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命太監
第2章
在失去意識之前,我隻有一個念頭:
原來,上輩子的秋園,是在新婚之夜,就毀容殘廢了啊。
9
我時昏時醒。
有時候,我看到秋園守在我身邊。
她美貌依舊,隻是增添了許多憔悴,更顯楚楚可憐。
太好了,秋園沒事,我承擔了她的厄運,心甘情願。
有時候,我也能在睡夢中聽到郎中的一言半語。
無非是說我傷了頭臉,留不留疤先不說,隻怕不能活,活了也可能留殘疾。
還有的時候,是我爹小聲地跟秋園說話。
他勸秋園改嫁。他腦子雖然糊塗了,分不清我和大哥,但是依舊善良,不想這樣年輕的女子以後守寡或者照料我一輩子。
秋園隻是低頭卻不搭話,輕聲啜泣著。
後來,秋園就消失了,隻剩我爹絮絮叨叨地守著我。
我不知是悵然更多還是安慰更多,一顆心仿佛在火海和冰雪中浮沉。
再後來,我就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了。
進進出出許多人影,嘈雜得好像菜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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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又仿佛鑼钹在耳邊「哐啷」一聲響,把我從雲端驚醒,啪嘰摔落在地上。
一定是臉先著地,我感覺嘴唇上面生疼,不由得用盡全身力氣,睜開了眼睛,然後就聽到秋園驚喜的聲音:「醒了!夫君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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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死。
不僅沒死,我還見到了我的嶽父。
秋園坐在我身邊,緊緊握著我的手,眼淚漣漣,低聲告訴了我一件事。
她是縣城馬員外流落在外的千金。
當年,馬員外娶了原配夫人後,又被一位尚書家的小姐看上。為了前程,馬員外貶妻為妾,卻不想原配硬氣,直接揣著孕肚跑了。
秋園那守寡的娘,就是那個原配。
上輩子,她們娘倆終其一生,也沒再踏進馬員外家的門檻,哪怕那尚書小姐嫁給馬員外沒兩年就香消玉殒。
可是這輩子……秋園為了救我,低頭了。
她拿著信物去找了馬員外,哭著跪求他請太醫救我。
我得以保命,也沒落下殘疾,隻是額頭上多了一指長的疤。
更讓這馬員外和馬少爺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苦口婆心地勸秋園:「如今這小子跛腳又破相,你何苦守著他,不如聽爹和你兄弟的話,重新嫁個好人家……」
秋園皺眉,才要說話,我就搶先笑道:「員外說的是,小子貧苦,不堪匹配令千金。隻是既然木已成舟,還請嶽父給小婿一個機會,就當小子的個生死狀。」
馬員外來了興趣:「生死狀?說來聽聽。」
我笑:「還請員外借小婿二十兩銀子的本錢,再給小婿一Ťū₀年時間,小婿一定為令愛掙出花團錦簇。這一年內,令愛便寧家居住,若小婿光著身子回來,嶽父盡可為令愛擇取佳婿,小婿絕無二話!」
11
馬員外聽完哈哈大笑,面露欣賞,痛快答應了我。
一個月後,我將爹和秋園送到馬家,然後背上了衣服、鋪蓋,集市上買了一把破傘、兩雙草鞋,提著秋園熬夜為我準備的幹糧,踏上了徵途。
秋園依依不舍,我卻早已胸有成竹。
前世,我幫太後看過不少奏折,自然知道,什麼貨物,在什麼地方最便宜,又在什麼地方最貴。
而且,我曾在御前伺候過,眉眼高低、嘴甜面軟,沒人比我更會得。
我僱船來到了生漆產地,清河縣,三言兩語,哄得了一個主人家開心,拿到了最實惠的貨源。
然後,我驅船北上,直到最缺生漆的江北城。一天之內,我船上的生漆就被商戶們搶了個幹淨,算算利潤,直接翻了兩倍。
人離鄉賤,物離鄉貴啊。
江北有陶瓷產地。我仍以杯酒相交瓷窯,買了一船上好瓷器,又趕往記憶中陶瓷價貴的東蘇城,接著又在東蘇城買了糧米,前往荒年缺糧的南陽。
很快,我僱的小舟換成大船,又很快增添到三艘、五艘。
一年後,當我還鄉之時,身邊已經帶著兩千餘兩銀子和三四個僕童了。
停船靠岸後,我也不忙著就去馬家接老父嬌妻,而是先沿街置辦房舍、田產、珠花、衣物,又添了兩個齊整丫頭,浩浩蕩蕩地到了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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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員外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我是怎麼在短短一年時間內,將二十兩的本金翻作兩千兩的。
我將經過大致一說,他更傻眼了:「你怎麼能清楚知道什麼地方缺什麼東西?莫非賢婿有千裡眼、順風耳?」
我笑而不答。
馬員外和馬少爺就重整新房,將秋園打扮得煥然一新,領出來與我相見。小別勝新婚……不對,我們本來就是新婚,還沒圓房呢。
秋園的眼淚打湿了我的衣襟,摸著我黑瘦許多的臉,喜極而泣。
是夜,秋園溫柔小意,我睡做了一個如仙似幻的好夢。
十個月後,秋園就給我添了女兒。
隻可惜,我爹沒有看到孫女出生,他在我歸家後不久,就含笑而終,臨死前還叫著大哥的名字。
對了,大哥。
這兩年我交遊越發廣泛,也就打聽到了一些大哥的消息。
他被送到京城後,就因盜竊,被宮裡刷了下去,送到恭王府刷馬桶。
那位恭王爺,可是個「多情」的人,最喜歡玩弄娈寵。大哥雖然狗腦子,但是相貌不差,所以靠著恭王爺很是過了幾天好日子。
但很快,他又得罪了恭王爺的客人。恭王著惱,把他撵了出去,他由是淪為乞丐,嗯,跟上輩子專業對口了。
再後來,據說他又不知怎麼,搭上了一個宮女,後來,那宮女想了法子,也把他弄進宮裡了。
至此,他的消息又斷了。
我對此不以為意。
我的生意越做越大,而我那同父異母的小舅子也讀書上進,已經考上進士,要去京中做官了。
我和秋園商議過後,決定也跟著進京,把商業版圖擴張到首都去。
經過一個月的車馬勞頓,我們的車隊浩浩蕩蕩駛進京城。
「你們來得真不巧。」守門的兵士笑道,「今天啊,是皇宮裡好幾位妃子娘娘回家省親,你看這路堵得水泄不通的,你們要進城,就走那邊的小路吧。」
我們謝過兵士,轉走小路,七彎八繞的,又有身孕的秋園就暈車了。
為了讓她舒服些,我脫去華服,一身短打,把馬夫打發到後面歇息,親自為她和女兒駕車。
卻沒想到,才走了幾步,就聽到前面吆喝聲不斷。
我挑簾子一看,隻見一個太監ṱü₇打扮的人躺在路當中,醉醺醺的模樣,嘴裡罵罵咧咧,似乎是想要碰瓷。
而等那人抬起頭來,我倒吸一口涼氣。
程葆壽!是我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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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也認出了我。
他眼珠子轱轆轉著,將我全身上下都掃了一圈,隨即咧開嘴,聲音尖細難聽:
「喲,這不是我葆祿兄弟嗎?嘖嘖,上輩子你多風光呀,怎麼現在當起馬夫來了?你那毀容殘廢的醜婆娘呢,沒跟在你屁股後頭要飯啊?」
他說話還是這樣難聽,我皺眉,勒住了馬,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卻又被一道柔弱的聲音擊散:
「祿哥,車怎麼停了,外面是什麼聲音?」
我回頭,就見車簾子被挑開,秋園瑩白的小臉露出了一半。
這些年,她養尊處優,模樣更為超凡脫俗,如今又在孕中,更添幾分柔美動人的風韻。金釵玉簪、綾羅綢緞,恰到好處地襯託著她的嬌美。
看到大哥,她也是一愣,似乎有點被嚇到。
還有一個小腦袋,那是我的女兒,小名素姐的。
她虎頭虎腦,長相跟我有七八分像,就是不認識的人,也能一眼看出,她與我血脈同源。
大哥被車內的美人嬌娃晃了眼睛,毫不掩飾地露出猥瑣神色。
可下一秒,他看清了對方面容,頓時全身一震,失聲尖叫:「你是……醜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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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話音未落,就被後面趕上來的馬夫一鞭子打倒在地。
「你是什麼東西,也敢直視我家夫人!」
「老爺,這廝可惡!待我去稟了舅爺,這就讓人把他送到衙門裡,問他一個當街撒潑之罪!」
馬夫不認得宮中太監的服飾,我抬手制止了他,從懷裡掏出一塊銀子扔給他:「好了,你先去歇著吧。」
馬夫得了賞,喜不自勝,連連道謝。
而大哥指著我,幾乎說不出整話:「你,你……她……」
我慢條斯理地接過丫頭遞給我的大氅,抬眼看他,笑:「我是你的弟弟程葆祿,這是你弟妹林氏,大哥,你難道不認得了?」
「不,不,不可能!」大哥面容扭曲起來,說話也語無倫次。他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似乎想要湊近些,卻被家丁們攔住。
「你們找死!」他歇斯底裡地叫起來,聲音喑啞,仿佛一隻被毒啞了嗓子的母雞,「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雲嫔娘娘身邊的大太監!來人,都過來,把這一家子衝撞了宮裡主子的人全都給我送到京兆府去!」
他身後,整整齊齊立著許多大小太監,見他這樣,就不大情願地要上來攔我們的車。
也有勸他的:「得了,小壽子,娘娘如今在家省親,放咱們出來走走耍耍,你消停些吧,小心娘娘看見,又打你板子了。」
大哥頓時像被踩了尾巴一樣,七竅生煙:「娘娘又不在這裡,你怕什麼,快去!」
而也就在這時,巷口傳來一道同樣熟悉的女聲:
「是嗎?我不在這裡,又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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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監們本來就不情願惹事,聽到這一聲,更是呼啦一下子,立刻跑向巷口。
大哥則是腿一軟,跌坐在地上,抖如篩糠:「娘……娘娘……我就是,跟我弟弟久別重逢,開個玩笑……玩笑……」
我順著那道聲音,看向巷口,正看到一張異常熟悉的面龐。
跟秋園有三分相像,周身氣質卻截然不同,如同記憶中一樣清純又嫵媚。
是雲嫔,我上輩子結盟的對象,曾經的小宮女,後來的太後。
這輩子,沒有我的幫助,她也爬上了龍床,隻是晉升的速度並不如前世那樣快,如今還隻是小小的嫔位。
想必,也沒有前世那樣受寵,以至於,省親時都沒人給她清空沿途街路,以至於被我們的車馬衝撞。
我看著她,她也在看我。
我清楚地看見,她眼神中,也有一閃而過的驚詫和慌亂,還有一點……憶往昔的懷念?
她也是重生的!否則,她不可能用這種眼神看今生第一次見面的我!
雲嫔隻看了我一眼,就放下簾子,讓人拖走了大哥。
我看著她車馬遠去揚起的煙塵,還在怔愣,身後傳來秋園的聲音:「祿哥,那是誰?」
我回神,「啊」了一聲,抹了一把有點湿潤的眼睛,低聲道:「她啊,是宮裡的娘娘。」
秋園哦了一聲,轉身就去哄素姐說話了。
而我,被雲嫔重生這件事狠狠衝擊,就沒來得及回頭關照秋園。
更沒看到秋園眼睛裡,那閃爍的和雲嫔一樣復雜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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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嫔重生並沒有讓我感到害怕。
我和她曾相互扶持數十年,生死相依,默契異常,哪怕後來因故分道揚鑣,也從未背叛過對方。
我相信,她今生也絕不會給我使絆子。
所以,我按部就班地在京城裡做起了生意。
首先,我投其所好,討好了右丞相,哄得他入股我的買賣。這樣一來,雖然要分利出去,我也得到了牢不可摧的靠山。
畢竟,這位右丞相前世就是我和雲嫔的盟友,我了解他的所有喜好,討他歡心簡直易如反掌。
有了這個倚仗,我在京中的生意順風順水,幾個月內,就盤下了好幾家大店鋪,專門做西洋貨物。
又幾月,我置下了一艘出海大船,打通港口關節,前往南洋、西洋、東洋等地貿易,獲利無數。等一年之後,我就有了一支龐大的船隊,無數精通航海的船員,出口進口,盡在掌握,成為這京城中的風雲人物。
秋園也又為生下一女,我珍愛異常,起名青姐。而我的長女素姐,這時已經八歲,我有心栽培,就經常將她帶在身邊,教她生意往來。
秋園起初還十分嗔怪,後來也就隨我去了,隻是她到底不放心,也時常陪著素姐來我店中玩耍。
好吧,其實她是為了來陪我,隻是她害羞,總要推到女兒身上。
這天,我們一家三口照舊在店內算賬說笑,卻聽外面吵嚷。不一時,掌櫃的捂著帽子跑進來,委屈道:「老爺,夫人,姑娘,這外頭來了個好幾個老公,拿著宮裡內務處的票子,說我們這裡販賣御賜之物,要置我們的罪呢。」
老公是百姓們對太監的稱呼。
我立刻意識到,一定是大哥從中生事,於是跟著掌櫃走出來。
這群太監,領頭的是我前世的同事,內務府副總管廣德,據說和東西廠都有往來。後面幾個我也還算面熟。而在最後面,畏畏縮縮探頭探腦的,正是我的好大哥程葆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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