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墨韻繪山河
第5章
我看了眼宮門口那匹特別神駿的粉白色汗血寶馬,嘲諷地笑了笑。
「殿下莫不是瞎了?」
他咧嘴一笑,當著我的面,打了一個響指,那匹馬撩起蹄子就跑,「踢踏踢踏」地跑遠了,粉白色的皮毛在月光下如珍珠一般迷人。
而後腼腆地朝我笑。
「跑了!」
我:「……」
要不是真打不過他,他今兒個少不得被套上麻袋揍一頓。
我深吸了一口氣。
「陛下急著讓我嫁給殿下,是想廢太子了吧!」
他聞言一愣,臉上的笑意微微一澀,幹脆不演了。
「你爹不適合成為外戚,我外祖父坐擁二十萬西北大軍,父皇也頗為忌憚,照理說我們倆不應該湊在一起。」
我點點頭,我們倆湊在一起,那必定是要奪嫡的,前提是陛下不行了。
可眼下陛下好好的……
隻有一個可能。
他也發現太子不是個儲君。
廢儲不是一件小事,第一個不滿的就是皇後,以及皇後身後的永昌侯府和琅琊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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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需要給他們找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讓他們鬥,最後漁翁得利。
真陰險啊!
「如果我猜得沒錯,陛下有意六皇子吧!」
「父皇老當益壯,再活二十來年不成問題,太子恐會熬不住。老八聰穎,年紀又小,外祖父是當世鴻儒季夫子,確實是最好的人選。」
我無力吐槽。
「我隻想當女官!」
「我隻想打仗!」
我們面面相覷,很顯然陛下那淌子渾水,與我們而言沒什麼吸引力。
我看著他清俊的臉,努力回憶前世這個時間段發生了什麼,片刻後靈光一閃。
「吐蕃這些年來十分張狂,近來恐有異動,殿下去河西走廊吧!這婚推遲幾年,陛下或許就改主意了。」
宰相和大元帥攪和在一起,哪個皇帝不頭疼?
君墨聽聞吐蕃之事,眸光閃了閃,卻盯著我抿了抿嘴。
「可這次,許是本王能娶你的唯一機會。」
我驚得直起腰背。
「殿下莫不是對我……」
「本王對清音情根深種,民間有說法,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本王這身子,清音看也看了,摸也摸了,總得給個說法。」
「我那是為了救殿下!」
「所以,本王要報恩。」
扶額,我算明白了,又遇上狗皮膏藥了。
所以說,我最討厭管闲事兒了。
「林闊之認識不,知道他什麼下場吧!你不怕嗎?」
他輕咳了一聲,面色微紅,又似在憋笑。
「隨時恭候!」
21
三個月後。
我的婚訊,傳得滿城風雨,太子黨和我父親鬥得難分難舍時。
南方傳來好消息,陛下在御書房裡興奮得來回走。
「江南新訓練的水軍,才按你的法子訓練了兩個多月,初見成效。日前和倭寇在海上偶遇,我們的水軍勇猛如斯,竟將對方的船打沉了。清音,你若是男兒該有多好!」
我面無表情地研墨,如今我研的墨,又細又潤,陛下再也找不著錯處了。
「清音,接下來該怎麼做?」
「陛下應同內閣大臣商量,臣女就是個研墨的。」
我雖是女官,卻無官印,無非就是得了陛下青睞,有幾分紅人的味道。
算不得一個官,是以隻能自稱臣女。
「嘖!」
陛下沒好氣地掃了我一眼。
「還在為賜婚的事鬧脾氣?那群內閣大臣若有你半點黑心肝,朝廷還對付不了區區倭寇?都是一群讀聖賢書讀呆了的。」
我不急不慢地跪在地上,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
「臣女不敢鬧脾氣!」
「嘁!你這壞丫頭!」
陛下翻了個白眼,全然不顧帝王威儀,撩起裙擺在我面前席地而坐。
「你幫朕把東瀛打下來,朕就許你參加明年的科舉。」
「當真?」
我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君無戲言!」
陛下似乎特別看得起我,我想父親的功勞一定很大。吹耳邊風這種事情,也不是夫妻才能做嘛!
翻了那麼多史書,確實也沒見過這麼信任宰相的皇帝。
聽聞父親和陛下相識於微末,一路走來並不容易,估計交情之深非我能理解。
這之後麼,出訪東瀛的使者,在東瀛失蹤,遭到大慶國的強烈譴責。
東瀛小國君主不堪重負,讓使者送來黃金、寶石還有富士山的雪水。
可是使者才出東瀛海岸沒多遠,便被海盜洗劫一空,使者逃回東瀛跟君主哭訴,取了黃金、寶石還有雪水,再次起航。
這一次,他們雞賊地繞了遠路,可依舊在海上被劫。
春節之後,皇後病重。
大慶國君左等右等等不來雪水,一怒之下,派水師登上東瀛海岸,攻城略地。
不出半月便拿下東瀛國都,囚禁東瀛君主,坐等倭寇回島救主。
如此,僅用一月,江南沿海一帶的倭寇銷聲匿跡,東瀛君主營救戰,大慶水軍迎來倭寇最兇猛的進攻。
但在大慶水軍特意帶過去的投石車下,也不過是被砸成一塊又一塊的肉泥。
大慶地大物博,不缺能人異士。
隻是開國廝殺那一批狠人的後代,而今皆以仁義立身,把骨子裡的血性藏了起來。
但是這一戰,整個大慶朝廷都為之一震。
這是大慶建國以來,第一次擴張意義的戰爭,這一戰的勝利,點燃了這些人心中的野火。
是以水軍班師回朝時,順手把高句麗也推了,如此版圖擴張得毫無壓力。
好消息一個一個地傳回京城,在群情激昂最為鼎盛的那一刻。
陛下將我推了出去,告訴那群大臣,這一戰的餿主意全是我出的,果然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缺德到冒煙。
太極殿上群臣錯愕,唯有我父親老神在在。
後來也不知道是誰嘀咕了一句。
「不愧是雲狐狸的女兒,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後來也不知道是怎麼傳的,全京城都說我這樣的女子誰娶誰倒霉,特別同情黎王殿下。
同時,讓我參加科舉之事,也被傳揚出去。
那日陛下在朝上是這麼說的。
「清音這事兒,讓朕瞧出了些許端倪,這世間女子或許並非全是膚淺愚鈍之輩。不如讓大伙兒的女兒,隻要是識字的都來參加科舉,比一比誰家女子更優秀,朕的公主也要考。」
隻說考試,沒說職位。
並且放了彩頭,得了魁首,可得黃金百兩,郡主身份一個。
這事兒,與平民百姓無關。
隻當權貴間的一種遊戲,並未引起百官抵觸,反而增加了官員對女兒的重視。
若是自家女兒能在這次科舉中獲得一些成就,自然能替家族爭光,也能提升身價,選個好夫婿。
比如太子妃還空置著,幾位皇子也逐漸到了納妃的年紀。
眾人心思活絡,而我還在御書房裡,靜靜研墨。
陛下冷冷斜了我一眼。
「別一副受氣小媳婦的模樣,能讓你科舉已是開歷史先河,你還想當官,夢裡啥都有!」
科舉制度本就是我大慶朝新出的一個制度,歷史上是沒有的。
說什麼開歷史先河,也不過是大慶百年歷史而已。
我無力和陛下爭辯,隻能默默忍耐。
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徐徐圖之。
22
林闊之不知從哪裡請來了一位高人。
那位高人掐指一算,說當日將他打殘的人是我。
於是,他爹永昌侯就帶著他哭上早朝,不給他一個說法,他就在地上打滾,撒潑耍無賴。
滿朝大臣對此見怪不怪,永昌侯本來就是父輩打下來的爵位,世襲罔替。
本人沒多大能耐。
派他去鎮守北疆,也是因為北疆本來就有猛將,他過去隻要不出錯,就可以靠著爵位和陛下對皇後娘娘的恩澤,平平淡淡地混著。
可惜這混人就是沒摸透陛下的意思,愣是想找存在感。
「陛下,你要為臣做主呀,臣在北疆辛辛苦苦是為了什麼?為的就是兒孫呀!臣在戰場上廝殺的時候,隻想著身後的妻兒能夠好好過日子,如今臣得到了什麼?」
「嘖!」
看著滿殿打滾的永昌侯,陛下面色越發難看,幹脆從桌子上掏出兩張奏折,扔到了他腦袋上。
「啪」的一聲,永昌侯愣了,群臣也為之一靜。
「你哭嚎個啥?在北疆吃喝嫖賭一樣不落,搶了人家諸葛小將的軍功,吆喝到朕面前來了。你是把朕當豬嗎?」
永昌侯急忙撿起奏折,翻開看了看,一張臉紅了又黑,黑了又紅,好不精彩。
「陛下,臣冤枉啊!一定是有奸人陷害。」
「哼!犯了欺君之罪,還敢喊冤?」
永昌侯水靈靈地被奪了爵位,林闊之斷根後,人越發的陰沉。
我偶爾會在下朝的途中遇見他,他就靜靜地站在角落裡,目光陰陰地看著我。
也不知道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與此同時,我和黎王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23
科舉考試定在六月十五,我的婚事定在五月初六。
如今我僅剩最後一個月,繡嫁衣……
這事兒本該難不倒我,畢竟前世在後宅子裡不是鉤心鬥角,便是與賬本和針線為伍。
夜裡,在娘親和三位姨娘的盯梢下,我再度拿起繡花針,卻是一針也繡不下去。
我不想過前世那種日子。
我一天都過不下去……
隻要拿起針線,前世那種家長裡短,滿地雞零狗碎的畫面,就會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這嫁衣,我不繡!」
我扔掉針線,從閨房裡跑出來,三位姨娘想要追出來,被我娘叫住了。
「我們繡吧!清音她有事瞞著我們呢!她不快樂!」
果然,真正擁有七竅玲瓏心的是我娘。
許是婚禮近在眼前,擾得我心裡煩躁,我隻是覺得這偌大的相府也憋悶得很。
便跨出府門,遊蕩到街上。
京城繁華熱鬧,哪怕已經入夜,街頭小吃絡繹不絕,行人如織。
家家戶戶掛著漂亮的燈籠,行人手裡也會提著各種蓮花燈,兔子燈,或者最常見的氣死風燈。
我在一個涼茶鋪子,喝下一碗酸梅湯,才覺得心頭的躁意,稍稍被壓下去一些。
大慶風氣開放,夜裡也會有女子出門,隻是一般都會帶上家丁侍衛。
貧苦人家的女子,家裡的雜事都做不完,自然不會到街上闲逛。
回府時要路過一段小巷。
我出來時,巷口的人家掛著一盞氣死風燈,歸程時燈卻滅了,小巷子顯得十分悠長。
我在巷口駐足了一會兒,深吸了一口氣,提著一盞小兔燈慢悠悠地走進去。
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所以當麻袋從頭上套下來時,手上的兔兒燈晃都沒晃。
我後頸上一痛,我陷入黑暗。
24
我是被冰水潑醒的。
睜開眼,身處一個昏暗的房間裡,林闊之扭曲猙獰的臉便出現在眼前。
「雲清音,想不到吧!你有一天也會落到我的手裡。」
我瞧著他那張令人作嘔的臉,回想著前世我究竟是如何忍耐他的靠近和……
好想衝回去,把前世那個腦子鏽逗的自己狠狠扇幾巴掌。
林闊之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盯著他裝滿瘋狂的眼睛。
「雲清音,你太不乖了,本來好好嫁給我,咱們幸幸福福地過一輩子。可你為了把我推開,連命都可以不要,還把我的命-根子砸碎了,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呢?」
他痴痴地凝視著我,眼裡的火光仿佛要將我燃燒起來。
「唉!清音,你怎麼就不能懂我呢!」
我目光平靜地看著他,神色淡淡,全然不覺得被綁架的是我。
「林闊之,你今日聽人挑唆綁架我,欲毀我的貞節,斷我和黎王的婚事。可這事發後,你必定會被查處,到時你又如何自處?」
林闊之指腹輕輕摩擦著我的下巴,笑得極為溫柔。
「我會娶你呀!不管你變成什麼模樣,我都會娶你。我和你不一樣,我喜愛一個人會喜愛她的全部,接受她的全部。我們都成夫妻了,雲相還能殺了我不成?到時候太子表哥登基,把黎王殺了,這天下就太平了。」
嘖!把黎王殺了,這天下讓你們這幾個草包去守嗎?
見我翻了個白眼,林闊之氣笑了,放開我後拍了拍手,屋子外面立刻衝進來十個壯漢。
這一個個長得五大三粗,帶著一股匪氣,看著倒像是軍中出來的軍痞。
我嘴角抽了抽,就挺服氣的。
「挺看得起我呀!這完事後,你還要娶我,你還怪好的嘞!」
「因為我心悅你,比任何人都愛重你,自然要讓你享受最好的。也要讓你明白,你曾經破壞的是什麼。」
林闊之看了眼自己的衣裙下擺,而後極為委屈地看著我。
「本來可以不用這樣的。」
我竟無言以對,他這腦子我是真理解不了。
他轉身出了房間,十個壯漢走到我面前,面無表情地開始脫衣裳,顯出了很高的素質。
我煩了。
抬頭望著藏在屋頂上的那人。
「你還打算看戲看多久?你要真喜歡綠帽子,以後我做一頂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