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又熱烈的

第3章

「你猜。」


「你大爺。」


一路追逐。


天邊的霧靄散去。


我也被喬曳繞了進去。


接受了這份愛意。


18


後來,在我的房間裡。


十八歲生日那天。


我享受了喬曳的初吻。


說好一起學習。


但我房間小。


書桌和床靠得太近了。


冬天又容易讓人犯困。


教他解完一道數學題後。


喬曳搓著手嘟哝:「冷,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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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偷瞄了一眼被窩:「要不,進被子學?」


我用筆打在他的手背上:「不行。別偷懶。」


可披在身上的薄毯子滑落了大半,寒風從窗外乘虛而入,讓我瞬間起了雞皮疙瘩。


喬曳放下筆,摟緊了我,試探著問:「那,接個吻?」


可偏偏我們都是新手。


實踐出真知。


我先掌握了要領。


閉眼,感受,再回應。


然後像教他數學題那樣教他。


一步一步。


親自指導。


喬曳的進步很大。


也越來越有技巧。


要是他學數學也能這樣融會貫通就好了。


可惜,這貨隻動嘴厲害。


他的嘴裡,是甜的。


19


高考結束後。


喬曳搬到了我家裡,幫我一起照顧姥姥。


他的理由是:「我得住這,我怕你高考之後就跑了,我們說好要去同一所大學的。」


我無奈。


他一米八八的個子,竟然能這麼沒安全感。


姥姥很喜歡他。


要認他當孫子。


她用手輕輕撫摸著喬曳的臉龐,從輪廓到五官,仔細丈量。


這就是姥姥看世界的方式。


姥姥誇道:「這娃真俊。」


喬曳看了我一眼,得意地挑眉,笑得肆意又燦爛。


後來。


我們擠在小床上,帶著困意,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姥姥認我當孫子,那咱倆啥關系啊……要不,我還是坦白吧。」


我抱怨道:「你睡過去點,身上燙得跟火似的,熱死了。」


他翻了個身:「到底要不要坦白啊?姥姥不接受咋辦?」


我快眯著了:「隨你。」


20


喬曳直腸子,憋不住事。


真的對姥姥坦白了。


姥姥緩了十分鍾,聽喬曳娓娓道來。


然後,坦然地接受了。


姥姥坐在搖椅上,左手牽著喬曳,右手牽著我。


陽光藏在她的皺紋裡。


溫柔是時光給她最好的禮物。


「姥姥這一輩子,沒見過你們這種特殊的感情。」


「但姥姥心裡明白,你對逸逸好。姥姥希望,你能陪逸逸一直走下去。」


我鼻子有點發酸,別過臉去。


喬曳卻跪在姥姥面前,起誓:


「我發誓,我喬曳會永遠在喬逸之身邊。如有違背誓言,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我連忙勸阻:「不至於!」


可喬曳跪在姥姥身前,仰視著我,認真地說:「至於。」


這份愛。


真燙人啊。


喬曳,真的,謝謝你。


21


出成績那天。


我遇到了沈嘉南。


我以為,我把錢還給他之後,我們應該不會再見了。


他的名字貼在榮譽榜上,我卻覺得陌生。


我隻認識阿澄,不認識沈嘉南。


他問:「喬逸之,你志願填哪?」


我冷臉:「和你無關。」


沈嘉南卻不罷休,上前一步,柔聲說:


「別生氣了,說到底,我們還沒有分手呢。」


分手,從來都不是一個需要雙方都同意的決定。


在阿澄失聯時。


在劉浩對我欺凌時。


他像是死了一樣。


甚至,還汙蔑我偷了錢。


他說喜歡我?


他配嗎?


「滾。」


我不想再看他一眼。


「你和喬曳好了?他那成績,沒出息。」


喬曳的成績確實沒有達到理想值。


但他努力了。


這就夠了。


「喬逸之,我們再試試吧?不試網上那種虛擬的,就試現實的,怎麼樣?和我在一起,你不虧的。」


「去你媽的!」


剛剛去買可樂的喬曳衝過來,一拳打在沈嘉南的臉上。


沈嘉南來不及還手,擦了擦嘴邊的血:


「你選這種暴力狂,真是瞎了眼。」


我牽著喬曳轉身,對沈嘉南罵道:


「我選你才是真的瞎了眼。」


這破碎的,卻熱烈的半年。


是喬曳始終在我身邊。


其他人,插不進來。


一路上。


喬曳卻興致不高,連頭都低著。


「怎麼了?擔心志願的事?」


「嗯。」


他的分數隻能去個普通二本。


但也是努力過的結果了。


我超常發揮,能去個 985 類。


「小逸。」


他的手指摩挲著我的手指,散發出熱氣。


夏天的蟬鳴延綿了一路。


「你說——我們之間,會越來越遠嗎?」


我斬釘截鐵:「不會。」


但我也很明確。


我不會因為他改變志願。


更不會讓他為了我改變志願。


無非是兩座城。


無非是異地戀。


我們之間,不必遷就。


我們做不到頂峰相見。


但要做到在最好的路上相見。


喬曳臉上仍帶著些憂傷的神色。


我捏了捏他的手指:「我們比賽跑步?看看誰先到家。」


他立刻恢復了活力,少年的聲音在耳邊生動響起:「好啊。」


我們與夏風相擁。


鼻間彌漫著香樟樹的香氣。


我們奔跑著。


一如既往地勇敢。


22


這個夏天。


喬曳很不安分。


他跟著我,寸步不離。


我生氣地關上浴室門:「喬曳,再跟就過分了。我要洗澡了。」


他在門口徘徊:「那一起?」


我帶著笑:「滾。」


「誰管你。」


喬曳一手推開了浴室門。


很著急。


夏天本就悶熱。


加上喬曳的體溫。


我整個人快要被這股熱潮吞噬。


隻能衝著冷水,與他相融。


借著淋浴的水聲,咬著牙掩蓋陣陣呻吟。


這一次尤為漫長,且激烈。


姥姥在門口問:「小逸,你怎麼洗了一個小時的澡?小曳呢?」


我連忙捂住喬曳的嘴,搶答:


「姥姥,我馬上出來!喬曳出去買菜了,晚上我們吃火鍋。」


……


喬曳抱著我的腰,依依不舍:


「你會看上別人嗎?四年呢……」


「不過,要是遇到更好的人。小逸,你一定不要回頭。」


漫長的夏季結束後。


我和喬曳正式開始了異地戀。


23


大學裡很不一樣。


當我和喬曳視頻時,喬曳一直要親親。


室友們帶著笑,不打擾,隻評價:「你和你對象關系真不錯。」


當有女生給我遞情書時,我說:「抱歉,我有男朋友。」


她們沒有歧視我,反而捂著嘴笑,一臉興奮:「哇!那你男朋友肯定也很好!」


原來。


走過了泥濘。


真的會遇見一條帶著花香的路。


我的確遇到了很多優秀的人。


但,他們誰都沒有喬曳熾熱。


四年。


一眨眼就過了。


喬曳正式搬來了我實習的城市。


把姥姥也接了過來。


24


如今。


喬曳是一名很了不起的律師。


他選這個職業的理由是:「保護你不能隻靠拳頭,我得升級。」


他穿著筆挺的西裝,褪去了過往的青澀。


舉手投足之間,多了許多成熟的、隱忍的魅力。


而我。


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法官。


床上,我在下。


法庭上,我在上。


挺爽的。


這些年吃過的苦,終是有了回報。


八年。


像是一場大夢。


時間久到我都快要忘記了高中的那些舊事。


可法庭上,我遇到了劉浩。


他因為縱火罪和故意傷害罪,被關了進去。


劉警官坐在法庭上,淚流滿面,親眼目睹了兒子的敗訴。


我笑得明朗。


劉浩終究是你的兒子。


你們當然要一起受苦。


再後來。


不知道那些同學是怎麼聯系上我的:


「喬逸之,同學聚會一定要來啊!我們欠你一個道歉。」


喬曳站在我身邊,漫不經心地說:「去看看唄。」


我知道。


我們已經打過太多的勝仗了。


但高中的那場仗,還未打完。


25


聚會上。


所有人看我和喬曳時, 眼神都變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不會做高中時那種無聊的霸凌遊戲了。


他們討好道:「誰能想到劉浩進去了, 他爸爸也進去了,他們都不是好人!就純該死。」


想起來。


高中時,劉警官是恨過我的。


劉浩畢竟是他的兒子。


他當初隻是在局裡面子掛不住,才跟我去學校教育劉浩。


但其實, 誣陷我偷錢,都是他們的一場局。


很諷刺。


曾經詛咒喬曳被他爸爸槍斃的人。


如今自己要被槍斃了。


我駁回了他的死緩。


證據確鑿, 殺人償命, 沒有商量的餘地。


可。


我還是不可避免地遇到了沈嘉南。


他一個勁兒給自己灌酒。


喝吐了三次。


大家勸我:「其實,沈嘉南當年也不是故意的, 他就是想和你道個歉。」


我俯視著醉倒在地上的沈嘉南。


他胡須雜亂, 身材臃腫。


不是當年的少年模樣了。


他哭著,撒著瘋:


「對不起, 喬逸之,真的對不起。當年是我太幼稚了, 覺得有你在,我就無法成為校草, 才把你當成了假想敵……」


所以。


他在黑暗中扮成了愛我的人。


一點點地用愛讓我墜落。


罪不可赦。


我耳邊的聲音全是:


「那時候大家都不懂事,你就原諒他吧, 這麼多年過去了……」


這麼多年,沈嘉南不止一次像幽魂一樣找過我。


一次次道歉,一次次懺悔。


我理解不了他這種行為的意義。


青春那麼幹淨的東西, 都能被他弄惡心, 我有什麼理由原諒他?


可沈嘉南從口袋掏出一份皺巴巴的中度抑鬱診斷證明:


「求你了……我是阿澄, 最喜歡你的阿澄啊,我們……再試試好不好?」


他手裡拿著一個摔裂了的手機。


翻著多年前我們的聊天記錄。


動情地念著:


「我們說好了,未來要一起坐火車去西藏, 還要去黑龍江看雪……」


可我已經去過了。


和更好的人一起。


喬曳冷笑一聲:「沈嘉南,你想屁吃呢?你真當我死了?」


老同學們不滿:「你倆別太過分了。」


又是如此。


過了八年。


歷史依然重演。


曾經,我是被欺凌的弱者。


如今, 時代變了。


他們卻又開始同情弱者。


我和喬曳隻覺得可笑, 推門離開。


再見了。


老同學們。


以後不會再見了。


26


姥姥走了。


我和喬曳跪在墓碑前,深深地磕頭。


正是落春雨的季節。


朦朧的雨, 像是姥姥溫柔的叮嚀。


從遙遠的天國傳來,縈繞在耳畔。


「小逸, 你和喬曳工作再忙,也要好好吃飯, 好好睡覺。」


喬曳握緊了我的手。


我卻沒哭。


春雨替我哭了, 將雨絲灑在墓前, 抱著姥姥佝偻的背脊。


「我答應過姥姥的事, 我會做到。」他說。


「好。」


一輩子。


就一起走下去吧。


這八年。


姥姥過得很好。


用手背拍了拍我的臉:


「(我」27


【喬曳番外】


小逸問過我很多次, 我為什麼會喜歡他。


我找不出一個答案。


也許是,我愛他的韌勁,也愛他的破碎。


喬逸之在我眼裡。


是最絢麗的煙火。


短短一瞬, 足以讓我永遠仰望那燦爛的美麗。


我也曾惶恐過。


煙火雖美,但轉瞬即逝。


我怕我抓不住他。


所以,隻能一直陪著他奔跑。


跑了一年又一年。


跑了一春又一春。


他是個工作狂,即便在法庭上, 也不會因為私人情感而對我有所偏袒。


他說:「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他說:「善惡分明,才是人間。」


我愛他。


愛一絲不苟的他。


也愛床上惹人憐愛的他。


我愛一個破碎的、又熱烈的男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