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臨睡前，我看了眼他的手機。

和江晶的聊天記錄止步在吃飯那天。

剛要松口氣，導航欄卻跳出來迪士尼小程序的訂單提醒。

我下意識點進去，發現他買了三張票。

「票買多了一張。」我轉頭提醒謝商。

他頭也不抬：「沒有買多，江晶不是鬧著要去嗎？順便捎上她。」

我心裡一個「咯噔」。

突然想起前幾日吃飯的時候，江晶在飯桌上嘟囔著想去迪士尼看煙花。

謝商當時嫌她吵，眼底卻分明藏著寵溺。

所以，順便捎的到底是誰？

我再也壓不住心底的怒火和委屈，和他攤牌。

「你想帶她去就去，不用順便捎上我！」

謝商皺起眉頭：「胡說什麼？你是我老婆，怎麼會是順便？」

我不聽他的狡辯：「那為什麼江晶前幾天一說想去你就買票，我早早就說想去迪士尼，你就說要忙工作沒時間！」

他不承認：「你想多了。

「江晶現在是病人，醫生也說了，要讓她保持心情愉悅，我作為哥哥，自然要滿足她的願望，既然你也想去，大家一起去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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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道德制高點。

話裡話外都在指責我無理取鬧。

我不服輸，直接退了他手機上我的那張票。

6

我和謝商爆發了史無前例的爭吵。

接踵而至的便是冷戰。

江晶說得對，謝商如今功成名就，早已不是當初的毛頭小子。

他有自己的傲氣和脾性。

不會輕易向我服軟。

他連夜搬到了一樓的房間。

我們誰也不理誰。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一進公司，卻發現大家都用異樣的眼光打量我。

要好的同事把我拉到茶水室。

「宋姐，網上的謠言是什麼情況？」

我不明所以：「什麼謠言？」

「你竟然不知道？」她舉起手機給我看，「喏，你看，都上熱搜了。」

我接過手機。

屏幕上的賬號竟然是江晶。

她幾天前發了一條新動態。

我一眼認出了照片上切菜的小男孩是謝商小時候。

旁邊的對比照，是長大後謝商在廚房做飯的凌厲側臉。

配文：【哥哥長大後還在給我做飯，人生的最後時光有你陪著我，我就不害怕啦。】

視頻一夜爆紅。

高達驚人的八百萬點贊。

一舉登上了某音的熱搜第一。

謝商作為科技新貴，接受過財經頻道的採訪，因為帥氣多金還上過微博熱搜。

評論區有眼尖的網友認出了他。

【博主的哥哥是謝商！？是我知道的那個白手起家的青年才俊嗎！】

【我想起來了，謝商以前在採訪裡提過，努力賺錢是為了給家人更好的生活，他說的家人就是博主吧！】

【肯定是啊，異父異母的哥哥和妹妹從小一起相伴長大，妥妥的小說男女主配置啊！哥哥不對妹妹好還能對誰好！】

更有甚者挖出早年我陪謝商出席過的宴會照片。

小到身高體重，大到身份證號住址，我的個人信息被徹底扒了個精光。

評論區有人腦補出了事情原委。

【這個宋音其他方面平平無奇，我估計謝總和她結婚就是走個形式，你們看他倆的結婚時間，在博主和前夫婚禮前幾個月，我看啊，謝總估計以為妹妹遇到了真愛，想斷了自己的念頭才隨便找了個人結婚。】

我愣怔地看著這條評論。

思緒瞬間被拉回謝商向我求婚那天。

那天我在公司加班，接到酒吧打來的電話。

趕過去時謝商已經喝到胃痙攣，我著急忙慌地把人送到醫院，不眠不休地照顧了他一夜。

夜裡他睡不安穩，手緊緊握住我的手不放，嘴裡還嘟囔著「別走」。

我以為他對我是有感情的。

謝商醒來後，我問他為什麼喝這麼多酒。

他沉默半晌，說是應酬，猝不及防地向我求了婚。

我羞澀地點頭，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如今回想起來，他喝醉酒是因為知道江晶要結婚的消息，借酒消愁把自己喝進醫院。

表白時，那道深情款款的目光也分明是透過我在看別人。

7

評論區清一色都在為這段兄妹戀情感到惋惜。

【不被愛的才是小三！謝總和博主從小生活在一起產生感情，她橫插一腳就是小三！】

【姐姐加油！我支持你和謝總在一起，三姐識相的話就主動把謝總還回來！】

【我真的哭死，博主從小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謝總辛苦創業，就是為了給心上人更好的生活，讓自己配得上她，結果被現任捷足先登，我不管，最後的時光，你們一定要狠狠幸福！】

【三姐就是個小偷，去死吧！】

事情鬧得沸沸揚揚。

我無視周圍的指指點點，用工作麻痺自己。

下班已經是晚上九點。

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到地下停車場，身後突然衝出來幾個人。

「就是她！她就是那個小三！」

「大姐，勸你識相點，快點離婚，把謝總還給晶晶！」

「就是就是，快點離婚！」

我看了眼她們身上穿著的校服，一下想到了白天誤進的江晶粉絲群。

當時群裡好幾個人為江晶憤憤不平，揚言要找我討公道。

現在看來，發表那些幼稚發言的人就是面前這群高中生。

我不想跟這些被挑唆的未成年人計較。

忍著隱隱作痛的頭，繞開她們走向車位。

誰知她們不依不饒，攔著我不讓走。

「你站住，讓你離婚聽到沒!」

推搡間，我眼前發黑，直直地往地上摔去。

「喂你裝什麼裝，別以為裝暈倒我們就會放過你！」

「少裝可憐，快站起來！」

「你們幾個在幹什麼！」

失去意識前，我隱隱看到不遠處走來的身影。

......

再次醒來，我躺在病床上。

除了擦傷，還被告知腦子裡長了顆瘤。

瘤子已經壓迫到了腦神經。

醫生說，我最多還能活一個月。

我心裡亂糟糟的，猶豫著給謝商打了個電話。

接起來的瞬間，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謝商，我生病了，很嚴重的病......」很快就會死掉的病。

話沒說完，卻被他無情打斷：「夠了！

「你還要胡鬧到什麼時候？

「宋音，江晶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你就不能多包容她一些，非要鬧得這麼難看嗎？

「她身體不好，你還要鬧到網上讓她難堪，你怎麼會這麼冷血無情？」

8

他緊隨其後發來一個鏈接。

點進去明晃晃掛著一個碩大的標題——新歡遭圍堵，幕後黑手竟是舊愛？

「宋音，你知道的，江晶不是這種人，這裡面肯定有誤會。」

我握緊手機：「如果我說，就是她......」

我的話說到一半，那頭突然傳來江晶的聲音：「哥哥，我肚子疼。」

謝商應了一聲，叮囑我：「你發帖幫她澄清一下。」

電話隨之被掛斷。

我自嘲地笑笑，把診斷書丟進垃圾桶。

多可笑，我竟然還在奢望他回頭看看我。

我又不是他的情妹妹，他又怎麼會心疼我呢？

9

我沒有犯賤到幫江晶澄清。

最後是謝商收拾了這個爛攤子。

他花重金把輿論控制住，甚至動用謝氏集團的公司賬號發聲明，警示那些「造謠」的人。

網上都在說這對兄妹 CP 很甜。

謝商也看到了，他看著那些評論，隻是皺眉，不當回事。

「嘴長在別人身上，那些人愛怎麼說怎麼說。」

是啊，看到別人誤會江晶，他會不顧一切代價幫她撐腰。

其他的，他就當作視而不見。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在生死面前，這些情情愛愛其實挺沒勁的。

我敷衍著點點頭，在心裡盤算著死前要做的事。

一個月，時間很短，我有很多事要做。

謝商似乎不滿我的反應。

他扳正我的身體，波瀾不驚的雙眸死死盯著我：「你要是生氣，我可以處理掉網上那些言論。」

「我不生氣，你去忙吧。」

我推開他，決定先幫奶奶找家靠譜的養老院。

「宋音，我知道這件事你受委屈了，但江晶也是無辜的，你別去為難她。」謝商不依不饒，拉著我不讓走，「你想要什麼補償，隻要我都做到。」

我瞬間收回想甩開他的手，心一動：「真的？」

他松了口氣：「真的。」

「那好，你幫我奶奶找一個靠譜的養老院，她年齡大了，又有老年痴呆，我實在放心不下她。」

謝商有錢，還有專業的秘書團隊偵查分析，這件事找他最合適不過。

「還有，小區裡的貓媽媽生了窩小貓，你能幫忙找一下領養嗎？」

其實我本來想自己養的，但是謝商貓毛過敏，家裡就一直沒有養小動物。

下個月有臺風，要盡快給他們找幾戶好人家。

「就這點小事？」謝商微微皺眉。

我點點頭：「嗯，目前就這些。」

我掙脫開他的手跑下樓，沒看見他的欲言又止。

10

網上的事鬧得轟轟烈烈，公司以影響公司形象為由把我開了。

我把大半的賠償金存起來。

又買了最近的車票去回了趟老家。

奶奶見到我很開心，她握住我的手往我身後探：「謝商呢，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我笑笑回握住她的手：「他忙工作呢。」

多說多錯，眼看奶奶還想問些什麼，我趕緊轉移話題。

「哎呀別提他了，奶奶，我想吃你包的餃子。」

把人支走後，我走到奶奶房間。

房間的布置和我出嫁前幾乎沒有變化，洗到發白的床單、掉漆褪色的木頭床，連電視機都是多年前的老款。

我忍住發酸的鼻尖，把銀行卡塞進她的嫁妝木盒。

奶奶辛苦了大半輩子，我卻連為她養老送終都做不到，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存點錢給她。

陪奶奶的第三天，謝商卻不請自來。

「你怎麼來了？」我有些詫異。

除了結婚那會兒，他幾乎沒來過。

奶奶從廚房探出頭：「是我叫他來的。」

「音音，你別怪奶奶自作主張，奶奶是過來人，看得出來你們吵架了。」老太太在我耳邊低語。

「小夫妻哪有什麼隔夜仇，床頭吵架床尾和，說開了就好。

「以後奶奶走了，你脾氣還是這麼犟，到頭來吃虧的是你自己。

「聽話，跟小謝好好談談。」

奶奶輕輕把我推了出去。

謝商見到我，焦急地上前拉住我的手：

「奶奶說你身體不舒服，哪裡不舒服？我帶你去醫院。」

我知道奶奶在門後聽著，忍住下意識想甩開他的手。

我不想她一把年紀還要為這種事操心，到底還是跟謝商回去了。

返程途中，謝商難得跟我說了一路的話。

「我很小的時候被丟在孤兒院門口，是張院長把我抱進去才撿回一條命。

「孤兒院孩子很多，院長和護工不可能對每個孩子都面面俱到，所以大家都很乖，希望某天被領養走。

「我上小學的時候，江家領養了我，江伯父伯母都是很好的人，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家的感覺。

「後來有一次去海邊，我不小心掉到海裡，是江晶救了我，那時候她隻有七歲，為了救我險些喪命。

「那時我就發誓，我要保護她一輩子。

「就算以前有過一閃而過的念頭，但現在，我真的隻把她當作妹妹。

「江家對我有恩，現在江晶這樣的處境，我做不到坐視不理。

「音音，你能理解我嗎？」

他說了很多很多。

句句不離他的身不由己、無可奈何、情非得已，以及壓在心上的道德譴責。

這麼多話裡。

唯獨沒有考慮我的感受。

唯獨沒有說一句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