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媽媽是個老好人。

弟弟被狗咬，她礙於親戚面子不但不讓人家賠償，還拒絕帶弟弟去打狂犬疫苗。

「人家都說了狗沒問題，咱們再去打疫苗，那不是打你外婆的臉嗎？」

結果弟弟因狂犬病發醫治無效身亡。

隔壁鄰居長期推電動車上樓充電，我多次提醒這樣有安全隱患，卻被媽媽怒罵：「都是鄰居，你心咋這麼狠？我平時就是這樣教你的？」

結果電動車起火，全家被困火海。

好不容易脫困後，她又逼著我和爸爸去救隔壁一家子。

最後我和爸爸葬身火海。

她卻被授予見義勇為稱號，獲得巨額捐款。

再次睜眼，我回到了弟弟被狗咬那天。

隻是這一次，被狗咬的人變成了她。

1

上輩子，媽媽帶著我和弟弟來參加一個八竿子打不到的姨外婆的生日宴會。

就是在這場宴會上，六歲的弟弟被他們家養的狗咬了。

半人高的大黑狗將弟弟按在身下撕咬，弟弟的慘叫聲響徹了整個院子。

周圍的大人卻隻在旁邊笑，所謂的姨外婆裝模作樣驅趕了兩聲，卻一步也沒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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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弟弟狼狽的模樣，我又氣又急，隻好從地上撿了一根棍子，壯著膽子朝大黑狗頭上打去。

好在大黑狗吃痛，「嗚嗷」一聲，松開了弟弟。

我連忙把弟弟從地上抱起，發現弟弟臉上背上有好幾處牙印。

特別是臉上，傷口已經見了血。

但好在我出手及時，傷口並不是很深。

我抱著弟弟去找媽媽，卻被一旁看戲的老太婆攔住。

「我這狗也是看你弟弟可愛和他玩兒呢，這麼點傷口，沒必要大驚小怪，我孫子調皮得很，也經常被狗咬，塗點唾沫消消毒就沒事兒了。」

老太婆噘著個大嘴，作勢就要往我弟弟臉上吐口水。

我用力推開她，抱著弟弟去找我媽。

這時媽媽裹著圍裙姍姍來遲，看樣子是又去廚房幫忙了。

媽媽總是這樣，明明隻是一個遠房親戚的生日，她卻自告奮勇要去幫忙，又是做飯又是端茶，還要搞衛生，把自己忙得跟別人家保姆似的。

爸爸就是因為看不慣媽媽這副做派，說什麼也不願意來。

問清楚情況後，她對著弟弟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指責。

「不就是被狗咬了兩下嗎？誰家孩子小時候不被狗咬啊，也就是小耀調皮，怪得了誰？」

「媽媽跟你說過多少次，你是男孩子，不能一點小事就哭鼻子。」

弟弟原本就受了驚嚇，身上的傷口還在疼，眼看著媽媽來了，以為能得到安慰，沒想到反被教育了一番，弟弟終於忍受不住號啕大哭起來。

看見這一幕，媽媽的眉頭皺了皺，不好意思地看了老太婆一眼，接著跑到弟弟面前壓低聲音說：「今天是你姨外婆生日，懂不懂事兒啊？快別哭了，怪晦氣的！」

我有些不可置信：「媽，那狗把弟弟按在地上咬，背後都流血了，怎麼能不去看醫生呢？」

「咱們還是去醫院看看，趕緊打疫苗，剛剛那條狗可兇了，看著就有些不正常……」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媽媽衝過來兩記耳光打蒙了。

「蘇晚晚！你算個什麼東西，這兒輪得到你說話了？」

在場的都是一些親戚朋友，鬧成這樣，老太婆臉上有些掛不住，便故作輕松地說道：「小娟，你別太擔心了，我們家的狗平時真不咬人，我自己養的狗，你還不放心嗎？」

「不過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就帶小耀去打疫苗，大不了疫苗費我老婆子給你報銷！」

老太婆話雖這麼說，語氣裡暗藏的全是陰陽怪氣。

2

在大家眼裡，我媽是個公認的老好人。

誰家有事需要幫忙ƭű̂₌，她永遠是第一個站出來。

同事老公因為賭博輸了孩子學費，媽媽立馬把我的學費拿過去給別人應急。

有親戚帶著孩子來我們家，她會把我和弟弟的玩具和衣服拿出來，任他們挑選。

爸爸單位評先進，為了把這個稱號讓給更有需要的人，媽媽甚至編造了莫須有的罪名，給爸爸單位寄去了匿名舉報信。

最後爸爸不但沒有評上先進，還失去了領導的信任，差點丟了工作。

事後面對爸爸的質問，媽媽滿臉義正詞嚴：「他們家比你更需要這個，我隻是做了正確的事而已。」

她對誰都好，唯獨對我們自己家人無比冷漠。

果然，聽見這話，媽媽擺擺手。

「說啥呢，要怪也是他自己手賤，不關你的事。」

「咱們都是骨肉至親，我怎麼能要你的錢呢？這麼點傷就去醫院，那不是訛人嗎？」

弟弟從小怕狗，看見狗躲還來不及，更別提主動招惹。

那狗我看得清清楚楚，弟弟隻是想去上個廁所，它便突然暴起衝過來將弟弟撲倒，根本不關弟弟什麼事。

弟弟一邊抽泣，一邊解釋：「不……是狗先動手的……」

見此眾人大笑，根本沒把這一幕當回事。

立馬該打牌的打牌，該嗑瓜子的嗑瓜子。

我鼓起勇氣再次提議，還是帶弟弟去醫院處理一下傷口，再打個疫苗。

媽媽擰著我的耳朵破罵：

「你姨外婆都說了狗沒問題，咱們再去打疫苗不是打你姨外婆的ťŭₙ臉嗎？」

「等下回去也不準告訴你爸，不然你爸又小題大做，到時候和我鬧離婚，我可不要你們！」

說到這，我和弟弟都噤了聲。

哪個小孩子希望自己沒媽呢？

隻是我們誰都沒想到，這會讓我弟弟真的丟了命。

3

為了不讓爸爸發現弟弟的傷口，我們在外面的旅館住了一夜。

媽媽不僅沒讓那個死老太婆賠償，臨走時還給她塞了個大紅包。

死老太婆嘴上推辭著不要，身體倒挺誠實，一把就將紅包裝到了自己包裡。

夜裡，等媽媽睡著，弟弟小聲地問我：「姐姐，我被狗咬了，沒打疫苗，那我不會也變成狗吧？」

弟弟上幼兒園，經常有醫生來學校給科普疫苗知識，耳濡目染之下，他也明白被貓狗等動物咬傷是需要打疫苗的。

我輕輕拍著他的身子以示安慰：「不會的，姐姐保護你。」

第二天，弟弟臉上的牙印終於不見，媽媽才讓我們回了家。

我們三人心照不宣，誰也沒和爸爸說弟弟被咬的事。

爸爸問起，媽媽也隻是說弟弟貪玩，摔倒被地上的石子劃破了臉。

爸爸安慰了弟弟一會兒，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畢竟像弟弟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正是調皮的時候，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

第三天，弟弟便背著書包照常去上學了。

看著活蹦亂跳的弟弟，媽媽白了我一眼，洋洋得意道：

「看，我就說沒啥事兒，你那個性格簡直跟你爸一模一樣，丁點小事也要計較，說得跟天要塌下來似的。」

「你怎麼就沒遺傳到我一點兒基因？」

媽媽沒得意多久，噩耗就傳了過來。

弟弟的老師給媽媽打電話，讓她馬上去學校接弟弟。

弟弟在學校出現了痙攣和恐水的症狀。

在老師的旁敲側擊之下，弟弟才哭著說出了不久前被狗咬的經過。

「小耀媽媽，聽小耀說您一直沒有去給他打狂犬疫苗，我建議您還是馬上帶著孩子去醫院檢查……」

弟弟很快被爸媽送到市醫院，有經驗的醫生隻看了幾眼，便斷定弟弟是得ẗṻ₉了狂犬病。

媽媽無法接受，「啊」了一聲癱倒在地。

爸爸捂著頭不敢相信：「怎麼可能，我兒子怎麼可能得狂犬病？」

「醫生，我求求你，救救我兒子，我求你了……」

醫生的表情又是氣憤又是同情：「被狗咬了要打疫苗，這是基本常識！你們做家長的早幹嗎去了，心疼那兩個錢有意義嗎？」

連我一個初中生都知道，狂犬病目前幾乎無藥可醫，一旦感染，死亡率便是 100%。

爸爸第一次對媽媽動了手，掐著她的手要去找那個死老太婆要個說法。

媽媽聲淚俱下：「這隻是個意外，我大姨她也不是故意的，小耀已經這樣了，都是他的命，再找別人有什麼用……」

爸爸氣得直喘，不顧媽媽的阻攔，去了死老太婆家。

誰知死老太婆早已聽到了風聲，大門緊閉。

任爸爸怎麼捶打，那扇門岿然不動。

直到警察到來拖走了爸媽。

死老太婆害怕我爸衝動之下幹出什麼事，竟然報了警。

在警局裡，她撇著嘴滿臉無辜，表示她的狗沒問題，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是他家的狗咬了我弟。

而且狗已經被她打死，死無對證。

爸爸當即表示會上訴給弟弟要個說法。

媽媽攔不住爸爸，隻在角落一個勁地哭：「大家都是親戚，何必鬧成這樣……」

4

弟弟從發病到去世隻用了八天。

離世前，弟弟已經喪失意志，一直在胡言亂語。

「媽媽，我要去上幼兒園……」

「我不想變成狗，嗚嗚嗚……」

短短八天，那個會甜甜地叫我「姐姐」的小男孩兒就隻剩了一把灰。

弟弟葬禮結束後，爸爸心灰意冷，向媽媽提出離婚。

「夏娟，我算是看透了，你心裡眼裡根本沒有我，也沒有兩個孩子，我們好聚好散，女兒我帶走，以後你樂意做好人就做好人，沒人再攔你！」

媽媽以死相逼，第一次放下身段跟我爸說軟話：「小耀走了，我們還有晚晚，你忍心讓她變成沒媽的孩子嗎？」

「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改，我以後一定會改的！」

媽媽甚至抓著我的手求情：「晚晚，你說句話啊，我知道以前是媽對不起你和小耀，給媽一個機會好不好？」

我終究心軟，讓爸爸最後一次原諒了媽媽。

也是我的心軟，讓我和爸爸走向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臨死前被火燒灼的痛感猶Ţũ̂ₗ在，幸好我重生回了弟弟被咬前。

我牢牢抓著弟弟的手，看著眼前正在廚房忙碌的媽媽，暗自做了一個決定。

「媽，姨外婆在那好像有話要對你說，她讓我過來喊你。」

我指了指門外通向廁所的那條路。

聽見是姨外婆找她，媽媽沒有猶豫，把手往圍裙上擦了擦向外走去。

臨走前她叮囑我：「在別人家放勤快些，你不是來做客的，眼裡要有活。」

聽到她這番話，我不由得握緊了拳頭，面上卻不動聲色：「好的，媽媽。」

媽媽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媽媽，這條路是通往地獄的哦。

弟弟受過的苦，你也該嘗一遍。

不知道當這針戳你自己身上的時候，你會不會喊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