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就拜託你了路人甲

第4章

還好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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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了半天話,我才摸清楚大致脈絡。


我在這段幻境裡的身份是幽浙新納的夫人,此時正值仙魔大戰的前一日,


想必心結就在明日戰場上轉生爐問的那個問題上。


會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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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等我思考出什麼,夜色降臨,我再一次從溫泉池裡被撈出來。


一回生二回熟。


我省略了那些沒必要的拉伸,躡手躡腳地爬上窗戶。


「夫人!你在幹嗎?!」


門口傳來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


我嘖一聲。


還能幹嗎?


難道我會在侍寢夜給窗戶做保潔嗎?!


當然是逃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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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熟悉的香氣襲來。


下一秒,我落入某人懷抱,仿佛情景重演。


半空的夜風很大,來人的墨發和我的都糾纏在一起。


有好聽的輕笑從頭頂傳來,我抓住他的衣襟,抬頭去看。


幽敕正噙著笑看我:


「好巧,王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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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隨便找了個山洞,準備等到天亮直接去仙魔大戰的戰場上找祝逢。


「你為什麼沒附身?」


幽敕嗤笑:「我附了。」


「怎麼可能……」我頓住,重新仔細打量了一遍,「你附身到之前的自己身上了?」


火堆的光映在他臉上,鍍上一層柔和的色彩。


「嗯。」


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那天你想說什麼?」


幽敕翻木頭的動作一滯,輕聲道:「你希望聽見什麼?」


我湊到他身邊,歪頭問:「我想聽什麼你都說麼?」


沉默幾秒,幽敕抿唇認真地點了點頭。


「那你再叫我一聲王嫂?」


他的面色陰了下來。


我剛要見好就收。


他突然傾身拉近距離,我嚇了一跳,想退後卻被他扣住後腰。


我的手條件反射地抵在他胸前:


「不、不、不用叫了,反、反正我也覺得挺像保姆的……」


幽敕的側臉在火光的映照下,居然顯出幾分溫柔。


他慢慢低頭。


在我的眼角落下一吻。


我捂住自己心髒狂跳的胸口,隻覺得眼角的皮膚仿佛灼燒了起來。


「我母親一直教我,喜歡一個人的話,是從覺得她有趣開始的。」


「緊接著,會覺得她可愛,直到,你在某天深夜突然發覺,自己開始心疼她。」


「這時候最好早早地找到她,約她去靈山林邊看花,靈山的飛鳥、夕陽、鮮花,都會替你說第一句話。」


我連呼吸都放輕,直視著那雙漂亮的眼睛:


「那……之後呢?」


「之後……」幽敕的眸中好像有一簇火焰,「之後你要問她,願不願意和自己看一輩子的花。」


「你願意嗎?」


我深呼吸一口,輕輕吻上他形狀漂亮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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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敕其實本來想加深這個吻的。


但是。


天亮了。


「這個幻境裡的太陽,是不是有點草率啊?」


幽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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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趕到戰場的時候,正值激戰。


天空中倏然一道冷光,「鏘」的一聲,冷兵器相擊的聲音在我耳中格外清晰。


「那就是祝逢。」


幽敕點頭,手中凝劍,遞給我一個碧綠小瓶:


「這是我母族至寶靈山露,若遇到危險,飲下可保一命。」


「這太貴重了,我一定收。」


「……」


幽敕在後方掩護我,我逐漸靠近祝逢。


果然。


幽浙面色灰敗,已然強弩之末,定在原地。


而祝逢正愣愣地看向我。


片刻,她淚水決堤,失去支撐似的跪在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還遇……」


我跑過去:


「怎麼了,祝逢?」


「……我、我不是……對不起……」


她神色崩潰,眉間黑氣縈繞,已然生了心魔。


「你到底怎麼了?發生了什麼?!」


「她在愧疚。」一道蒼老的聲音在我們身後響起。


我立刻擋住祝逢,轉身去看:


「你是……轉生爐?!」


面前赫然是一個兩人高的黑色巨爐,爐身隱隱有光華流轉,詭譎又神秘。


「是吾。」


「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祝逢乃是吾族千年一出的聖女,生來便要救世,受吾庇佑。剛才生死一戰,吾問了她一個問題。」


就是這個問題!


「是什麼?」


「聖女救世,吾必實現她一個願望。吾問她,是要徹底誅殺魔頭還人間清明,還是讓你重生。」


身後的祝逢突然抱著頭尖叫起來。


我立刻抱住她。


心裡對她的答案已經有了猜測:


「她選了前者,對嗎?」


懷中的祝逢整個身體都開始顫抖,淚水浸湿了我肩膀處的布料。


「是。」


「她選了蒼生。」


「……殺了我……」祝逢吐出一口鮮血,目光麻木,「殺了我吧,還遇!」


我撥開她被汗水浸湿的額發,端詳這個明明正值青春卻眼神疲憊的靈族少女:


「為什麼?給我一個理由。」


「理由?」祝逢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這等滿口蒼生大義的偽善之人,連自己的恩人都救不了,道貌岸然,有恩不償,還有什麼活下去的意義?」


我把她的腦袋按在我胸口,恍然間,湧上來許多熟悉的記憶。記憶中,也有個小腦袋這樣汗津津地靠在我懷裡,喊我「還遇阿娘」。


「阿逢,」我輕輕地撫摸她瘦削的脊背,「別被完美救世主的鎖鏈困住,你已經做出了足夠好的選擇,我真心地理解你。」


祝逢把臉埋進我胸口,肩膀顫動,手攥成拳頭,狠狠摳著手心。


「我的死亡是我自己的選擇,不要困在這段恩情的大山下。」


「……你是幻覺,我不信你。」祝逢聲音嘶啞。


「我不是。」我拉開距離,強制她看著我的臉,「看清楚,我是秦還遇,你阿娘。」


祝逢雙眼紅腫,面色蒼白,發絲凌亂。


「你覺得愧疚,所以故意用了自爆的方法,對嗎?」


她沒說話,默認此事。


轉生爐既然助她一臂之力,那麼本不該有需要女主自爆的情況出現才對。


除非……她是自己不想活了,存了自毀的意志。


「認清自己,祝逢。你如今救不了我,不代表永遠救不了我,活下去,去找到救我的方法。別讓這縷靈絲困在什麼也不是的狗屁愧疚裡!」


「你心知肚明,死亡隻是逃避,要想償還我,你有另一種辦法。」


「什麼?」


我直視她:「你願意為了我付出生命的代價嗎?」


祝逢用力點頭。


「好,」我攥住她的手,「那你就活下去。」


「用你的生機償還我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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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逢眉間黑氣漸散,眼神逐漸清明。


身後的轉生爐發出奇怪的動靜。


糟糕,把它忘了!


來不及拽腰間的靈露,意識被迅速卷入黑暗,祝逢的身影變得模糊直至消失,我身體一軟就栽倒在地。


手指仿佛摸到了熟悉的鳥羽,周圍的血腥氣逐漸淡去,聲音也變得遙遠。


靜寂了不知多久,我恍惚聽見轉生爐悠悠的聲音:


「大道無情,卻留三分。聖女既已至天下苦處,不可再使其失所愛。」


「她既救世,吾亦救她。」


「還遇,今日逆轉陰陽,便是為祝逢留下一線生機。你再醒來時,痛苦前塵盡散,不會再記起今日。你們,隻管往後走吧。」


啊……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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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陌生又熟悉的畫面湧現,還來不及看清, 就已經湮滅。


黑暗中長路漫漫.


遠處終於看到光點。


我心中空茫。


愈走近,愈聽見人聲。


似乎是……


某處戰場?


仙……仙兵在收拾戰場麼……


他們在檢查存活的戰友。


血腥氣漸漸濃重起來,我緩緩走入光點。


溫暖的白光中,往事種種, 仿佛化為書頁, 我以旁觀者的身份, 看完了這一生。


手下鎧甲的觸感逐漸清晰,似乎有人受了重傷。


我手中好像攥著個碧綠的瓶子……這什麼……算了,給他吧。


反正肯定不是我的。


姐主打的就是一個借花獻佛順手牽羊不是水的生產者隻是水的搬運工——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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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眼時,我還躺在祭臺上。


幽敕昏倒在地,不安地皺著眉,手還緊緊地扣著我的手腕。


陣法周圍的光芒緩慢褪去。


圍在外面的人終於能看清我們的樣子。


季聽首先衝過來:


「你們怎麼樣?!」


我使勁兒晃晃腦袋, 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後來發生了什麼。


「祝逢……」


我把布偶遞給大祭司。


他點頭:


「靈絲已入,剛才你們入陣之時轉生爐也已歸位,想必聖女不日便會在轉生爐中涅槃重生。」


「什麼聖女?」季聽欣喜之餘又有些疑惑,「阿逢不是說那隻是靈族叛軍的謠言麼?」


大祭司高深莫測地搖搖頭:「靈族秘辛,不必多問。」


「咳咳……」幽敕終於轉醒,啞聲開口,「你、你怎麼樣?」


我感受了一下,如實回答:「非常精神,像修煉千年的狐狸精吸光了男人的陽氣一樣精神。」


幽敕無奈地笑一聲,坐直身體倚在我肩膀,懶散道:「糟了, 那個被吸光的男人可能就是我。」


我拍拍他腦袋:


「死小子, 真有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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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事情告一段落,我們準備回魔族領地。


祝逢重生後這幾日心智尚未完全恢復, 還是小孩子脾氣。我和季聽商量著準備在回魔宮之前, 帶她去凡間玩一玩。


幽敕笑眯眯地也要跟過來。


我非常樂意, 讓他把車開過來。


幽敕不明所以。


我好心提醒:「就是烏雲。」


幽敕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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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許久不見, 烏雲打著哈欠看我們好幾個人,不情不願地嘟囔幾句。


我微微一笑, 虛偽推脫:「那我們還是不坐了。」


私家車大喜。


幽敕面色陰沉,抡起拳頭打了他一頓。


私家車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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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凡間的時候正好趕上中秋燈會,我們好好地逛了一通。


夜晚降臨, 萬千紙燈搖搖晃晃地浮上夜空.底下的人們或歡笑嬉鬧,或叫賣吆喝,濃濃人間煙火氣。


季聽和祝逢又瞧見了什麼新奇玩意兒去追, 一群少年俠客救下一個乞兒,要將其帶回仙門做最小的師妹, 還有一群小孩正拿著木劍扮演大俠和魔頭。


「那小女孩根骨絕佳, 長大之後想必定能除魔衛道。」


世間如今最大的魔頭此刻眼眸含笑, 扣住我的腰,聲音撓得我耳廓發熱。


「你不作惡,人家衛道也衛不到你頭上。」


他眸子很亮, 映著燈火和我,沒有應聲。


人聲鼎沸時,花樓檐頂上,凡塵市井中。


「好渴……」


「(總」改邪歸正的新魔主大人小心翼翼地吻上我的唇。


唇齒糾纏間, 漫天璀璨下。


這人間歡聲更盛。


世人苦難久,如今是太平。


這是我們的落幕,亦是下一群人的開篇。


任他歲月老……


總有人少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