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還一張好人臉，建議我：

「你不是科班出身，不懂法律，我可以理解，建議以後好好學學。」

我驚呆了，瞬間瞪大了眼，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

她可真懂法！

朋友圈屬於個人專屬的社交空間，不發公司宣傳內容不屬於拒絕工作安排，發不發自己生活動態，也是個人選擇，公司無權強迫。

以此理由解除勞動合同，根本就是毫無法律依據。

我平心靜氣地跟她解釋。

畢竟十幾年的公司，她要提拔自己人，老板願意的話，我沒意見，但該有的補償給到我，我也可以走得爽快。

但姜巧麗不同意，當場黑臉，惡言惡語：

「你嚴重違反公司制度，給公司內部帶來不好的影響，你怎麼還有臉訛公司的錢？」

當我是法盲嗎？

「如果要鬧到仲裁，違法辭退是要給 2 倍賠償金的。」

姜巧麗自信一笑：

「恐嚇我沒用，我是法律專業。」

什麼法律專業？

我早就在各人才網站上人肉過她了，姜巧麗在她老家最差的一間中專院校法律專業畢業，畢業後一直在香港一家品牌美容院工作，什麼世界五百強高管，就是美容院的一個客服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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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根兒就沒有法律專業實踐。

連現在的大專學歷，都是那種有錢就可以讀，再花錢買篇畢業論文就能拿到文憑的水學校。

我仁至義盡，她想要多送我錢，我有的是時間跟她磨。

N+1 她不給，就等著給 2N，我更歡迎。

打定主意，我不再跟她爭論，讓她快點找人跟我交接，我好馬上滾。

一邊的姜梓晴笑得十分得意，說起話來中氣十足，信心滿滿：

「打雜的有什麼好交接？」

她拍胸脯道：「你的工作資料電腦裡都有，看看就會了。」

「有什麼技術含量，是個人都會。」

「難為公司，給你這個打雜的付了十幾年的高薪。」

如果是公司其他同事，沒人敢說我這個崗。

可惜沒有人提醒她。

我很爽快，留下幾個賬號密碼，辦好離職手續，籤好名，麻利地走了。

她們以為是雜事，就讓她們好好感受下「養老」的「幸福」小確幸吧。

6

回到家後，我第一時間就找 HR 朋友，幫我介紹個經驗豐富的律師。

律師一看我整理提交的材料，都樂了。沒見過材料那麼完整，贏面那麼大的。

對他來說，這個案子輕輕松松。

我將此事全權交給律師處理，自己也樂得輕松，打算先休息一段時間再找工作。

律師很快就提交仲裁，仲裁委組織了一場協商。

姜巧麗堅持我是因為不配合工作，嚴重違反公司制度被辭退，還編了份通報批評出來，表示所言不假。

仲裁搬了條例案例給她分析，最後勸我們各退一步。

我比較好說話，可以做一些讓步。

「我主張 2N 賠償，但如果你配合，我可以退一步，賠償金打九折。」

「大家好聚好散，免去打官司的成本。」

但姜巧麗咬死不肯松口，還說調解人員不專業，一味偏袒勞動者。

她施舍我：

「本來我們就不用補償，現在大環境不好，看在她是老員工的份上，我們可以酌情給 2000 元補貼，給她過渡一下。」

2000 元？

是打發乞丐嗎？

虧她說得出口，連仲裁工作人員都驚呆了。

最後，協商沒有達成一致，姜巧麗昂首挺胸，放下狠話：

「如果你要告，我司奉陪到底。我寧願多花點律師費，也不會讓你惡意仲裁得逞。」

「就是有你這種惡意仲裁公司的人，破壞了勞動力市場的名聲。」

「這種氣焰，絕對不能助長！」

她拿出一副職場正義英雄的嘴臉來，顛倒黑白振振有詞。

我懶得跟她廢話。

反正到最後，該要的錢我一定能要回來。

接下來，她應該先頭疼別的事。

因為一季度一次的消防大檢查，就要來了。

7

沒過幾天，倉庫主管老馬發信息給我，說消防中隊淺淺罰了前公司十萬元。

前公司的消防和安全生產一直都是我在抓，按照消防規定，每月做好檢查、登記和應急演練。

我在的時候，各方面都做得規範，是本地區域的標兵企業，安全和消防部門遇到上級檢查工作的時候，就喜歡拿前公司廠房做示範。

而且是突擊檢查的那種。

這次突擊檢查，將姜巧麗她們兩姐妹打得措手不及。

消防設備沒有檢查記錄，滅火器過期沒有更換，消防水帶漏水沒發現，逃生通道貨物阻擋。

這都是小問題。

要命的是，姜梓晴覺得有一道消防門多餘，叫人給拆了。

據說當時消防隊長臉都黑了，那些來檢查「標兵」的上級領導，臉色更難看。

消防隊的人把姜梓晴當場教育了一番。

「消防門要保持常閉，是為了一旦發生火災，阻止蔓延，減少過火面積，保護群眾生命財產安全。」

「這不是方不方便的問題，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情！」

「不僅不能拆，連長期開著都不行！」

「你到底有沒有常識？」

隊長當場開了罰單，連同各項違規，進行頂格處罰。

姜巧麗作為總經理，連同姜梓晴一起，被叫去了分管的安全辦公室培訓。

而拆消防門這一壯舉，後被列入了當年奇葩違規案例中，在全區進行分享教育。

姜巧麗吃了大虧，一頓掏錢認罰和整改。

她落了面子，把責任推到倉庫身上，怪人家沒有阻止姜梓晴拆倉庫消防門，將老馬通報批評一頓。

然後以他導致公司重大過失為由，將他一個月工資全罰了，還要追討他一年的工資用來彌補公司損失。

老馬一氣之下辭了職。

姜巧麗開會的時候還沾沾自喜：

「大家都看到了，不好好工作，還害公司蒙受巨大損失，這種害群之馬已經引咎辭職了。」

「SO，Ihope 大家以後好好工作，隻要一心為公司，以後升職加薪，公司會優先 consider。」

姜巧麗把老馬手下一個倉庫小哥提上了老馬的位置。

老馬的供應鏈管理和 PMC 生產計劃排產都做得很好，這種多能人才去哪都吃香，即使辭職，他也可以跳槽去待遇更好的公司。

至於那個升職的倉庫小哥，隻會簡單地收發貨和錄入系統，對生產計劃和用料一竅不通，經常打電話問老馬什麼物料放在哪個貨架，什麼包材放哪個倉庫。

倉庫和產線經常出錯，一團亂，客戶退貨都發生了好幾回。

老馬在電話裡哈哈大笑：「我才不告訴他們！」

他們算是裁員裁到大動脈上了。

姜巧麗處理完老馬之後，終於想起我來，給我打了通電話。

8

劈頭蓋臉就是質問：

「消防檢查那麼重要的工作，你為什麼沒有交代清楚！你到底怎麼搞的！」

「你故意害我們的是嗎！」

我打開手機，將離職那天面談的錄音播給她聽。

「聽清楚了嗎？姜梓晴確認已經學會了我的工作內容，交接完畢。」

「而且離職手續你們都有籤名交接。」

姜巧麗胡攪蠻纏，瘋了一樣在電話那頭咆哮謾罵，我懶得理她，直接掛斷電話。

姜梓晴嫌棄打雜，放不下身段學習，我有什麼辦法？

出了事隻會甩鍋和馬後炮，有什麼用？

姜梓晴對安全工作一竅不通，最後前公司花了六千，請了個安全主任專門做這一塊工作。又請了三個倉庫經理和主管，代替老馬的工作。

沒過兩天，姜巧麗又打電話來質問。

這次，是電子管理系統出了問題，公司沒一個人會修復。

她語氣很衝地命令：「你快回來修復好系統，把教程寫下來。」

我懟她：

「權限和密碼我都給出來了，至於怎麼使用，姜梓晴不是說已經學會了嗎？」

「是個人都會做的工作，就沒必要找我了吧？」

「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姜巧麗罵罵咧咧地掛斷了電話。

最後她聯系了系統供應商才處理完問題，為了維護系統穩定，不得不招了個 IT 坐班，月薪八千。

9

姜巧麗的公司改革還在風風火火地進行。

也不知道她從哪學來的成功管理學，將塑造一個年輕化的狼性團隊進行到底。

繼續向上了年紀的老員工磨刀霍霍。

下一個被開掉的就是快 50 歲的銷售經理老何。

她的意思是老何身為銷售經理，長期遲到早退，出差在外就挪用公費跟客戶吃吃喝喝，在公司就泡茶抽煙聊電話，拿著高薪過養老生活。

老何據理力爭：

「做銷售就是要跑市場，在公司坐著，客戶是不會自動上門的。」

「而且客戶需要不定期地維護。」

姜巧麗才不管，信心滿滿，高薪聘請了一個隻有四年經驗的銷售經理。

據說還是姜巧麗的表弟。

老何出於責任心，還想交接一下，但被一口回絕。

新經理坐在中間新辦公室裡，帶著一種新晉高管的傲慢，下巴抬得高高的，揚言不必交接，客戶的資料都在系統上，他們不怕丟失客戶。

老何離職也是不歡而散，因為姜巧麗以他曠工為由，無補償辭退。

基本上公司超過 40 歲的，姜巧麗都毫不猶豫地辭退。

還有一個是機修老師傅。

公司有一條進口生產線，用的是國外的操作系統，全廠隻有一個師傅會維護修理。

事實上別說全廠，全市都沒幾個師傅會修。

她竟然毫不猶豫地炒了，作死吧？

「不就是幾個沒文化的技工嗎？」

「學校裡面的大把這樣的牛馬，年紀小工資低，不像那些老油條，隻會混日子等退休。」

她交代姜梓晴，第二天去附近的中專學校招一個來頂替。

「這些工廠的活，包吃包住，大把中專小黃毛搶著做。」

字裡行間都是對制造業產業工人的鄙視。

她是打心底看不起學歷低的工人。

我表示不理解。

有人選擇上大學，畢業後成為出入 CBD 的白領，有人選擇學技術，在制造業做產業工人，本質上都是不同的謀生手段。

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她憑什麼看不起人？

相反，很多制造業人才，經驗越多越吃香。

很快，現實就教她做人了。

那條進口生產線壞了。

她低聲下氣地找老師傅回去幫忙。

老師傅拒絕：「不好意思，新公司不給去競爭對手兼職。」

我在一邊呵呵直笑，給他豎個大拇指。

新公司是老何開的。

現在他是我和老師傅的新老板。

10

老何在這行摸爬滾打多年，熟悉整個供應鏈資源和生產工藝，決定自己創業，我是他的一號員工。

作為這行資深 HR，我很快就給新公司辦好各種手續並配備專業人才。

老師傅從上家公司離職後，兩個徒弟也跟著他跳槽過來。

我聯系了之前被他辭退的老員工，極力邀請加入老何的公司。

現在新公司一半的人都是前公司同事。

倍感親切。

姜巧麗那邊就不好了。

她通過各種渠道都找不到會修那條生產線的師傅，最後從外地找了個可以飛過來兼職的，來回機票食宿，一天費用幾千。

這隻是小錢，最大的損失是產線停產一天損失超過十萬。

己裁員裁到大動脈上，是什麼滋味？

「嘶，心好痛！」

我嘬著奶茶，飛快地按著計算器，估算了一下前公司的損失，忍不住幸災樂禍。

這件事嚴重影響了交貨時間，前公司被客戶罰了十幾萬元。

姜巧麗打電話來威脅我：

「秦霜！你惡意挖牆角，泄露公司機密，這是違法行為！」

「是要賠錢的你知道嗎？」

我開了免提，讓大家都聽一下她尖酸刻薄的無腦咆哮。

我懶洋洋地答：

「姜小姐，第一，擇業自由，勞動者有權自己選擇職業，進新公司的員工全部都是你辭退在先，不存在我挖牆角行為。」

「第二，他們既沒有保密協議，也沒有競業協議，去競爭對手公司工作，並不違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