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滾，你就是來看我笑話的對嗎？

「都怪你，如果不是你輕易放棄了爸爸，我怎麼會被後媽養大？」

我第一次正面這個問題。

「當年你們放棄了我，我不怨你們，如今你們也不必來怪我。

「你已經長大了，應該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傅天瑞完全聽不進去我在說什麼，隻顧著在一邊幫腔，看我像在看仇人。

「如果不是你回來搶走我們家的財產，就不會把媽媽逼走。

「你要是還要臉，就立刻馬上滾出這個家！」

大吵大鬧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13

我把手上的資料遞給傅天瑞，他卻不屑一顧。

我隻得把東西甩在桌子上：「自己被賣了，還在幫別人數錢。」

「別讓人知道我生了你這麼個蠢貨！」

果然，我的話刺激到了傅天瑞，他細膩光滑的臉頰青筋凸起。

傅天瑞不情不願地拿起一堆文件，開始認真瀏覽。

從懷疑到憤怒，再到崩潰，隻用了十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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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堆許櫻安給兩個孩子籤下的陰陽合同。

還有一些許櫻安給他們安排熱搜，漲熱度的證據。

從前，他以為許櫻安是為了他的事業。

原來，她是為了讓他們更快地幫她圈錢。

傅天瑞的氣焰被澆滅，隻剩下頹敗。

我罵他：「傅天瑞，不是看在老太太的份上，你以為我樂意管你們？」

「隻知道對我耍橫。

「這些年，你除了靠綜藝積攢了些虛假人設的人氣，根本沒有任何代表作。

「你以後的人生還很長，我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自己要做什麼。」

傅天瑞似乎被說動，出奇地安靜。

我瞟了一眼傅恬安，她瞪著自己無辜的大眼睛，還沒從震驚中走出來。

我還是沒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從傅老太太的房間出來，我從家裡翻出了一隻毛絨小兔子。

小時候傅恬安最喜歡的娃娃。

連同一份入學申請一起，放在了她的門口。

許櫻安沒再躲躲藏藏，這點兒不要臉的本領，我倒很佩服她。

傅家客廳裡，微胖的傅華暉掐住許櫻安的脖子怒吼：「你個賤人！」

許櫻安一腳踹在傅華暉的關鍵部位，又咬了他的手臂一口。

不再顧及形象，兇相畢露地罵：

「傅華暉，你裝什麼？

「我們這個圈子，哪家夫妻不是各玩各的？

「你敢說我們結婚十幾年，你沒碰過其他女人？」

傅華暉痛心疾首，一拳捶在茶幾上，玻璃桌面劃破了手背。

這個女人給他吹了一輩子的枕邊風。

從情竇初開的第一次，到她嫁給別人，又嫁給自己，一直都在哄騙著自己。

傅華暉氣得發抖，隻蹦出幾個字：「我們離婚吧。」

許櫻安理了下妝容，很快又容光煥發。

抬眼看見傅華暉日漸圓潤的肚子，遮掩不住眼中的嫌棄。

她今天來就是為了商量離婚。

「離婚自然是要離的，不過是我主動要求的！

「你不過是個落敗的京圈太子爺，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許櫻安獅子大開口，她怎麼肯吃虧：「不過，我要五千萬！」

傅華暉枯坐在沙發上，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好像老了十歲。

這場爭吵，不歡而散。

14

之後，傅天瑞消失了。

他一貫會逃避。

這次，我主動找到了許櫻安。

她依舊以勝利者的姿態看著我。

進到酒吧包間前，我就打開了錄音筆。

這次，我作為孩子的親生母親，斥罵許櫻安：「你還要臉嗎？和自己女兒搶男人！」

許櫻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因為她認為，在我面前她永遠是勝利者，即使離婚也要比我春風得意。

「你搞清楚，是你女兒，不是我女兒。

「我從來就沒有把她當女兒，不過是傅家十幾年前家產厚實我才嫁過去，換成現在我怎麼可能瞧得上？

「我可以搶你男人，自然也可以搶你女兒的男人。

「我勾勾手指頭，就能讓你的兒子女兒也放棄你，這就是我的魅力！

「自然不是你這種鄉巴佬可以比擬的！」

得到我想要的東西，我懶得逞口舌之快。

為了兩個孩子的未來，我得踢一踢傅華暉。

我把錄音發給了傅華暉，並且給他推送了一個律師。

傅華暉真的死心了，起訴離婚，耗時半年。

而這半年間，傅天瑞也離家了。

他接受了我遞給他的，影帝演技班的報名表。

一切，開始朝著好的方向在發展。

唯獨傅老太太，終是沒熬過這個冬天。

她把我叫到床前，緊握著我的雙手，輕輕拍了拍。

「小慕，謝謝你。

「我知道是我不厚道，把你綁架住，留了下來。

「如今，你想去哪裡便去哪裡吧。

「我也終於可以放心離開了。」

我釋然地回握了傅老太太冰冷的手。

當年，扔下兩個無知年幼的孩子，怎麼不算一種逃避呢？

我用微不可見的聲音說：「其實在我心裡，這並不是你附加的一場戰鬥。」

「這是我逼迫自己，正視多年前那個軟弱自己的機會。

「媽媽，也謝謝你。」

這一次，我盡力而為了。

15

傅老太太的後事辦完，我啟程離開。

傅華暉收拾了蓬頭垢面的自己，以全新的姿態站在我面前。

「慕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們一家四口像從前一樣。

「以後所有的事情都聽你的。

「你逼我離婚，一定是對我還有感情，對不對？」

我：……

我坦言：「傅華暉，別做無謂的掙扎了，股份、房產我是不會給你的。」

傅華暉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企圖通過降低姿態來打動我。

「你可以不要用這個冷漠的態度對我嗎？」

我冷笑：「從前是對待丈夫，如今是對待前夫，態度自然是不同的。」

「怎麼，我就得接受你要求的一切，受你擺布？

「你能不能收起你的自以為是？」

傅華暉內心缺失了太多，想要抓住我這根唯一的浮草。

「你要怎麼樣，才可以原諒我？」

原本不想再多說，可勸解的話，還是脫口而出。

「傅華暉，或許你也應該好好想一想，人這一生不單隻有情情愛愛。

「從前你出身好，被養成了紈绔的性格，我能理解。

「可如今連媽媽都不放心把家產交給你這個唯一的兒子，你有沒有想過是為什麼？」

傅華暉頭痛欲裂，他不願面對這一切。

待看到徐武護著我時，終於找到了借口拉住我。

「你是不是和你的保鏢在一起了？所以才拒絕我。

「他哪裡比我好？」

徐武打開了傅華暉拉著我的手。

明明可以和平離婚，非要婚內出軌，背刺我一刀。

明明可以重新開始，非要糾纏著從前，不正視自己。

這個男人已經無藥可救。

「哪裡比你好？也就比你幹淨，哦，還有體力比你好。」

傅華暉怕自己放手，就真的是一輩子失去了，蒼白無力地搶話道：

「你害不害臊？」

我已經完全沒有了耐心。

「我一個離婚單身的人，若是談個男朋友，合理合法合情。

「你說我害不害臊？

「股份，房產都在我手上，你若願意，就好好待在這裡，我會按照媽媽的交代每個月定時給你打錢。

「你若不願意，請隨意。」

傅華暉想到自己淪落到如今這般，隻想再滿足自己最後的一個願望。

「你可以像從前一樣叫我一聲嗎？」

面對這個變態的要求，我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值：「抱歉，不能，如果非要有稱呼，我勉為其難地給你兩個選擇吧。」

「前夫哥和雙標動物，你喜歡哪個？」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而傅華暉依舊沒有放過自己。

痴癲地把家裡的東西全砸碎了，通過酗酒麻痺自己。

16

離開前一天，傅天瑞在酒樓設宴，為我送行。

傅恬安回來參加葬禮，也一並多留了幾日。

我把趙晴、吳梵一起喊上了。

兩個親生孩子，早就在電視上見過趙晴。

吳梵卻是第一次見, 得知他的身份，還是張大了嘴巴。

再見到養女、養子對我彬彬有禮的樣子, 嫉妒之心終是攀上心頭。

傅天瑞和傅恬安一改對我的態度。

我支開了趙晴和吳梵，和他們推心置腹地聊天。

「不必如此討好我，能幫你們的我都會竭盡全力。

「至於母子情義，我們做好自己, 順其自然吧, 其他的就留給時間吧。

「傅家的所有財產，我也會在日後歸還給你們。」

所有的事情，塵埃落定。

我終於回到了安南縣。

從前的服裝店我又盤了回來。

這些年安南縣因為依山傍水, 風景秀麗, 旅遊業興起。

我又開了一家民宿。

過起了闲散的日子。

最後的最後。

吳梵和趙晴都結婚了。

趙晴剛生下一個女兒, 她說要將她培養成自己的接班人。

傅天瑞擺脫了流量明星的頭銜，剛拿下百花獎影帝。

傅恬安成了一名自由的畫家。

至於許櫻安, 據說又嫁進了豪門, 沒過兩年又離婚了，後來好像被人包養了。

而傅華暉，大家默契地沒和我提起。

每年春節, 孩子們都會放下手頭工作，齊聚我的小民宿。

傅天瑞拿著自己的影帝獎牌, 驕傲地跟我炫耀。

總算生疏地喊出了那聲，許多年未喊的媽。

「媽，有空一定要去看我的電影。

「我還要登上更大的舞臺, 演更多好的作品。」

傅恬安不自覺地融進熱鬧的氛圍裡，笑得燦爛明淨：「媽，媽，還有我，必須去看我的畫展。」

趙晴和吳梵則借著這個機會再次勸我, 要我去枳城。

「媽，我們放心不下你。」

「在我們身邊, 也能相互照顧。」

父母和子女這個關系, 注定隻能同行一段路。

我接過趙晴手中的小寶貝, 放下讓她練習走路。

所以，和我有什麼關系？

「（今」「何況我現在也不老，不需要照顧, 我想有自己的人生。

「陪伴你們長大，我已經很滿足了。

「看著你們在各自熱愛的領域裡閃閃發光，我很開心。」

停了會兒，我又不服輸地說：「為了給你做榜樣, 我也要把我的民宿和服裝事業, 做大做強。」

一大家子熙熙攘攘地笑著, 吵鬧逐漸被春節裡的鞭炮聲淹沒。

過完年，孩子們又都飛了回去。

院子裡又飄起了雪花，落在多年前我初到這裡, 就栽下的桂花樹上。

我站在樹下觀察著桂花樹的枝丫, 有些是嫩芽，有些已經獨立成枝幹。

我圓滿暢快地笑了。

這一生，我終是不負自己。

如這棵小小的樹一般, 頑強地煥發出一輪又一輪新的活力。

而這裡，從前讓我擁有新生。

今後，也是我的餘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