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不道歉，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報警，再把你送回去一次？」鄭欣怡在他懷裡得意地說道。

「沈逸，我叫你和欣怡道歉！」陸亦陽的分貝提高了不少。

我沉默不語，轉身重重地關上門。

我聽著門外的動靜，陸亦陽似乎是抱著鄭欣怡去醫院了。

我收拾了幾件便宜衣服，把陸亦陽的銀行卡放在桌上，把他這段時間轉給我的錢都轉回去，然後拉黑他的一切聯系方式，走出了公寓。

「陸亦陽，你贏了，我輸了。」

三十六計，攻心為上。當我發現我真的喜歡上你的時候，我就輸了。

幸好住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我從沒有向他開口，確認過彼此的關系。否則，就連最後一絲體面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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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一走，就是三年。一開始陸亦陽換手機號碼聯系我，最後我把我的手機號換掉。

從此，我們之間再也沒有聯系過。

這期間為了多賺些錢養活自己，我也幹過快遞、送過外賣。

但是從小營養不良，身體不好的我，實在堅持不了長時間幹體力活，最多的時間還是在一家新店賣奶茶。

這個月門店的生意不太好，我馬上付不起一季度一付的房租，便搬了出去。

現在剛立秋，晚上還不會太涼。我索性每晚都在兒童公園的滑梯那裡將就睡過去。

某天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身上蓋著一件價值不菲的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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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才剛入秋，怎麼會有人穿著大衣出來，還好心地給流浪漢蓋上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

之後的日子，我在奶茶店打工的時候，居然又看見了陸亦陽。「兩杯楊枝甘露。」

和三年前他第一次找到那家奶茶店一樣，連下的單都一樣。

我突然福至心靈地想到那件大衣，但又覺得是我自作多情。

我和旁邊的搭檔說了幾句，拿著兩杯奶茶，走出櫃臺遞給他。「陸老板，是碰巧來買奶茶嗎？」

「你別這麼叫我。」

「剛畢業就成了公司董事，還不叫老板啊？」

因為進過精神病院的事情被公開，再加上嚴重警告處分，陸亦陽並不好找工作。他一畢業，沈文斌就幫他成立了公司。

如今陸亦陽的公司，是沈文斌最大的運營系統供應商，同時也背靠鄭氏企業的大樹。

再加上陸亦陽本身學計算機，趕上互聯網時代的東風，公司一時聲名鵲起。

「這是我的訂婚請柬，希望下周你會來。」

「？」

「你把這個請柬給我？你是想成功訂婚，還是讓我大鬧你的訂婚宴？」

陸亦陽沉默不語，我接過請柬在他面前慢慢撕碎，把碎屑紙片甩在他的臉上，就像當年在他面前撕碎那份「警告通知書」一樣。

「陸亦陽，我是鬥不過你。你這場大戲第三年才落幕啊？你這是為了生生折磨我三年？

「你給我送的這份訂婚請柬，可比我送你的精神病院通知書要厲害，哈哈哈。」

我笑著笑著，眼淚就不由自主流了下來。

陸亦陽靠近我，似乎想說什麼，我後退一步，比了個把嘴閉上的手勢，轉身回到店裡。

我不想再看見這個人，也不想再聽見他說的任何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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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越是不想看見，他越要往眼前湊。

之後的每一天，陸亦陽都會來店裡點兩杯奶茶，不說其他話，每次離開他隻拿走其中一杯。

「哎，這是你朋友啊？他看著像有錢人啊。」我的搭檔打聽我們的關系。

「仇人。」我隻簡單地回道兩個字。搭檔立刻便閉上了嘴不再打聽。

很快到了陸亦陽和鄭欣怡訂婚當天，我有點後悔當他面撕碎了那個請柬，不然我確實可以混進去，大鬧一場。

然後我就可以看到他和鄭欣怡的倒霉模樣，就和當年我在學校論壇裡，樂不可支地看著各種帖子直播前方戰況一樣。

突然，我和旁邊的搭檔店員，手機都收到了幾條群發推送消息。

「海城最豪華的世紀聯姻！鄭氏企業千金訂婚！對象竟是他……」

「強強聯合！鄭氏企業千金與互聯網新貴公子今日訂婚！」

「直播鄭氏企業訂婚現場！是商業聯姻還是校園愛情？」

搭檔點開其中一條直播鏈接，我忍不住也湊過去看了起來。

「鄭欣怡啊，訂個婚都要搞得整個海城都知道。」我嗤之以鼻道。

「哎？這人不是這周每天來這買兩杯奶茶，隻帶走一杯那人啊？有錢真好啊，你看人家這婚禮。」

「是訂婚宴。」

「都一樣啦。哎？沈逸，你怎麼認識這男的啊？」

「都說了是仇人。從小就結仇。」

「哎哎，男女主致辭了。」

鄭欣怡嘰裡呱啦地說了一通我也沒聽清楚，反正無非就是炫自己天之驕女罷了。

輪到陸亦陽的時候，因為他示意現場安靜，所以視頻裡他的聲音格外清楚。

「我大學的時候就認識鄭小姐了，因為我喜歡的人和她在一個學校。」

全場一片哗然，比之前更安靜了。而我愣在屏幕前面。

「高考結束後的暑假，我遇上喜歡的人。我想過他會以何種方式出現，但萬萬沒想到，我們的關系因著上一輩的原因，一開始就如此緊張。

「這場無疾而終的暗戀，逐漸淬出我們彼此的仇恨。

「今天我想對著屏幕告訴他，既然你一直認為是我偷走你的家，那麼我希望，也可以由我，補償給你一個家。

「沈逸，我喜歡你。從我第一次見到你那刻，我就喜歡你。」

「亦陽，你說什麼呢？！」鏡頭突然轉向了沈文斌和陸雯婷，兩個人看起來都氣急敗壞的。

「陸亦陽，你是瘋了嗎？」鄭欣怡仿佛不可置信般抓著自己的頭發。

眾人的注視下，陸亦陽一步步走下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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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逸，他過來了。」我還盯著手機屏幕的時候，旁邊的搭檔突然戳了戳我的手肘。

「原來現場直播會延遲這麼多嗎？」

「我選的地方離你這裡很近，走幾步就到。

「我們的家離這裡也很近。可以跟我回我們的家嗎？」

「好，我們回家。」

我不願讓你一個人，一個人在人海浮沉。

我不願讓你一個人，承受這世界的殘忍。

番外

陸亦陽在和鄭欣怡的訂婚宴上出櫃，引發不少輿論。

好在國內的同性環境，比起幾年前已經寬松不少。除了鄭氏安排的營銷號以外，純野生的噴子不多。

但陸亦陽的公司被鄭氏企業全面封殺，連沈文斌都終止了供應商合同。

陸亦陽正好趁此機會把公司裡所有沈家、鄭氏安插進來的人一並清算。

但一切重頭來過，很辛苦。陸亦陽幾乎每天白天都在各地跑客戶，晚上徹夜應酬。

他喝醉回家之後，還會一直不停地說話。

「我當年讓你和鄭欣怡道歉，是因為我怕她讓那八個人改口，也怕她會報警起訴你。」

「我知道。」當年離開陸亦陽的公寓之後，我其實隱約猜到他逼我道歉的原因，但想起鄭欣怡在他懷裡的樣子，我還是很憤怒。

「這三年我一直在找你，但是我不能讓他們知道。」

此刻我把毛巾敷在他的額頭，然後躺在沙發上，把腦袋枕在陸亦陽的腿上，聽他叨叨叨地念著。

「我知道隻要我一天還沒正式在社會上站穩腳跟，我就沒辦法讓你回到我們的家。」

「完完全全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家。」

「嗯。我很喜歡現在這個家。」

陸亦陽

我喜歡上沈逸，但我後來發現他是個小瘋子。他還一直認為我有份搶走他的家。

他對我做的那些事，讓我恨過他，但最後我發現恨的底色，還是愛。

「為了引起他的注意，讓他記住我，我隻能比他更瘋。」

「但我從來沒有想過真正傷害他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我得知他高中被校園霸凌的那些事，我憤怒不已。為了報復那些人，我做了人生中最瘋狂的一件事——把霸凌沈逸的八個人都騙到倉庫綁了起來。

我並沒有讓這八個人的身體受到嚴重的損傷。我不想成為終成惡龍的屠龍之人。

我隻想利用他們的情緒，讓沈逸感到害怕。「那樣沈逸就會向我求饒，我可以被他需要。」

然而我錯了。因為我做出的事情，我們被拘留, 甚至真的差點被起訴。我真的傷到他了。

我很害怕, 但我不敢向沈逸說什麼服軟的話。我知道他的性格，如果我放低姿態求他原諒, 隻會讓他離我更遠。

我隻能提出一種「收保護費」的方式, 把他留在我的身邊, 保護起來。

後來因為我害怕鄭欣怡讓那八個人推翻調解書, 我逼著沈逸道歉, 他出走了，這一走就是三年。

「我想，你從這個家裡滾出去。這本來就應該是我的家，不是你的。」

「你既」我知道了她和沈逸是一個大學的，就留下了她的聯系方式，僅此而已。

但我和鄭欣怡來往最密切的時候，是她用鄭家的關系, 幫我們取得那八個人的調解書的時候。

「我幫你們搞定了調解書的事情, 你試著做我男朋友。」這是鄭欣怡的要求。

「鄭大小姐, 別這麼卑微，我不值得。」我沒有答應她的要求。

我和她說了, 我喜歡的人一直都是沈逸。

「沈逸如果出事，你是不是更不會看我一眼了？」

我沉默了，「何必勉強, 有沒有他，我都不會看你。」

但沈逸消失了三年, 讓鄭欣怡覺得她又有了機會。我實在不明白，我有什麼好的？

我就是一個瘋子啊, 喜歡另一個瘋子。

堂堂鄭大小姐, 明明可以一直吃喝玩樂，卻因為我，開始學習家族的生意, 頻繁地和我有生意上的接觸。

至於那場訂婚, 是我用來逼沈逸出現的。但沒想到這之前，我就在一個公園遇見了睡著的他。

我知道訂婚宴公布出櫃, 這樣對不起鄭欣怡。但是我三年間反復和鄭欣怡說, 我一直想著沈逸, 她已經捂住耳朵, 根本不聽。

在鄭家和沈家兩家熱火朝天地準備訂婚宴的時候，我隻是一個局外人。

我在鄭欣怡父親和沈文斌面前明確提出過，我不會和她訂婚, 我不愛她。

「沒關系。欣怡腦子笨, 你成績好, 你聰明，你們在一起生出來的孩子不會差。」

「你們隻要生個男孩, 就行了。孩子我們會好好培養的。」

我真是無語, 這就是堂堂鄭大小姐，在我面前還如此卑微的原因嗎？

既然這樣，那就別怪我把事情搞大。什麼生意，什麼公司, 我也不管了。

你們不在乎你們女兒的幸福，但我的幸福，得抓在自己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