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室友沉迷苦瓜大隊的短視頻。

「我要嫁上拉如，生下拉如，享麼嘎人生。」

她幻想嫁到偏遠山區後，可以靠做自媒體成為千萬網紅。

在她跟 38 歲農民工私奔去山裡時，我悄悄告訴她父母。

結果她被抓回來後，掛科延畢找不到工作，隻能去兼職搖奶茶。

她怪我毀了她一輩子。

約我去爬山時，悄悄把我推下山崖。

再睜眼，回到室友看小英直播吃辣條的時候。

她興奮地紅著眼問我：

「網上說小英做自媒體，一個月能掙一百萬。我是不是也能試試？」

我立馬豎起大拇指：

「你 8g 衝浪十幾年，一定可以火遍互聯網！」

1

當聽到室友陳心怡激動的聲音，我才發現我重生了。

上一世，陳心怡迷上了網上的苦瓜大隊。

早上要看粒粒媽一月 500 養兩娃，中午要看光武媽用洗腳盆洗菜，晚上還要看小英直播賣洋芋片和辣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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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一睜眼就是：「麼噶，姐妹們。」

當看到有博主分析，小英直播帶貨能月入百萬時。

她坐不住了，激動地告訴隔壁床的我：

「我就說讀大學沒用吧！」

「大學生畢業之後隻能月薪三千，還要給老板當牛馬。」

「但是短視頻博主隻要動動手指，就能月薪百萬。」

「我比小英有文化，還比她更年輕漂亮。」

「要是我去拍短視頻，豈不是下一個千萬網紅！」

上一世，在 MCN 公司實習的我勸她，大學生應該以學習為重。

況且，自媒體不是隨便拍拍視頻都能成功的。

我所在的 MCN 機構花了很多錢培養博主，沒有幾個能夠真正火起來。

小英能賺錢，不僅是因為她自帶網感又愛學習。

而且她特別勤勞，一個人能養活全家。

陳心怡想了想，覺得自己各方面條件都比小英好。

隻是自己大學生身份太普通，不如小英的身份有爆點，限制了她的發揮。

她火速踹掉了 QQ 上 1000 多天的網戀男友。

又在隔壁工地千挑萬選，找了一個長得最像上拉如的農民工老王談戀愛，準備跟他回老家拍短視頻。

我嚇得要死，得知她要跟男人私奔後，馬上給她父母打了電話。

她父母連夜趕到，並從火車站抓走了她，還報警舉報男人拐賣人口。

她當場發瘋脫自己衣服，卻還是被父母綁回了家。

回學校上課後，她對老王念念不忘。

好多個夜裡，她都拿著老王舔過的棒棒糖睹物思人。

每舔一口，眼角就落下一滴淚水：

「你們不懂，這上面有老王專屬的男子漢味道。」

那是她被抓回來時，老王留下的唯一東西。

陳心怡常常在半夜哭訴：

「你們說，我要是當初懷孕了，是不是就可以用孩子留住他了？」

老王從警察局出來後，早就拉黑了陳心怡。

陳心怡聯系不上他，漸漸開始無心學習，掛科延畢導致找不到工作。

當我在奶茶店遇見她打工時，她徹底爆發了。

她約我去爬山，還把我活活推下山崖。

「要不是當初你多管闲事，現在我早就和老王過上沒羞沒臊的幸福生活，月入百萬了！」

「你就是嫉妒我們的愛情！都怪你這個檸檬精！」

重來一次，我可不會再阻止她了。

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成為星際網紅。

2

「佳琪，我去拍視頻是不是也能月入百萬啊？」

我從陳心怡的呼喊中清醒過來。

我剛從死亡的痛苦中緩過神來，又看看眼前陳心怡期待的眼神。

我立馬鼓掌叫好：

「你隻要不睡覺，都在網上衝浪。每天上網時長高達 16 個小時！」

「你這麼努力，你不紅誰紅啊？」

陳心怡聽到我的誇贊，180 斤的她這才滿意地捧著臉照鏡子，對著鏡子裡的自己連拋幾個媚眼。

鏡子裡的女孩臉上的膠原蛋白搖搖欲墜。

饅頭一樣軟乎的手也是白白胖胖，完全沒有做過家務的痕跡。

我很好奇，她跟工地老王回山裡後，能撐得住幾天。

這輩子，陳心怡跟老王的進度更快了。

她和老王換了小英和牛的卡通情頭，還在朋友圈官宣了他們的戀情。

【願我們永遠是我們艾特中拉如】

「中拉如」是她給老王起的愛稱，她還逼老王換了網名。

當天，她興奮地把老王拉到食堂，向我們宿舍的人炫耀：

「這是我男人，長得跟上拉如有五分像。這叫明星臉！」

我瞪大了眼睛，震驚地盯著眼前不到 1 米 6 的油膩男人。

結果那大鼻子男人舔了舔嘴唇，用滿是汙泥的指甲摳了摳牙縫：

「嘿嘿，我帥嗎？」

他又一把摟過羞澀的室友親了一口：

「帥也不是你的。我已經名草有主了。」

陳心怡縮在男人懷裡小聲說道：

「雖然我一開始是為了火，才跟老王在一起的。」

「但是現在我已經被他的男子氣概深深迷住了。」

室友們紛紛皺眉，室友委婉地問他們，真的不會有代溝嗎？

結果老王操著魅惑的氣泡音說：

「雖然我是 80 後，但是我精神 00 後。」

他又摸了摸油膩反光的頭發，抱著陳心怡親了好幾下：

「而且我體力特別好，在和平精英當過幾年特種兵呢。」

陳心怡一臉嬌羞：「老王體力比 00 後還厲害。」

「悄悄告訴你們，我買了明天的火車票，準備坐 18 個小時的火車跟他回老家。」

在她跟老王走之前，卻突然把我叫到了食堂。

我拿著她請客的 3 塊錢醬香餅，感覺受寵若驚。

「佳琪，老王怕我以後會離開。」

「他太愛我了，怕失去我。」

老王用拉絲的眼神跟陳心怡對望，又對我開口道：

「你吃了我的醬香餅，願意當我們愛情的見證人嗎？」

我嚇得要死，連連後退：

「什麼見證人，我生活費隻有 1200，沒錢借給你們。」

室友這才掏出一張紙，上面寫著：【自願協議】。

我接過來一看，原來是老王怕室友跟他回山裡後會逃跑。

或者她家裡人會報警，把老王抓走。

所以老王讓陳心怡寫一份協議，證明陳心怡是自願跟他回山裡的。

兩人你情我願，沒有任何脅迫成分。

老王作為讀過初中的高材生，堅持說合同要有見證人，才有法律效應。

陳心怡拉著我的手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愛情你不能缺席！」

我被嚇得連連擺手。

老王卻抓了我的手指，趁著我手上有醬香餅的紅油，就往那張紙上按。

我伸手去抓，老王卻邪魅一笑，帶著陳心怡跑走了。

我嘆了口氣。

罷了，他們的事情與我無關。

沒想到，後來我才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神經病的腦回路。

3

陳心怡跟老王坐了 18 個小時的火車硬座，又換乘大巴轉中巴，足足花了 30 多個小時，才來到老王家的鎮上。

老王說，買硬座是為了考驗陳心怡對他的真心。

要是連這點苦都吃不得，說明陳心怡都是貪圖他的條件和外貌。

所以陳心怡也隻得咬牙堅持。

到了鎮上，老王的表弟專門騎電瓶車來車站接他們。

那男人長得比老王高一截，皮膚也白皙不少。

從電瓶車下來，羞澀地衝陳心怡一笑。

老王有了危機感，跟老母雞護食一樣，把陳心怡護在身後。

電瓶車太小，載不下 2 個人。

老王坐在寬敞的電瓶車後座。

又大手一揮，把 180 斤的陳心怡，硬生生塞在了電瓶車前面放腳的地方。

電瓶車搖搖欲墜地就在顛簸的山路上飛馳著。

陳心怡很是興奮，一路上又驚又喜，接連往宿舍群裡發了十幾個短視頻。

【貴州原始山區的環境就是好，沒有大城市的汙染。】

【這裡連自來水都不通，村裡人用的都是 1 公裡外的山泉水，以後我再也不怕喝到核廢水了。】

我笑了。

以後每天花幾小時打水，有的是她累的。

她又發來山路上牛羊糞的視頻。

她開心地在上面翩翩起舞，又彎下腰，輕輕嗅了嗅那些牛糞的味道。

【你們看，這才是人與自然和諧相處！我聞到了來自遠古的的青草芬芳。】

到了老王家，陳心怡發來老王媽媽做的「接風宴」。

我點開一看，厚厚油汙的木桌上，擺著 1 碟青椒土豆絲。

還有半碟紅紅的辣香腸，明顯是中午吃剩下的。

室友王可可看不下去了，在群裡艾特陳心怡：

【你第一次上門，他媽媽就用這麼簡陋的飯菜招待你，明顯不重視你呀。】

【我聽我媽說，正常女方第一次上門，婆家都會給一萬零一的紅包，寓意萬裡挑一。然後做一桌子好菜，至少得有魚有肉有蝦。】

【心怡，你可得想清楚了，不要掉入火坑。】

結果陳心怡直接打來一個視頻通話，對著王可可破口大罵：

「你平時是不是吃多了地溝油，把腦子吃壞了！」

「我這可是貴州山上原生態無添加的紅皮馬鈴薯，配合天然山泉水炒的土豆絲。還有黑毛土豬肉灌的香腸，沒有科技與狠活！」

「你這個酸黃瓜，你就是嫉妒我找到了真愛！你休想挑撥離間我和老王的感情！他是不會被你搶走的。」

晚上，她發了一條朋友圈，並艾特王可可，圖片是 10001 歡樂豆的贈送截圖。

配文：【老王說別的小女孩有的，他的女孩也要有。我是他萬裡挑一的好媳婦。】

王可可笑得打滾，評論：【祝 99。】

4

再次見到陳心怡，已經是 3 個月後在慢腳短視頻上了。

因為我手機裡存了她的號碼，所以 app 根據號碼自動推送了她的視頻。

標題是【04 年戀愛腦女生遠嫁貴州山區的一天能有多幸福？】

視頻裡，陳心怡早上 11 點才起床，指揮著老王倒掉滿了的尿壺。

然後她爬回床上，等著老王給她端來煮好的一大盆面條，裡面足足加了五個煎蛋。

她吃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麼，對著鏡頭笑笑：

「哎呀，又忘記刷牙了，明天一定刷。姐妹們也別忘了保護牙齒哦。」

說完，她狼吞虎咽地開始吞那盆面條，不過 5 分鍾就一掃而盡。

感覺還沒吃飽，她又一把把老王手裡沒吃光的面條搶過來。

然後衝著鏡頭興奮地說：「04 年戀愛腦大學生真是太幸福啦！38 歲小男生真寵我。祝姐妹們也早日找到真愛哦！」

下午老王去種地的時候，她坐在小板凳上，打手機鬥地主打得開心極了，還時不時衝著路過的男人拋媚眼。

老王像老牛一樣辛勞地耕地，累得臉都紅了。

而她隻是在一旁給老王打氣：「加油！加油！」

晚上回到家，她刷刷短視頻，不到 10 點就打起了震天響的呼嚕。

我又接連刷了她好幾個視頻，每個視頻都差不多。

可以說，她每天不是吃飯就是睡覺，任何家務都不幹，看著比上學的時候快樂多了。

她甚至比 3 個月前還胖了一圈，而本來就矮小的老王瘦得臉都凹進去了。

可是，她的視頻幾乎隻有零星幾個點贊。

連更了幾十條，粉絲還不到 10 個。

比起上一世她做自媒體的情況，還要慘烈得多。

5

上一世，陳心怡被父母從火車站抓回來後，整天以淚洗面。

她說現在她男人沒了，事業也沒了，找不到人生的方向。

在 MCN 公司實習的我勸她，不去大山裡，照樣可以拍短視頻。

網上很多減肥博主都是在校大學生。

他們一邊減肥，一邊用手機記錄自己的日常生活。

就算拍短視頻不成功，減肥成功了，也是一件好事。

陳心怡為難地盯著我，說自己不會寫腳本，也不會視頻剪輯。

我抱著大家都是室友的心態，主動幫她選定了【麥當勞減肥法 1 周瘦 10 斤】的挑戰主題。

我幫她寫了詳細的短視頻腳本，清晰地標注她要用什麼視角，拍哪些畫面。

晚上實習回來，還免費用電腦幫她剪輯減肥 vlog。

可是，陳心怡個人形象邋遢，還極度自信。

面對腳本裡寫的讓她展示食物的鏡頭，她從來都是隨便把食物在鏡頭前晃悠一下。

然後就開始拍攝自己的大餅臉，對著鏡頭各種 wink 和吐舌頭。

很多鏡頭完全都沒辦法用。

不僅如此，她減肥極度不認真，天天半夜爬起來偷吃奶酪罐子和醬多多。

結果就是，減肥一周，她的體重不僅沒降低，反而增加了 5 斤。

她發了 7 條視頻，隻漲了 30 個粉絲，有一大半還都是我們班的同學。

她看著體重秤上 185 斤的數字，開始朝我發瘋尖叫。

「張佳琪，你是不是故意讓我吃麥當勞增肥的！」

「還說什麼麥當勞能減肥？就是利用我心思單純，想要拿捏我。」

她顫抖著用手指著我的鼻子：

「你就是嫉妒我長得比你好看，怕我比你更瘦！」

說著說著，她一把奪過我的電腦，狠狠摔在地上。：

「說什麼大學生做自媒體都是騙人的！大學生怎麼可能成功？」

「都怪你阻止我去山裡當小英！」

這件事情加劇了她對我的仇恨。

所以，上輩子她才會那麼那麼果斷地把我推下山崖。

重來一次，我倒要看看，她還能把互聯網玩成什麼樣？

6

看著陳心怡不到 10 個的粉絲數量，我鼓勵性地給她點了一個贊。

沒想到，剛點完贊，她的電話就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