下 70 度。

恐怖的極寒末日徹底來了。

與此同時，我六年前在天下論壇發表的末日預言被人翻了出來。

上面寫的所有全部被驗證。

我的匿名馬甲爆紅網絡。

所有人都在人肉我，可沒有一個人能找到我。

因為六年前網絡系統還沒有那麼發達。

六年過去，想追蹤 IP 地址已經是天方夜譚。

直到一周後的深夜，我被手機瘋狂的震動聲吵醒。

我迷迷糊糊點開信息。

手機卻意外跳轉進了一個監控畫面。

黑白底色上，我媽正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因為劇痛，她的身子還在不停抽搐。

下一秒，周蕾的微信語音就彈了進來。

我本來去拉監控進度條的手意外點了接通。

周蕾顫抖帶著哭腔的聲音隔著手機傳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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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清清，你把剛才的監控錄像保存好。」

「我不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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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蕾說完就徑直掛了電話。

我再打過去，已經是無人接聽。

我隻好再次點進之前的監控畫面。

把進度條往回拉了大概五分鍾。

畫面裡，我媽將兩條被子鋪在客廳，正專心致志的縫制。

延嘉辰在冰箱裡翻找了一會兒後，臉色不太好看地走過來。

「奶奶，我想吃肉。」

我媽頭也沒抬：「嗯，一會兒出去給你買。」

她專心為延嘉辰縫著取暖的被子。

絲毫沒看到延嘉辰逐漸冷硬的臉色。

突然，延嘉辰滿臉暴躁地踢翻了旁邊的花盆。

「上個禮拜你就這麼說的，你的「一會兒」可真長啊！」

「我十八歲了，你他媽還當我是兩歲呢！」

我媽被嚇了一跳，針扎破了手指她也來不及管，連忙起身去哄寶貝孫子。

可她越哄，延嘉辰就越生氣。

最後氣衝衝地進廚房拎了菜刀出來。

我媽至死都不敢相信，她當成眼珠子一樣寵愛了十八年的孫子會殺死自己。

直到死，我媽都還在和延嘉辰解釋，她是因為下大雪積雪太厚出不去才沒去買肉的。

聽到動靜的周蕾從廁所出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周蕾眸孔瞪大：「你，你在做什麼？！那是你親奶奶！」

「我知道，可是家裡沒吃的了。」延嘉辰提著還在滴血的菜刀，漆黑的瞳孔朝周蕾看過來。

「誰知道這雪要下多久，不殺人，難道等著被餓死嗎？」

周蕾情緒崩潰：「那吃完了，你是不是還準備殺我！」

延嘉辰歪頭衝著周蕾一笑：「好主意。」

「媽，你真當我是蠢貨嗎？」

「你用那套「真龍命」的說辭，親手毀了我的臉，我成績下滑你也不幫我請家教補課，我被送進少管所，你也一次都沒去看過我。」

「我少管所的老師跟我說，你不像是生我養我的親媽，更像是捧殺繼子的後媽。」

「所以，我出來後拿了你的頭發去做了親子鑑定。」

周蕾此刻臉上的表情已經繃不住了。

她渾身都肉眼可見地顫抖了起來。

延嘉辰卻還在笑：「媽，要不要我把結果念給你聽啊？」

畫面的最後，在延嘉辰笑著朝周蕾走過去時。

周蕾突然轉身，慌不擇路的開門衝了出去。

我心髒也控制不住地狂跳了起來。

下載好監控畫面之後，我點進周蕾的微信，顫抖著手指給她發信息。

【江月小區 6 幢 3 單元 1401，密碼 0708。】

【這是我的一處房產，你到這兒來。】

下面還附帶了一張小區的電子門禁卡。

可消息發出去之後，就像石頭沉進了大海了。

每一秒都讓人覺得難熬。

不知過了多久。

我手機屏幕驟然亮起。

周蕾：【為什麼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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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蕾既然能回我微信，就證明她暫時脫離危險了。

我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打開了手機上的監控 APP。

連上了我在江月小區的監控。

果然在客廳裡看見了周蕾。

她的頭發和衣服已經被雪水打湿，走過的地上留下一灘水漬。

此刻她正背靠著牆壁癱坐在地上。

她狀態似乎很差，盡管室內溫度是 24°，可她還在瑟瑟發抖。

我打開揚聲器，聲音隔著監控傳出去。

「周蕾，你已經獲救了。」

「不用再害怕。」

「這個房子有一間儲存室，我在裡面放慢了物資，夠你撐到雪停了。」

聽到聲音，周蕾這才抬起紅得瘆人的眼眸看向監控。

聲音有些悽厲：「延清清，為什麼救我？」

她近乎偏執地想要一個答案。

但是我回答不了她。

前世，末日結束後，我的死因被掩蓋，延嘉辰無罪釋放。

是周蕾拿出新的證據，「大義滅親」替我報了仇。

延嘉辰被判死刑那天，她替我斂了屍。

她一邊撿著我的殘肢，一邊哭著跟我道歉。

原來，我弟出車禍的時候，車上還有個女人。

他們被警察從車裡抬出來時，某個部位還連在一起。

周蕾這才知道自己老公出軌了。

後來警方把我弟的遺物交給了她。

她找人修復了手機，從手機裡得知了所有真相。

我弟和那個女人從上高中時就在一起了。

因為那個女人比我弟大了七歲，我家裡不同意，他們才假裝分手。

之後我弟娶了周蕾。

婚後卻還和那女人在一起。

很湊巧，周蕾和那女人先後都懷孕了。

我弟就和那女人合謀——換掉孩子。

周蕾的兒子被扔進了農村的旱廁裡。

得知真相的周蕾崩潰了。

她去咨詢律師，律師告訴她，不管怎麼說，孩子是無辜的，私生子也有繼承權。

不無辜的人已經死了。

活著的都是無辜的人。

她的兒子死了，她還要幫仇人養兒子，她又何嘗不無辜！

所以周蕾開始她的「捧殺」計劃。

而她遷怒我，是因為——

那個小三是我的閨蜜曹悅。

18

我能很清晰地從監控中看到周蕾。

周蕾卻看不到我。

而我的沉默讓她的情緒逐漸崩潰。

她雙眸含淚，情緒激動：「延清清，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你也別怪我。」

「如果不是你，延成不可能會認識曹悅！」

「我在婚前問過你，你如果早點跟我說他們的事，我也不會嫁給延成，我懷胎十月的孩子也不會剛出生就被害死！」

「我從延成手機裡看到了照片。」

「他那麼小，眼睛還沒睜開。」

「他們怎麼敢……怎麼敢殺掉我的兒子！」

她聲音悲愴，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痛苦到了極致。

我想解釋，可是解釋隻會增加她的愧疚感。

如果怪我這件事能讓她心裡好受一點。

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哭了一會兒，周蕾忽地又笑了：「我嘴上說著怪你，可心裡卻清楚, 我壓根怪不著你。」

「你弟跟你閨蜜談戀愛，也不是你能控制的。」

「他們假分手, 婚內出軌，我每天和延成生活在一起，我都沒發現, 更別說遠在 A 市的你。」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又哭又笑。

周蕾本性並不壞。

被逼到這個份上，做了這些事，最過不去的其實是她自己。

可是, 她又做錯了什麼？

我忍不住開口。

「周蕾, 在捧殺延嘉辰這件事上, 我不怪你，你也不用怪自己。」

「錯的是他們。」

一碼歸一碼，哪怕我不喜歡她，我也不能否認她的愛子之心。

試問哪個母親能接受自己剛出生的孩子被扔到旱廁成為蛆蟲口糧, 而自己還傻傻替情敵將私生子養大。

至於我和她的個人仇怨，我保持我對她厭惡的權力。

周蕾愣住了, 她盯著監控看了很久。

忽地笑了。

那是一種輕松的，釋懷的笑。

19

那在之後, 我沒再得到關於延嘉辰的任何消息。

隨著暴雪越下越大。

通訊, 電纜, 交通等基礎設施全都癱瘓。

手機也再連不到任何信號。

但是暴雪對我沒有任何影響，我的房子四季如春。

末日持續到第四個月的時候, 確實有人拿著斧子來砍過我家的門窗。

但無一例外，全都失敗了。

這些門窗都是我花重金買的防爆材料。

子彈都射不穿, 更別提普通的刀具。

又過了一個月，外面時而會飛來數量浩大的無人機。

國家在用無人機給幸存者派發食物。

半年過去，暴雪終於停了。

這才讓侄子長大後與常人無異。

「（在」村裡組織人清理積雪，我第一個報了名, 還把之前就準備好的鏟雪機全部交了出去。

有了機器在手，當天村裡就被清出來了一條運送物資的道路。

所有的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恢復。

末日後，相關單位也成立了重案組，專門抓捕末日裡那些燒殺搶掠的罪犯。

找到延嘉辰的時候，他兩條胳膊都沒了。

他和警方報家屬聯系方式時，報了我的手機號。

他以為我是律師, 他又是延家唯一的男丁，我肯定會護著他。

但是延嘉辰失算了。

我把之前就存好的他殺人的視頻提交給了警方。

之後又配合警方調查。

才發現, 他在末日裡結交了一些黑社會性質的朋友。

在他們的引導下, 他騙鄰居，騙同學, 殺人，強 J，幾乎無惡不作。

他的兩條胳膊就是那些人實在沒食物了，砍下來充飢的。

被判死刑後, 延嘉辰肉眼可見地慌了。

他呲目欲裂地盯著我：「姑姑！你救救我, 我不想死！」

我淡定地看著他：「救不了，你有這功夫求我，不如想想下去了怎麼給你奶奶贖罪。」

延嘉辰氣急敗壞。

「草！延清清，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我往外走的腳步一頓, 眼風凌厲地回頭看他。

「你最好是。」

從法院出來，我發了短信給周蕾。

把江月小區那棟公寓留給了她。

我們不會再見了。

在不會見面的日子裡，希望我們都能開始嶄新的人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