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次淘汰賽如約而至。

這次我穿上了孔嵐送給我的水綠色長裙，坐在後臺候場。

孔嵐滿意了，嘴角勾起一抹笑：

「不錯，你這次終於穿得像個人了。」

我扶額。

那我之前像什麼，猴子嗎？

後方突然傳來一個聽起來就十分欠揍的聲音：

「穿得好看又怎樣，還不是哗眾取寵。」

天殺的，我又惹到誰了？

紀元緩步走來，惡狠狠地盯著我，眼神陰翳，語氣裡帶著明晃晃的不善：

「前幾次你投機取巧，故意唱那種歌吸引眼球爭流量，這次我不會再讓著你了，最終贏家一定是我。」

我和孔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瞳孔裡看出兩個字：神經。

還以為他平時不和我們說話是因為內向，原來隻是單純看不上我們。

孔嵐一聲冷哼：

「人家唱什麼歌關你屁事，管那麼寬，吃你家大米了？」

紀元瞟了她一眼，臉上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神情，隻是多了點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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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蹭熱度誰不會。」

「有些人說不定連作曲者是誰都不知道。這樣吧，我來考考你，歷史書上……」

「等等等等——」

我神色凝重。

「你考教資了嗎？」

空氣有一瞬間凝固。

紀元一愣：「沒有。」

我嗤笑一聲，挺直了身板，神情很是不屑。

「教資都沒有你還敢考我？誰給你的勇氣，梁靜茹嗎？」

紀元不耐煩地說：

「我就是隨便考考。」

我抿唇一笑：

「不好意思哦，我隻接受人民和國家的考驗。」

彈幕炸了：

【好罵。】

【考考考，考你個大頭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曉語姐我的嘴替。】

【又正能量了姐。/】

笑話，跟大學生吵架，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

想當年我左牽黃（室友），右擎蒼（另一個室友），大戰妄圖低價收購書籍的不良奸商，一舉成為全宿舍樓的英雄。

人送外號：「大噴菇」。

紀元滿臉怒氣地瞪著我，連帶著語氣都帶了幾分煩躁：

「看你這樣，以後都找不到男朋友。」

我衝他做了個 wink，寵溺地嘆了一口氣：

「調皮，你這麼帥，肯定比我先找到男朋友。」

說完，我還手動給他比了心。

wink 加心，魅力加倍。

嘻嘻。

紀元崩潰了。

他抓狂地走來走去，怒扣腦袋，蹲在牆角扭曲蠕動，發出卑微的嘶吼。

但是這還不夠。

我要給他最後一擊。

相處了這麼多天，我和孔嵐早就對對方一清二楚。

隻需要和她對視一眼，她瞬間明白了我的意思。

孔嵐配合地走上前，軟軟地抱住我，指著牆角蹲著的紀元問：

「媽媽，那是什麼動物？」

我慈愛地摸摸她的小腦袋：

「寶寶，這是廢物。」

紀元虎軀一抖。

哭著跑出了後臺。

我和孔嵐哈哈大笑。

她抱著我沒松手。

雖然我感覺有些怪異，但也隨她貼住我，畢竟她軟乎乎的小臉蛋真的很好摸。

彈幕：

【剛剛的事先等一下再說，我怎麼覺得……】

【樓上，我也……】

【你們都不敢說，我來說：喂，你倆，賣咭給我看！】

8

還以為紀元放狠話是憋了個大招，沒想到他是拉了坨大的。

當他的伴奏響起時，我總覺得這個伴奏好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猛地想起來，這不是那首著名的紅歌嗎？

原來他口中的大招，就是模仿我。

紀元的臉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

他連連炫技，雄厚的美聲快要把房頂的瓦片掀開。

觀眾的評論卻不是他想象中那樣：【怎麼又是這種啊，聽膩了。】

【這不是模仿遲曉語嗎，老實說，你還沒有人家唱得那麼有感情，她是真喜歡，你是真模仿。】

【網友又不是傻子……】

看得出來，現場觀眾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紀元的表情不太好看了。

他下臺時，特意從人群中找到我，狠狠地瞪我一眼。

我：？

又發什麼癲？

「我看你這次還能使出什麼招數，哼。」

從他身邊經過，紀元咬牙切齒地對我憤恨道。

我腳步一頓，眸色驟冷。

「那你就好好看著，我是怎麼拿到第一的。」

老虎不發威，他還真當我是 Kitty 貓了。

同樣的招數我不會用第二次，同樣的人我也不會好聲好氣地對他說第二遍。

但凡多衝浪，都能知道當代年輕人喜歡聽什麼歌，看什麼劇。

同為大學生，我當然知道大家喜歡什麼。

「……舊夢依稀往事迷離。」

MV 在我身後開始播放，果子狸從樹叢中走出，畫面瞬間從黑色到彩色。

「終於隨亂紅飛花去……」

「……期盼明月期盼朝陽期盼春風浴……」

此曲一出，全場哗然。

彈幕：

【雅，實在是雅。】

【妙音娘子！妙音娘子！果嬛黨 yyds！】

【我就說春晚應該讓大學生來辦，看看，多有節目啊！遲曉語，你還有什麼是我們不知道的，全部給朕拿上來！】

點評環節，導師感嘆：

「遲曉語，你是怎麼想到唱這首歌的？」

我：「到年紀了，血脈覺醒。」

9

第二場淘汰賽後，紀元因為學業原因退賽。

大家對此心照不宣。

他走的那天，正好撞上粉絲探班。

是你們的導：「艾特所有人，全體注意，半個小時後會有你們的粉絲探班，大家都收拾打扮一下。艾特狂舔蟑螂玉足，把你的醜 T 恤換掉，我不想看見它。」

狂舔蟑螂玉足：「憑什麼，我就要穿。」

狂舔蟑螂玉足撤回一條信息。

狂舔蟑螂玉足：「收到！」

孔雀東南飛：「點贊。」

……

我問孔嵐：「我們還有粉絲？」

孔嵐：「你不知道嗎？你不僅有粉絲，你還有站姐，有粉絲超話。」

我才知道，原來《與眾不同的歌手》已經這麼火了。

現場來了不少人，大多數都是二十多歲的女生，安安靜靜地聽從工作人員安排坐在位置上，看起來乖乖的。

有個小姐姐的左腿邊還坐著一條斑點小狗。

我戳了戳孔嵐的腰：

「我認識那條狗，你猜它叫什麼？」

孔嵐壓低了聲音：

「你倆什麼時候認識的？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它是你兄弟？」

我：「它肯定叫卯毛。」

孔嵐：「你怎麼知道……」

她忽然一頓，反應過來，看著我欲言又止：

「有時候真想敲開你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

孔嵐今天穿了一件吊帶裙，仙氣十足。

前幾天入秋了，我怕她感冒，隨手將自己身上的薄外套披在她身上。

不遠處的人群傳來一陣驚呼。

孔嵐牽住了我的手。

人群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把她攬在懷裡，小心翼翼地護著她下樓，怕她十釐米的高跟鞋崴腳。

人群裡有人發出尖叫。

來探班的粉絲素質極高，隻是每當我和孔嵐站在一起的時候，她們就莫名激動。

不知道是誰吼了一句：

「你們兩個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重要！」

我悄悄附在孔嵐耳邊：

「她們是聞到我放屁了嗎？怎麼一驚一乍的。」

孔嵐：「她們可能是在嗑 CP……夠了，不準再偷偷放屁了。」

嗑 CP？

我和孔嵐？

我的大腦有點短路。

10

半夜，我偷偷衝浪，順著熱心小姐妹給我的鏈接找到了我和孔嵐的 CP 超話。

【搞笑遲鈍女大學生×高冷傲嬌大小姐。】

【她，是為了學分勇闖娛樂圈的女大學生；她，是為愛追妻的傲嬌大小姐；當兩個性格完全不同的人走在一起，會擦出什麼樣的火花？】

【三更半夜，望著她熟睡的容顏，孔嵐憤恨地捏了捏遲曉語的鼻子。笨死了，讓你不開竅。】

？

這他喵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我瞬間想起了孔嵐和我相處的點點滴滴，她似乎無時無刻不在黏著我。

我和孔嵐？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孔嵐知道這事兒嗎？

要不我先給她打個電話？

不行，萬一她不知道呢？

而且現在她應該在睡覺吧。

可惡，好想用意大利炮把孔嵐轟醒。

越想越睡不著，我翻身從床上爬起來，打開知乎發了條帖子：【室友總是喜歡貼著我，無論做什麼事都要跟我一起做，說話很兇，但是事事為我好，請問這是為什麼？】

回復 1：【樓主的性別是……？】

我：【女。】

回復 2：【這種行為可能是因為她心理年齡還比較小，猶如孩童時期一般，需要靠身體接觸來獲得安全感，臨床上我們一般稱之為，女同心理。】

好像有點道理，但是又覺得哪裡不對勁。

我失眠到天亮，第二天頂著一雙黑眼圈去找孔嵐吃早飯。

孔嵐猶猶豫豫地問我：「你昨晚當小偷去了？」

我疲憊不堪地坐下來，慢慢往嘴裡塞了半塊面包。

「做噩夢了。」

群裡，導演呼籲大家不要窩在寢室裡，不錄節目的時候也要多開直播多營業。

特別是某些有 CP 超話的人。

噫，假裝看不懂他在講什麼。

我這才注意到導員也給我發了消息：

「期末考試，速歸。」

這麼快就要考試了。

我向導演請了一周的假，還貼心告訴他：

「考試勿擾，有事記得找我助理。」

導演：「你哪兒來的助理？」

我：「沒啊，所以別找我。」

導演：「……」

臨走前，我給孔嵐找好了臨時的飯搭子。

孔嵐板著一張漂亮的小臉，盯著我收拾行李，看得我心痒痒。

直播還開著，彈幕：

【好了好了，知道你很愛，別再盯著看了。】

【導演我要舉報她們兩個公費談戀愛。】

【結婚嗎兩位，我把婚慶公司搬過來了。】

孔嵐的眼神過於幽怨，我實在忍不住摸摸她的頭：

「好啦，等我考完就回來。」

11

考試那幾天，我的精神狀態極其緊繃。

雖然我是音樂專業，期末考試主要考察音樂才藝和專業技能，但是最基本的書本知識還是要花時間復習。

更何況我現在是整個學校出了名的名人。

表面上大家都誇我為學校爭光，背地裡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看我出醜。

這是我在決定上節目之前，早有預料的事情。

好在我的記憶力還不錯。

老師在考察了我幾個樂理知識後，滿意地點點頭：

「不錯，學過的都還記得。」

演唱部分，我選了最拿手的一首歌。

「聽說你最近參加了綜藝，還以為你的專業能力會下降，沒想到出乎我的意料。」

老師贊賞地望著我，在本子上寫下了我的成績。

「非常不錯，學校派你參加比賽是對的。」

我拿到了全科優秀的成績。

考完試的下午，我立即打開手機。

本想給孔嵐報喜，沒想到我收到的卻是她退賽的消息。

「回家繼承家產，不要擔心。」

她隻留下了短短一行字，我卻猜到了發生的事情。

孔嵐是真的千金大小姐，我曾經見過跟著她的保鏢，個個都是一米八的精英。

她這次回去，估計不會再回來了。

我回到錄制現場，看著空空蕩蕩的寢室，心中多了幾分酸澀。

早知道她會走，我就提前表白了。

虧我還準備了告白氣球和她愛吃的小蛋糕。

12

孔嵐不在，篝火晚會又少了一個人。

主持人努力活躍氣氛，我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望著孔嵐平常坐的椅子嘆氣。

彈幕一閃而過：

【碎碎她吧，她看起來要抱了。】

【遲：老婆不在的第一天，想她。】

【老師您好，以後這種活動我家曉語就不參加了。她看起來不是很高興，老婆退賽了，半夜睡醒也隻能抱著枕頭一個人哞哞地哭，篝火晚會也孤孤單單的，搞笑女都 emo 了。所以以後這種活動我們都不參加了，真的麻煩老師您了！天殺的老子這就報警把你關進去。】

平時這種環節都是由我帶頭，唱一些耳熟能詳的歌來帶動現場氣氛。

但這次我不想動，也不想唱歌。

在場的人都感受到我很萎靡。

最後一個提問環節，主持人問我：

「參加這個節目有什麼感受嗎？」

我抱著膝蓋，想了想。

「……其實我知道很多人罵我投機取巧，蹭熱度。」

校園牆上，微博上，乃至我的社交賬號，他們無時無刻不對我散發惡意。

剛才還在打鬧的其他幾位參賽者瞬間安靜，秦麗姐關切地看著我。

她用口型說：「沒事吧？」

我搖搖頭，示意她我很好。

「但這些歌都是我爸爸生前最愛聽的，他總是想起他的老戰友，所以我學著唱給他聽。」

「他走以後，媽媽得了癌症，家裡隻剩下我一個人，隻能拼命打工賺錢，接商演來維持家用，付醫藥費。」

我又回想起了以前打工的場景，那些日子仿佛還停留在昨天，手上仍然殘留著端茶水的滾燙觸感。

「很多人說我是大學生勇闖娛樂圈，但事實上我隻是為了加學分才來到這個節目。後來也是為了錢才選擇留下來。」

我不是家財萬貫的千金大小姐，也不是風華絕代的美人，我是萬千大學生中最普通的一個。

這不是什麼爽文故事，這是我的人生轉折點。

大家的眼神裡有同情, 有慚愧，有鼓勵, 唯獨沒有惡意。

導演詢問我是否需要中斷直播，我搖搖頭，迎著眾人擔憂的神情, 笑了：

「說真的，我要感謝導演給我這個機會上電視，你讓我少走了至少十年彎路。還有喜歡我支持我的觀眾朋友，你們讓我有了名氣, 讓我感受到存在的意義, 讓我覺得原來自己也是有價值的。」

「還有一起參加節目的朋友們, 謝謝大家對我的關心和照顧，雖然一開始有些不愉快，但是我知道，鍾實, 孔嵐，秦姐……你們都在幫我。」

披了很久的外殼, 似乎在一點點脫落。

掩藏在開朗外表下的是一顆腐敗暗沉的心，幸運的是, 沒有任何人露出嫌棄的目光。

「無論最終結果如何, 我都不後悔參加了這檔節目。我喜歡每一個人, 當然，我最喜歡的還是孔嵐。」

彈幕剛才還在嗚嗚嗚, 這會兒又嗑起來了：

【你小子，我剛準備哭, 你給我秀什麼恩愛。】

【好啊，我們也是你 play 的一環嗎？】

【含淚吃飯，我不管，我嗑的 CP 是真的！】

13

這一期節目播出後, 收視率意外地好。

很多人在我的微博下留言：

【寶寶別傷心，我們都陪在你身邊。】

我回復熱評第一：【可能我是一個比較性感的人，看到這裡有點想哭。】

她：【滾。】

討厭，又讓人家滾。

我顫顫巍巍，卑微極了：

「當而」「我也是。」

這樣一句無釐頭的話，我卻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即使有千言萬語, 我也不必多說了。

心中的那棵鐵樹，好像在開花呢。

最後一場比賽, 導員帶著全班同學來現場給我加油打氣。

媽媽也被導演組請到了現場, 溫柔地注視著我。

更讓我驚喜的是，孔嵐也來了。

她的目光炙熱坦誠, 如湖水般清澈見底，如皓月般膠潔明亮。

透過她的眼眸，我仿佛看到了一片海，一個寧靜的世界, 一個倒映出的澄澈的自己。

無論結果如何, 都不重要了。

我的未來還很長，長到我能用一生去追尋。

而臺下坐著的是我的親人，朋友，喜歡的人, 還有支持我的粉絲。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我保研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