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二一副的美甲

第3章

眼看著網友越來越多,顧芳也越來越激動。


直接拿著手機對著我,「季春夏,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嗎?一副美甲你收人家一千二,我冤枉你了嗎?」


我看著不斷滾動的彈幕,笑了一聲,退出直播間,從手機調出一張圖片對到攝像頭面前。


「那位顧客找我做了一個法式空間美甲,加了十顆施華洛世奇水鑽,都是官網進貨,我這還有他們官方出具的發票。」


「坦白來說現在的美甲市場,我收一千二真心不貴,做之前我也和顧客說過價格,顧客也同意,沒想到我花了六小時做完了,卻因為這位小姐一句話,我一下午的工作打了水漂,還給我扣上了個『奸商』的帽子。」


「我報警,警察拿她們沒辦法,也不能說我有罪。她們砸了我的店,我隻能無限期停業。」


「她來我朋友工廠鬧事,上來就提這麼無理的要求,讓我們兩塊錢一瓶指甲油賣他,拼夕夕都沒這個骨折價!」


「談判不成,她還想網暴我和我的朋友,到底誰才是奸商,誰才不要臉!」


我很流暢地把這些話脫口而出,顧芳根本來不及反應。


直播風向一下子變了。


況且現在是什麼時代,網友也不都是傻子,不會以為誰先發聲誰就是好人。


【evergreen 的指甲油兩塊錢一瓶?那你不如去搶好了!】


【小姐姐做的那個美甲很精美的哦,如果是真的施華洛世奇鑽石,那一千二真心不貴,小姐姐現在在哪開店,我想去捧個場。】


【第一次見網暴自己的,笑死了。】


我看著一面倒的直播間風向,召來秘書,在她耳邊耳語幾句,張清看了我一眼,彼此間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顧芳面容扭曲地對著屏幕喊道:「你們這些人懂什麼,她就是賺了黑心錢,不然怎麼可能開得起豪車,隨手一個包就是幾十萬,不是坑蒙拐騙來的,她哪來這麼多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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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友也不慣著她,立馬開懟:【人家老公給的,人家願意,要你在這眼紅!】


「你說誰眼紅!誰眼紅!你出來,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她一番話下來,徹底激怒了網友的怒火,直接給罵停播了。


警察來了之後,我和張清一五一十地講清楚了。


張清是納稅大戶,警察對她的態度很客氣。


而且工廠裡到處都是監控,顧芳說的那些話一五一十全都記錄在案,真切的抵賴不得。


張清還讓秘書找來了顧芳之前的欠款單,態度很明確,要麼把之前的貨款補齊,要麼就上法院。


顧芳件事情不妙,拔腿就跑。


卻被門口的保安攔下了。


賠錢道歉和拘留,傻子都知道怎麼選。


9.


我讓秘書準備的條幅眼下派上了用場。


張清學著顧芳也開啟了直播,第一個鏡頭就是顧芳被警察按著付款刷卡的背影。


張清還當著顧芳的面,在直播裡聲淚俱下的控訴顧芳的胡攪蠻纏。


「你們不知道,她就是個老賴,在我廠裡買了那麼多指甲油,一次都沒付過錢……」


直播間好多都從顧芳直播間引流過來的,有了之前一遭,張清直播間裡粉絲人數飆升,還有不少從隔壁趕過來吃瓜的。


張清趁著這波熱度把廠裡面滯銷的指甲油通通上架,發了一筆橫財。


還有不少人認出了她背後的工廠,向網友科普這家工廠,招聘的很多都是殘疾人和留守兒童雙親,是被央視點名的良心企業。


我看著張清在那熱火朝天的喊著「3,2,1,上鏈接」,餘光瞟到顧芳接了個電話,歡天喜地地走了,走之前還往工廠門口的石獅子吐了一口濃痰。


張清的指甲油工廠名聲打了出去,很長一段時間內產品都供不應求。


我以為經過這個教訓,顧芳能消停兩天,卻沒想之後我和張清上街,路過商業街的時候,正巧看到她往街上擺「春節大酬賓」的牌子。


好多人拿著傳單,在一家名不見經傳的美甲店前排起了長龍。


我和張清對視一眼,彼此都在對方眼中看出了幾分疑惑。


好奇心驅使,我也跟著上前一看究竟。


隔著一片薄薄的玻璃窗,我看見顧芳手法粗暴地在剪一個妹妹手上的死皮。


被這麼粗魯對待,小妹妹表情是痛苦的,但是牌子上「39/位,不限款式」的誘惑力太大,讓她手指被剪出了血也隻能咬牙忍著。


我還注意到顧芳背後一整面前的置物架上,全是張清廠裡生產的指甲油。


「這怎麼可能,『炫彩』系列的指甲油我隻賣給過你,她從哪裡來的?」


同樣的疑問也充斥著我的大腦。


「會不會是你們廠銷毀的那批指甲油?」


張清是個很有原則的人,廠子裡生產的次品也會統一銷毀,絕不會讓它們流入市場,可是上個月,廠子裡有老人發現本該銷毀的過期指甲油少了一箱,當時我們誰都沒有注意,現在想想,很可能就是讓顧芳搞走了。


我想到顧芳那個意味深長的笑。


「我要揭發她!」


本來在塗色的顧芳見到我推門進來,臉色一下子垮了下來,嚷嚷著「你怎麼來了,這裡不歡迎你」。


我不跟她廢話,開門見喊地喊:「顧芳你竟敢用過期的甲油給客人上色,你知不知道那是有毒的。」


話一出口,店裡的人都懵了,顧芳更是臉色爆紅地指著我:「你胡說八道什麼,誰用過期指甲油了!」


「你自己生意做不成就來砸我的場子,大家快看啊,她就是那個一副美甲收人家一千二的那個黑心老板!」


現場立刻響起了竊竊私語。


我剛想張口解釋,一旁的座位上突然站起來一個熟悉的面孔。


張姐五根手指都翹著,指甲上的顏色還沒幹,「我證明,我就是那個一副美甲被收一千二的冤大頭。」


10.


我懶得和她們多費口舌,繞過顧芳就往置物架前衝。


「唉,你幹什麼,讓你進來了嗎!」


我拿起牆上的指甲油,瓶身上印著日期,清清楚楚寫著有效期截止到明年 2 月。


我懵了,張清也一臉不可置信地湊過來,問:「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顧芳嘴裡罵罵咧咧,「說誰用過期指甲油呢,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這是過期的嗎?」


「這可是 evergreen 的指甲油,『炫彩』的,國內沒有,就我這裡面有,看見沒,這些人都是奔它來的。」


我不死心,拿著甲油瓶子放在鼻下,這一聞,真讓我聞出了一絲異樣。


「這不是 evergreen 的指甲油,evergreen 的指甲油味道沒這麼刺鼻!這是假貨!」


看著顧芳一下子變了的臉色,我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斷。


「說誰賣假貨!」顧芳叉著腰朝我大喊,「大家伙快來看看,這個人不光坑顧客的錢,還跑我店裡誣陷我給客人用的是假貨!這天底下還有王法沒有!」


「你看她穿的衣服背的包,哪個不是上萬的,怎麼偏就和我一個打工人過不去!」


果不其然,原本大家還當樂子看,一旦涉及到錢,他們一個個全都正義感爆棚,叫著嚷著讓我滾出這家店。


「可……」


我還想再勸,張清卻拉住了我。


「好言難勸找死的鬼,你說破大天他們也不聽你的。」


「那怎麼辦,他們冒用的可是你的招牌。」


張清冷笑一聲,「我身正不怕影子斜,真出了事也找不到我頭上。」


但我還是擔心,於是臨走前特意走到李姐跟前說了一句:


「李姐你也在我那做了那麼多回美甲了,東西好不好你也能聞出來,真是假的對人體的危害多大……」


見她還是一副「你說完了沒」的不耐煩樣子,我哽了一下,淡淡說了句「好自為之」。


沒幾天,我就在網上刷到一堆人舉著牌子站在顧芳美甲店前維權,其中不乏當初和顧芳一起砸我店的那幫人。


顧芳店裡的員工,聲淚俱下地對著記者的鏡頭,舉報顧芳低價收購了張清廠裡不要的瓶子,灌裝劣質指甲油,以次充好放在貨架上給顧客用。


她說自己也是受害者,每天接觸這些劣質指甲油,身體已經受到侵蝕,這時攝像機掃到她的一雙手,白淨的一雙手上青一塊紅一塊,還張起了密密麻麻的疹子,稍微一碰就一道血印。


抗議的人堆裡,李姐赫然在列。


原本意氣風發的富太太不知道經歷了什麼,頭發幹枯,面容憔悴,整個人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她哭著握住記者的手,眼淚鼻涕糊滿整張臉:「天殺的美甲店,用劣質的甲油給我做指甲,害我兒子得了白血病,醫生說要做骨髓移植,要我們準備一百萬救命錢!」


「這一切都怪顧芳!」


這時,顧芳也被人從店裡揪了出來,她披頭散發,李姐看見她立馬衝上去,在她臉上撓了四五道血印子。


邊撓還邊叫罵:「都是你害的,是你還我兒子得了白血病!」


11.


顧芳被七八個人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她衝著李姐狠狠啐了一口,「呸,你兒子得病,關我什麼事,你別什麼屎盆子都往我頭上扣!」


「怎麼沒你的事!醫生都說了,我兒子是因為接觸了太多有毒物質,你給我們用的指甲油全是假冒偽劣的,人家品牌都發聲明了!」


「這麼多人都在我店裡做了美甲怎麼都沒事,就你兒子有事!」


「你怎麼不說他就該得病呢!」


「說到底還是你貪小便宜,呸,活該!」


李姐:「我撕爛你的嘴!」


接下來的視頻裡,顧芳被警察帶走調查了,相信法律會給她一個公正的審判。


至於李姐,我隻能說我提醒過她了。


我原本以為這件事會這麼告一段落。


沒想到沒幾天,我就被一堆人堵在自家小區樓下。


李姐猩紅著眼睛找到我,聽說我家有一棟寫字樓,開口就要我把其中最賺錢的幾家鋪面免費租給她做餐飲,以此賠她兒子的醫藥費。


我聽完都笑了。


「是我讓你去顧芳的美甲店做美甲的?是我讓顧芳用假冒偽劣指甲油的?」


「李姐我提醒過你,可你把我的話當放屁,現在出事了你找我?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李姐:「你少說風涼話,要不是你好好的美甲店不幹,我們至於去找顧芳做美甲!還被她騙,你得賠償我們的精神損失。」


人群裡立馬有人跟著附和,「對,你得賠償我們的精神損失費,還有醫藥費!」


「不是 79 嗎?老板還說帶人過來給打折的。」


「【至」我「呸」了一聲, 「我出你個大頭鬼!」


「滾滾滾, 在胡攪蠻纏我要叫保安了!」


說完我不管身後的罵罵咧咧, 快速閃身進小區。


隻留下一堆人隔著鐵柵欄傻眼。


我料想她們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果然, 不出半個小時, 李姐就在我家小區門口開啟了直播。


聲淚俱下地控訴我, 說我故意看她們上當受騙,和顧芳串通起來蒙騙她們, 還罵我的錢來路不正, 連帶著我老公的個人信息, 也被好事的網友扒了個底朝天。


可是她們以為這樣就會逼我就範嗎?


從顧芳身上,我學到的最大的教訓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把手機裡存著的監控視頻,和朋友圈截圖一起傳到網上讓她們還錢。


她們應該也沒有想到, 賬本雖然被顧芳撕了, 但我手裡還有出貨單,每天誰來做指甲,用了多少甲油甲膠, 用的什麼顏色型號我都有記錄,這些證據被我整理成一份文檔, 當天就由我老公陪著去派出所報了案。


欠款到賬的那天, 我喜滋滋的在微博上搞了個抽獎。


張清告訴我,顧芳因為故意傷害罪被判有期徒刑三年,罰款二百萬,而她的妹夫也就是生產劣質甲油的黑心作坊老板, 也被判了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


聽說顧芳和男朋友見作坊的收益好, 每個人都往裡投了十萬塊,顧芳剛畢業沒什麼錢,那十萬塊也是找高利貸借的, 判決書下來,注定她的後半輩子要為還錢奔波了。


顧芳被押送到監獄服刑的那天, 我去見了她一面。


時至今日, 我已經找不出當初那個腼腆找我學習美甲的小姑娘的影子了。


她看向我的眼神裡都帶著憎恨, 雖然我不知道這股憎恨從何而來。


「憑什麼那些顧客寧願在你店門口等幾個小時,也不肯到我店裡坐一坐, 明明我的手藝不比你差!」


「憑什麼你過得這麼好,老公那麼疼你還那麼有錢!憑什麼我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


我笑了,「你管這個叫運氣?」


「不然呢?我到底哪裡不如你?」


「憑我用酒精給顧客消毒, 而你用卸妝水,就已經足夠看出我倆的差距了。」


說完後,顧芳眼裡的光一下子暗了下來。


臨走之時, 我看了顧芳那張面如死灰的臉,一滴淚從她臉頰滑過。


後來我也沒再繼續開美甲店, 而是找了個坐辦公室的工作, 每天朝九晚五,偶爾找張清出去逛街吃火鍋, 日子過得同樣自在。


至於我們那棟寫字樓, 我老公聲明租金再高也不租給開美甲店的, 以至於附近的人想做美甲,得過好幾個路口去更大的商場,那裡的租金可不止一萬五一個月, 畢竟是商圈,價格水漲船高,一分錢一分貨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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