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意相知

第1章

術後我失憶了,未婚夫陪我定居國外。


七年裡,他從不讓我接觸外界。


然而那天,我在他辦公室裡發現了一本財經雜志。


「沈晏山......」


好熟悉的名字啊。


我看著內頁上素不染塵,被稱是「草根逆襲,科技新貴」的男人,心莫名地抽痛。


我問未婚夫那是誰。


他眼神閃了閃:「你不認識的。」


1


我隻是問他是誰。


陸劭為什麼會下意識說是我不認識的呢?


我雖是失憶了,可不代表沒有基本的邏輯推理能力。


尤其是看著照片上男人淡漠沉靜的臉,腦海中空白的部分好像突然就有了裂痕。


我直覺,我以前一定認識沈晏山的。


我得去找他。


可陸劭不知為何,很抗拒我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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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說已經和兩家人說好,本月就結婚。


他以擔心我為由,限制了我出門。


這讓我更加疑心,他在隱瞞我什麼。


我假裝溫順,偷偷拿回證件,在婚禮前一天跑路了。


時隔七年,再次踏上故土,心中難掩激動。


也許是因為離那個人近了一些吧。


我站在機場中央,看著從陸劭辦公室裡拿到的那本財經雜志上面寫的地址。


正準備網上叫出租車。


有人經過,撞到了我。


手機和雜志齊齊摔在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


我蹲下撿起手機和雜志,抬頭笑著回了句「沒關系」。


可視線一轉,人影錯落間,雜志上那個男人竟然就長身立在離我三米遠的地方。


他先一步看到了我,停下來了。


長眉淡漠,雙眸沉靜。


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清俊的臉頰因為表情淡然而顯得矜貴。


那一刻,我沉寂了七年的心,猛烈跳動。


我無比確定,他是認識我的。


在我失憶之前。


我正要朝他過去。


他身邊突然出現一個女人:「該登機了。」


他要出國嗎?


我看了眼女人手上拿著的機票,竟然去的是我待了七年的倫敦。


我有些著急:「先生......」


他一滯,不可置信的眼神望著我,臉色透著幾分慘白和惱怒。


眸中深邃又似蟄伏著什麼,眼裡有種風雪俱滅的清寂。


他......是生氣了嗎?


哦對,如果是認識的,我現在喊他先生,他肯定是生氣的。


我揚起笑容,自覺友好地解釋:「我失憶了,但看你有點眼熟,請問我們以前認識嗎?」


白熾燈清冷的光線下,他長身玉立地走到我面前,死死盯著我。


我笑容更甜地回看著他。


可他輕掀嘴唇,語帶嘲諷:「不認識。」


沒有表情,卻冷酷無比。


我笑容僵住。


看著他轉身朝機場外走,他身邊的女人亦步亦趨跟著:「老板,不出國了嗎?」


他沒回,好像一直在生氣。


好奇怪的男人啊。


2


可我是不會放棄的。


我把行李放到酒店後,立即就打車去了他的公司。


雜志上有寫他公司的地址。


「可以幫我約見一下你們扶光科技的 CEO 沈晏山嗎?」


前臺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有預約嗎?」


「我沒有他的聯系方式,怎麼預約?現在預約可以嗎?」


前臺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我,不理我了。


我有些無辜。


從小到大,我要去父親的公司,或者是去陸劭的公司,都不用預約的,自會有人接我上去。


我怎麼知道怎麼預約啊。


我在大廳裡坐等了半天,員工們都開始下班了,我也沒有見到沈晏山。


有些餓,我一天沒吃飯了。


我決定先去吃飯,明天再來。


然而我剛起身要離開,沈晏山就出現了。


他看也沒看我,大步流星從我身邊經過,我急得伸手拉住他。


「等一下。」


周圍下班和未下班的工作人員聞言,皆瞪大雙眼,倒吸著涼氣,看過來。


他微微一滯,沒回頭看我,身側的手緊緊攥著,隱約可見青筋。


「有事嗎?」


「沈晏山,你叫沈晏山對吧?」


他呼吸重了幾分,忽然轉頭狠狠瞪著我:「你來找我,你問我是誰?林時意,你耍我?好玩嗎?」


「你果然認識我!」


我眼神亮了幾分,驚喜地看著他。


他神色一窒,別過頭去,闔了闔眼,似是強忍什麼。


半晌,轉回頭,面無表情注視著我:「不過是校友罷了,不熟,煩請以後不要來了。」


這還是失憶後,第一次有人這樣和我說話。


可不知為什麼,我卻覺得這樣的情景很是眼熟。


好像曾經也有個人這樣板著臉對我說「能不能不要來找我了」。


3


我恍惚了一下,他已經大步離開。


周邊的人異樣的目光看著我。


來電鈴聲拉回我的思緒。


是陸劭的電話,他想必是發現我回國了。


我邊走出沈晏山公司,邊接起電話:「陸劭。」


「為什麼?」他隱忍著怒氣質問,「我對你不好嗎,為什麼要逃婚?」


「我隻是想回國看看,婚禮什麼時候舉行都一樣啊。」


「這怎麼能一樣?!林時意,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任性?這場婚禮,全世界都在等都在看,你就這麼走了,你讓我怎麼辦?」


我步伐頓住,也有些生氣:「決定婚禮的時候,你沒問過我,你單方面決定了一切。既然如此,那我走的時候,我又憑什麼要問你?」


「......所以你是不願意嫁給我的?」


我沒回,因為我又看到了沈晏山。


他竟然還沒走遠。


目光陡然對視上,我以為他又要無視我,沒想到他走到了我面前。


開口:「不是想見我嗎,現在,跟我走,要不要?」


我驚訝。


連電話裡陸劭在聽到沈晏山這句話後又是暴怒又是震驚又是質問都顧不上了。


沈晏山直勾勾地盯著我,好似在暗示我掛斷電話。


我乖乖掛斷了電話,跟著他上了車。


而叫我上車的男人,在我上車後,他又不講話了。


一身黑色襯衫穿得一絲不苟,精致側臉輪廓緊繃著,在外頭路燈的照射下,暈染出一絲模糊。


我安靜地打量著他,從上到下,很仔細。


他終於沉不住氣,開了口:「為什麼回來?」


「來找你啊。」我脫口而出。


他開車的手一抖,狼狽又憤恨地瞪了我一眼。


我有些無辜。


他把車停到路邊,扯了扯領帶,轉頭眼眶已通紅:「林時意,你這次又想做什麼?」


脖子下,細膩光滑的肌膚泛著病態的白,好性感啊,我看得有些愣神。


直到下巴被人捏住抬起:「你看哪兒呢,回答我問題。」


我眨了眨眼:「我沒想做什麼呀,我就是失憶了,在雜志上看到你照片,覺得眼熟,就回來問問你,我們之前認識嗎?」


「失憶?」他冷笑了一聲,「這就是你給自己消失七年找的理由?」


「你不信我?」


我從包裡拿出手機:「我可以證明!」


我打開相冊,想給他看我住院時的證據還有病例。


他隻掃了一眼,就別過頭去,緊抿著唇:「又想騙我,連證據都做好了。」


微紅的雙眸之上,睫毛輕顫著。


我有些搞不懂這個別扭又奇怪的男人了。


路邊美食街上的味道飄過來,我有些餓。


我解開安全帶,剛動了一下,他突然鎖車,眼神透著幾分不安看著我:


「你說你失憶了,那你來找我,是想做什麼?復合嗎?你未婚夫怎麼辦?還是你打算在倫敦一個,中國一個?」


復合?


我抓住了關鍵詞:「所以我們以前是戀人?」


他一噎。


我湊近他,盯著他的眼神:「我就知道,我的眼光沒有錯,這張臉是我喜歡的。」


「......」


他耳尖紅了紅,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


「但是我們為什麼會分手啊?誰提的?」


「你覺得呢?」他沒好氣。


我不確定道:「......難道是我嗎?不可能吧?」


他冷哼了一聲,別過頭去,又不理我。


看起來冷酷極了,但總感覺有那麼一絲委屈。


4


「沈晏山,我餓了。」


他一詫,似是不解為什麼話題突然轉到了這邊。


然而我指著外頭美食街的方向:「我們去哪兒吃飯吧?」


他順著我的視線望過去,不知道又怎麼了,有些怔然,又有些落寞。


「大小姐現在還吃得下這些路邊攤嗎?」


「這七年裡確實沒吃過,他們都不讓我吃。」


「他們?」


他頓了下,聲音帶著些許喑啞:「你未婚夫?」


我沒回,按鎖下車。


他眉峰凝起,卻隻能跟著下車。


美食街開在大學城附近,我大學時是在華大讀的。


記得沒錯的話,華大也在這附近。


「我們以前來過這裡嗎?」


「沒有。」


「那就是來過了。」


他一噎。


我揚起笑看著他:「我們以前都喜歡吃什麼?你帶我去吧?」


他板著臉,似是不耐煩。


但還是乖乖帶著我去了。


開在巷子深處的肥腸店爆滿。


但見到沈晏山出現,那老板還是過來打招呼。


「你好久沒來了,今日怎麼有......」


話說到半,轉頭見到我,一驚:「唉?這不是你那大學女友嗎?這是回國了?」


想通了什麼,他看著沈晏山:「我說你今天突然跟我預約位置,原來是女朋友回來了?」


沈晏山提前預約了位置?


我正狐疑他什麼時候預約的,沈晏山就心虛打斷:「還是和以前一樣,老規矩吧。」


頓了頓,看了我一眼:「不要辣。」


我一聽,反駁:「要辣!油爆肥腸怎麼能不要辣?」


老板不明所以地笑著:「對啊,你們以前不都是點最辣的嗎?」


沈晏山皺眉:「不是動過腫瘤手術?還敢吃?」


「原來你看到了呀?」


他又一噎。


我偷笑。


之前車上的時候,還一直別過眼不看,我還以為他真沒看我手機上的圖片呢。


沒想到一下就看到了細節。


我發現了,沈晏山是個口是心非又細膩的人。


「沒有事的啦,都七年了,早能吃了。不用擔心。」


「誰擔心你......隨便你。」


他像是被人抓到了尾巴一般,有些惱羞成怒。


倒也沒再阻止。


但我好像真的高估了自己吃辣的能力。


沒吃幾口,我就辣得喘不上氣,嘴都腫了,臉也辣得紅通通。


沈晏山皺眉看著我,默默給我拿了杯水。


我剛喝進去,就皺緊了眉:「為什麼是溫的?」


「剛吃辣的,就喝冰水對腸胃不好。」


「我都快辣死了,誰還管腸胃啊。」我斯哈著氣,催促著他,「我要冰的冰的......」


辣上頭,讓我一瞬間忘記了和他之間隔著七年以及失憶的生疏。


幾乎出自本能地拽著他手臂,語氣透著幾絲撒嬌。


沈晏山明顯一怔,半晌,溫吞回了句:「好。」


起身就給我拿了冰水。


5


最後那頓肥腸,我還是咬著牙就著冰水,吃完了大半。


沈晏山送我回酒店時,我就感覺肚子有些不舒服。


但沒好意思和他說。


畢竟他先前就說了不要辣,是我非要逞能。


半夜裡被痛醒,我撐著力氣撥打了前臺。


然而房門打開時,我卻看到了跟著酒店工作人員一起進來的沈晏山。


他竟然沒走嗎?


「你......」


「別說話。」


他緊繃著臉,肉眼可見緊張和擔憂,抱起我就走。


最後,我在沈晏山和酒店工作人員的幫助下被送往了醫院。


醒來時,沈晏山坐在我的病床前。


眸光幽幽,定定望著我,也不知道望了多久,在想什麼。


陡然目光對視上,嚇我一跳。


又有些尷尬。


我沒忍住開始打起了嗝,怎麼也停不下來。


他無聲看著我。


「我......呃,闌尾手術......呃,打嗝,是很正常的......呃!」


我試圖解釋,但每說一個字,就止不住打嗝。


「看出來了,確實,很正常。」


「......」


撞見對方忍笑的眸子,簡直尷尬得我恨不得找個縫鑽進去......


我拉起被子,將整個頭都蒙進去,企圖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