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下意識抱著頭轉身躲開，一股濃烈的油漆味鑽入鼻孔，她邊潑邊喊：「就是你害我姐姐生不如死，害她失去了最愛的人，都是你這個賤人！你去死吧！」

保安把她拉走，手裡的油漆罐已經空了。

而我受不了這個味道刺激，暈了過去。

14

我被緊急送進了醫院，醫生說幸虧來得及時，否則我會過敏而死。

柏墨清得到消息趕過來探視，警察那邊也傳來消息，潑油漆的小姑娘姓沈，是沈茵的妹妹。

看到她的年齡 14 歲，我愣了許久，柏墨清提醒：「她還是個孩子，但不要原諒她。」

我和他聊了會兒，讓他離開了。

而柏墨清前腳剛走，沈茵就來了，一進門就給我跪下求我：「陳霧，當初是我錯了，我向你道歉，請你饒了我妹妹，她隻是個初中生啊……」

「我不會原諒他。」

沈茵突然站起來瞪著我，好像積怨了多年的怨氣瞬間爆發：「知道我為什麼留長發嗎？」

「因為你是長發。」

我面無表情下了床，走出病房。

「知道我為什麼不喝酒了嗎？」

「因為你喝不了酒。」

「因為你，他漸漸不喜歡我，漸漸厭煩了我。」

Advertisement

「因為你寫的那本書，他跟我說，原來心底喜歡的人從來都是你……」

我忽然停住腳步，轉身質問她：「他和你分手是我讓的嗎？他不喜歡你是我讓的嗎？他喜歡我也不是我讓的。別把錯誤都怪到別人身上，我不想再看見你了。」

沈茵雙眼猩紅盯著我，突然掏出了一把小刀對著自己的脖子，繼續發瘋：「就是你的錯，你為什麼還要再出現他的面前，你的存在對我來說就是一種威脅，你們在逼我去死，逼我……」

她握著刀刺向腹部，我嚇得愣原地。

不少人圍過來喊護士醫生，還有剛來的顧曦，他撲過去奪刀。

一個大媽突然走過來打我一掌：「你這小姑娘心真狠，搶了別人男朋友，還逼人自殺。」

也有人攔著，幫我說話。

突然有個人踹開大媽，拉起我護在懷裡，是走了又回來的柏墨清。

15

他罵了所有看戲的人，然後帶我去洗了手。

顧曦找過來，看見我們拉著手，臉色陰沉得滴水。

「陳霧，放開他的手！」

我卻抓緊了：「我不放。」

顧曦攥了攥手，開始指責我：「陳霧，你為什麼要刺激沈茵，她今天來這裡是向你道歉的。當初是她說謊讓我錯怪你，可是過去這麼多年，為什麼你不肯原諒她呢？」

他想要伸手抓我的肩膀，被柏墨清一掌推開：「我看你是失心瘋了，每次都像個傻逼被耍得團團轉。」

顧曦臉黑得像塊碳，低頭盯著我：「陳霧，你告訴我。」

我真的厭煩了。

厭煩每次都是這樣的結局。

我抬頭，看向這個一次次傷我的男人。

「是我刺激的，我不接受她的道歉，所以你要捅回來嗎？」

顧曦難以置信，嘴裡嘟囔：「你為什麼變成這樣，以前的你不是這樣……」

他不斷重復這兩句，我懶得理他。

「她現在精神不正常，你應該送她去看病，順便也給你自己看看，不要再來打擾我。」

走到病房門口，我感覺雙腿軟下來，下一秒被柏墨清抱住送到床上。

「文筆厲害，嘴巴也很厲害。」

我被他說得臉紅了，柏墨清調笑：「怪不得男二嘴巴很毒，原來是另一個性格的你。」

我笑了出來，想起在最初設定男二的時候犯了難，和舍友討論，她當時在瘋狂追一個男明星，於是向我推銷，我考察了許久，最終選擇了他。

柏墨清倒了杯水給我：「其實我更喜歡男二的人設，因為他跟我很像，剛拿到劇本的時候，我甚至跟經紀人說想演男二。」

我接杯子的手一頓，聽見他問：「所以，男二的原型是我嗎？」

被他明亮的黑眸注視著，我覺得臉熱得難受，一顆心被高高地吊起來。

柏墨清又輕又緩地說：「陳霧，我喜歡你很久了。」

16

柏墨清當晚又上了熱搜，被狗仔堵在醫院門口，報警後由警察疏散人群才走掉。

第二天的媒體開始大肆宣揚他的戀情，以及扒出了我和模特沈茵，還有顧曦之間的愛恨情仇。

不少人開始黑我，黑這部電影。

就連電影群裡也在吃瓜，假意為我說話「沒有結婚的插足不是小三」，實則諷刺。

謠言一旦生效，真相對有的人就不那麼重要了，他們隻想看你深陷漩渦掙扎而已。

我錄下證據準備回擊，柏墨清突然出現，發了七八條 50 秒語音罵那個人，還撂下狠話：「語音隨便你保存爆料，再亂嚼舌根，別怪我動手揍得你親媽不認。」

後來資方大佬出來勸和，跟他道歉。

柏墨清：「跟陳霧道歉，不是我。」

那天，我像被騎士保護的公主，在手機這端笑著笑著眼睛湿潤了。

電影如期上映，成績一路飄紅，柏墨清憑借電影還提名了桃花獎男主角。

慶功會上，我也被邀請到了現場，再次見到了顧曦。

他是電影投資方之一的代表，怪不得那麼輕易得到我路演的消息，能一次又一次出現在我面前。

我不想再看見他，不想再說話。

但是顧曦似乎認準了我，我去哪裡，他跟到哪裡。

認識他的人突然開玩笑：「顧先生在追求陳老師嗎？」

還以為他會否認，他直接當眾對我表白，還爆出自己是電影男主角原型，全場都起哄讓我們「破鏡重圓」。

我莞爾，抬頭望進那雙深情眼神，心中異常平靜，輕聲道：「現實中，破鏡不可能重圓。」

17

我沒等到柏墨清結束，給他發了信息就先走了。

剛走出門口，顧曦在身後喊我：「陳霧。」

我快步走向公交站，他追上來用力拉住我，控訴起來：「當初你不給我解釋的機會，解除了遊戲情緣，拉黑所有人不告而別，我找你找了很久，叔叔阿姨也不告訴我，你就這麼恨我嗎？」

「你不喜歡我了嗎，你就這麼輕易地放棄我嗎？」

我望著他，像離開那天靜靜望著他。

「小霧……」他啞著聲音，伸手觸碰我的臉。

微微冰涼，我才知道自己哭了。

他以為我是為了他掉眼淚，想抱住我，我又退後了一步，重新抬起頭對他說：「顧曦，分開的四年，我沒有為你掉一滴眼淚。這一次也不是為你，是為了我自己。」

「以前的我自卑、膽小，把你當成精神寄託，覺得無論何時，你都不會拋棄我。可是發現你喜歡沈茵那一刻，為了她不相信我那一刻，我的世界坍塌了。」

「我花了好長時間修建我的世界，如今這裡長滿了綠樹，開滿了鮮花，我也有了喜歡的人。」

顧曦聽著哭了，他走上前再次告白：「我和沈茵已經結束了，我喜歡你，你不能再回到我身邊嗎？」

我搖著頭後退，釋然地笑起來：「可是，我不喜歡你了，顧曦。」

說完我轉身往前走，走了很久發現周圍一片漆黑，才知道自己迷路了，我慢慢蹲下來抱著手臂，然後轉身準備原路返回。

離我不遠處，柏墨清安靜地站在那裡。

他笑著走過來，每一步都很堅定，走到我面前。

「以前看著你的背影，現在依然如此。」

「陳霧，別害怕，不管何時，隻要你回頭就能看見我。」

18

數月後。

我再登微博，看到許多人都在催《落空》的番外，因為電影的 OE 結局虐了許多人。

之前關於「小三」的謠言，也因為沈茵的一段錄音爆出不攻自破，顧曦和她解除了合作關系。

後來就再也沒聽見他們的消息。

編輯為了番外催了我好久，但文檔還是當初的 10 個字。

許純一笑我半天，出主意：「寫你和影帝的甜蜜戀愛。」

影帝？

她是指柏墨清嗎？

我低頭看著酒杯，猶疑道：「我還沒答應他。」

許純一噴出一口酒，嗆起來：「你還沒有答應他？你們不是已經住到一起了嗎？」

我抓著紙巾堵住她的嘴，壓低聲音：「沒有住在一起，他偶爾留宿，聊天而已。」

許純一白我一眼：「你們小學雞搞純愛啊？」

我唇邊綻出一絲笑，和柏墨清相處的確很像小學生，人前冷心冷肺難以靠近的高嶺之花，私下卻是個玩遊戲會耍賴的幼稚男人。

正在聊他，收到了一條信息。

「林毅然跟我哭訴，你當著他的面進了別家酒吧。」

我哭笑不得，抬頭看向窗外，柏墨清的朋友林毅然叼著煙，一臉惆悵地站在對面看著我們。

許純一回頭看了一眼，吐槽：「那人有病吧。」

我笑痛了臉頰，繼續和許純一聊天。

晚上我們四個人一起吃了飯，許純一突然提起：「阿霧生日快到了。」

她衝柏墨清擠擠眼：「你還不快點拿到身份？」

桌子下，柏墨清拉著我的手把玩，小手指突然勾了勾我的，含笑答應：「正在努力。」

19

6 月，生日到了。

我一早就收到許多人的祝福，唯獨少了某個人。

我想起來，他最近在和一個電視劇導演聊戲，柏墨清一直是電影咖，沒接觸過電視劇，所以很猶豫。

導演邀請他去拍攝地親自感受，昨晚下飛機後給我發了地址，就沒有消息了。

我和許純一約了飯，回到家還沒有柏墨清的消息，心裡不太舒服。

剛把手機設置成靜音，幾個人同時給我發消息，讓我上微博。

我直覺是和柏墨清有關系，忐忑地登錄微博，看見私信爆了，粉絲發來了同一個鏈接。

點開，直接跳轉到柏墨清的主頁。

十分鍾前，他在微博也發了一個視頻，親自出鏡祝我生日快樂。

說完視頻黑屏了，可時間沒有停止，後面是他的聲音，好像還有走路的聲音。

「那天，她問我為什麼喜歡她，根本不記得有我這個同學。」

「我想告訴這個笨蛋，陳霧同學，我的答案在電影評論裡。」

評論區的大家都看過了，都是同一個流淚表情，順便艾特我。

我順著鏈接去看，說是長評，其實是一封情書。

坐在電腦前看完的我沉默了許久，突然站起來換了衣服，拿出手機定了最早的航班，準備去見他。

打開門那一刻, 柏墨清站在門外，他穿著畢業那天的白色襯衫, 懷裡抱著一捧鮮花，抬起頭衝我盈盈一笑。

「生日快樂，陳霧同學。」

番外

轉學那天, 我媽對我說：「你隻需要待幾個月，同學就沒必要認識了。」

她知道我重感情, 小時候每次轉學都會鬧別扭，傷感一陣。

我低笑一聲：「嗯。」

她還把我當成小學生看待。

我早就不需要朋友了。

我媽繼續叮囑我：「也不能談戀愛，高中之前絕對不可以。」

我沒有理她，抄著褲兜走到窗臺，哗地一下拉開窗戶, 從二層往樓下看，突然和一個女生對上了視線。

她有一頭烏黑的長發, 臉很小, 巴掌大, 眼睛瞪得很大, 突然衝我喊道：「顧曦, 我的發圈丟了。」

顧曦？

她在喊我？

我沒有回應，她就繼續喊：「快幫我借一下，一會兒我要跑 800 米。」

她還沒有發現認錯了人, 我用力盯著她，突然有個女生跑過來，「陳霧，快到你了，遲到會被罰 1000 米。」

女生聽完撒腿就跑了，我隻覺得好笑，大概是個近視眼吧。

後來我和老師來到新班級, 發現她也在，隻是不認識我。

她也確實近視, 隻不過度數不高，平常不戴眼鏡。

轉學的三個月內，我經常請病假不去學校, 反正是過渡期, 就不想再去浪費時間了。

我媽是知名經紀人，也沒時間管我。

直到某天，有個人加我好友，問我為什麼在他們的班級群。

這個人就是你，陳霧。

我當時覺得荒唐至極，已經成為同學一個月了，你竟然還不認識我。

我也氣出了反骨, 天天去上課, 盯著你。

才發現你看不到我，是因為你眼裡隻有那個人。

後來觀察你變成了我的任務, 默默地看著你的背影, 看著你的喜怒哀樂。

你像個笨蛋。

怎麼會感覺不到顧曦喜歡沈茵呢？

你是個笨蛋。

又怎麼會感覺不到我喜歡你呢？

我從沒有過這種感覺, 也從沒想過自己會膽怯，在離開那天，我悄悄往你的課本裡塞了一張紙條。

是一個新號碼, 可是畢業到現在，這個新手機號一直沒有響起過。

大概是被某個笨蛋扔了吧。

不過沒關系。

我已經擁有了這個笨蛋。

她叫陳霧。

……

某年，某日。

我的電話終於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