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然

第2章

負責人一臉難色:「他可不是那麼好請的。」


「我去交涉吧,畢竟是一家人,他不會不給我面子的。」


7


「不去。」


謝承允坐在辦公椅上處理文件,看都沒看我一眼。


我脊背一僵,絞著手指。


前幾天我剛狠心拒絕他,這是意料之中的結果,但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理由呢?」


他轉筆的手頓住,輕笑一聲。


放下文件夾,整個人向後靠在椅背上,一個很放松的姿態。


「姐姐,你知道的,我要訂婚了。


「我的未婚妻脾氣不好,看見我和其他女人單獨相處會生氣,還很難哄。」


他語調輕柔,眉眼彎彎。


我瞳孔顫了顫,酸澀感一直從心髒蔓延到喉嚨。


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哀情,痛覺比「孟瀟然」更為強烈。


謝承允的視野盲區,我攥緊拳頭。

Advertisement


「你的演技很拙劣,我不相信你會在這麼短暫的時間裡轉頭愛上另一個人。」


我看著他長大,最了解他,他人生裡的每一個重要節點都有我的身影。


我以為他說這些話隻是為了報復我,報復我在這段關系裡的不作為。


他隻是無奈地搖頭,用最溫柔的聲線說出最戳心的話:


「姐姐,小時候你總教我要向前看,我按你說的向前看了,怎麼你反倒迷糊起來了。


「沒有人會在原地等你一輩子,我也是。


「至於感情,我們可以在婚後培養。」


我隻覺渾身的血液凝固了一般。


他趁我愣神的時間站起身,輸入密碼打開保險櫃。


將一個藍色絲絨盒子隨意丟到我面前。


這是我送給他的成年禮物,一枚山茶花胸針,上面鑲著珍珠。


沒有用謝家給我的錢,是我用兼職賺來的錢買的。


「大概是我的疏忽,讓你產生錯覺。這個還給你吧,睹物思人的習慣,我該戒了。」


我拼命抑制住淚水,沒打開看。


「過期的東西哪有還回來的道理,你扔了吧,我不要了。」


他脊背一僵,死死盯著我。


我像小時候一樣摸上他的頭,這次他沒有躲開。


勉強扯出一個笑:「嫁出去的弟弟潑出去的水,祝你們訂婚快樂。」


8


我規劃著如何完美死遁,陷入瓶頸。


這天我結束工作,還沒走出公司大樓就聽見一道不著調的聲音:


「喲,這不是我那好妹妹嗎?」


我偏頭看向來人,是謝煜。


聽說他被謝承允頂替總經理的位置後,就一蹶不振。


天天不是泡酒吧就是玩賽車,頹廢得可以。


謝老爺子看不下去,讓他去謝家投資的娛樂公司上班。


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大概是因為旗下的藝人跟我們公司有合作。


我不屑理他,他大步跟上來。


戲謔道:


「謝承允要和別人訂婚了,你怎麼這麼淡定,不是喜歡他嗎?」


謝煜會知道「孟瀟然」喜歡謝承允,是一個意外。


小時候他還挺寵這個妹妹,替她編頭發,帶她出去玩。


某天他來「孟瀟然」的房間,無意間發現她的畫稿上畫的都是謝承允。


再加上我穿過來後,事無巨細地幫著謝承允對付他,這更證明了他的猜測。


我瞥他一眼:「那照你謝大少看來,我應該擺出什麼表情?」


「愛而不得的怨女?先搞砸精致的訂婚宴,再放狠話說謝承允這輩子隻能娶你?」


我額上青筋一跳:「你的品位還是一如既往的獨特。」


土且尬。


謝煜不由分說地拉住我的手腕:「瀟然,別喜歡他了,他有什麼好的。


「你知道他為什麼要和葉苒訂婚嗎?他忌憚那些覬覦他錢權的旁支,所以想找葉家做靠山。


「這樣一個利欲燻心的偽君子,有什麼值得你留戀的,說不定哪天他就舍棄你了。」


他饒有興致地捏住我的下巴:「離開他,跟我吧。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不會虧待你的。」


我冷笑一聲,屈膝抬腿,狠狠撞了他的腹部。


「謝煜,你滾遠一點,我嫌惡心。」


他吃痛地倒吸一口氣。


我突然靈光一閃:「謝煜,要不要做個交易?」


9


謝葉兩家訂婚當天,發生了三件大事:


謝家養女孟瀟然於一場火災中死亡,屍骨無存。


謝承允接到消息後當眾逃婚。


謝煜主動將股份轉移給了謝承允,後者成為謝氏集團最高股份持有者。


孟瀟然的葬禮上,有人眼尖地發現了墓碑上的二維碼:


「這……這是什麼?」


「聽說是孟小姐生前囑託人刻的,現在的刻字技術都這麼高超了嗎?」


「見過提前劃分遺產的,沒見過提前在自己的墓碑上劃二維碼的。」


有人不知死活地打開手機掃了一下。


「我靠,真的能掃出來!是一段音頻!」


「快點開聽聽!」


孟瀟然帶著歡快的嗓音響起:


「孟氏男德經,第一條……」


眾人驀地想起謝承允和孟瀟然那段久遠的情事,小心翼翼地偷瞄了當事人一眼: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亡妻回憶錄?」


當事人謝承允以儒雅隨和、翩翩君子的為人聞名圈內外,對誰都是笑臉相迎、彬彬有禮。


此刻,他靜靜站在墓前,黑著臉,眸子像淬上寒冰一般。


一個字都不想多說,吩咐下屬:「送客。」


10


北城那邊鬧得天翻地覆時,我正帶著系統的獎勵金周遊世界。


快快活活瘋了兩年,某天遇上搶劫。


劫匪大概是新手,生疏到沒有戴口罩偽裝自己。


他的手顫顫巍巍,拿著一把美工刀。


「打劫,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


他一副傳統東方人的長相,眉目間洋溢著少年氣。


此時面目猙獰,但顫抖的聲線暴露了緊張的心境。


我覺得好笑:「小弟弟,你是第一次幹這行嗎,破綻很多啊。」


劫匪愣怔一會兒,又兇狠說:「少廢話,你真以為我不敢搶嗎?」


我下颌微抬:「你來啊。」


他被我雲淡風輕的語氣傷到,不知所措。


內心百般掙扎之下,一把拽走我脖子上的銀白色項鏈。


然後匆匆離去。


翌日,我報了警,駐在這邊的國人大使聞訊趕來。


我擺擺手:「沒事,那項鏈是我在拼夕夕上六塊錢買的,不值錢。」


瞧見一旁有記者,我口嗨:「不過弟弟,你長得這麼帥,為什麼要去幹這種偷偷搶搶的事兒呢?


「靠臉吃飯綽綽有餘啊,你要是從局子出來後沒地方可去,可以來找我,我有的是人脈。」


​‍‍‍​‍‍‍​‍‍‍‍​​​​‍‍​‍​​‍​‍‍​​‍​​​​‍‍‍​‍​​‍‍‍​‍‍‍​‍‍‍‍​​​​‍‍​‍​​‍​‍‍​​‍​​​‍​‍‍‍‍‍​​‍‍​‍​​​‍‍​​​​‍​‍‍​‍​​‍​​‍‍​‍‍‍​‍‍‍​​‍‍​‍‍​​‍‍​​‍‍​‍​​‍​​‍‍​‍​‍​​‍‍​​​​​‍‍‍‍​​‍​‍‍​​​‍​​‍‍‍‍​‍​​​‍‍​​‍​​​‍‍‍​​‍​​‍‍‍​‍‍​‍‍​​‍‍​​‍‍‍​​‍​​‍‍​‍‍‍‍​‍‍​‍‍​‍​‍​‍​‍‍‍​‍‍‍‍​​​​‍‍​‍​​‍​‍‍​​‍​​​​‍‍‍​‍​​​‍‍​‍​‍​​‍‍​​‍​​​‍‍​‍‍‍​​‍‍‍​​‍​​‍‍​​‍​​​‍‍​​‍‍​​‍‍​​‍​​​‍‍​‍​​​​‍‍​​​‍​​‍‍‍​​‍​​‍‍​​‍​​‍​​​​​​​‍‍​​​‍‍​‍‍​‍​​​​‍‍​​​​‍​‍‍‍​‍​​​‍‍‍​​‍​​‍‍​‍‍‍‍​‍‍​‍‍‍‍​‍‍​‍‍​‍​​‍‍‍​‍‍​‍‍​​‍‍​​‍‍​‍​​‍​‍‍​‍‍‍​​‍‍​​​​‍​‍‍​‍‍​​​‍​​​‍‍​​‍‍‍​​‍​​‍‍​‍‍‍‍​‍‍​‍‍​‍​‍​‍​‍‍‍​‍‍‍‍​​​​‍‍​‍​​‍​‍‍​​‍​​​​‍‍‍​‍​​‍‍‍​‍‍‍​‍‍‍‍​​​​‍‍​‍​​‍​‍‍​​‍​​​‍​‍‍‍‍‍​‍‍​​​‍‍​‍‍‍​​​​​​‍‍‍​​​​‍‍​​‍​​​‍‍​​​‍​​‍‍‍‍​‍​​‍‍​‍‍​​​‍‍‍​​​‍​‍‍‍‍​​‍​‍‍‍​‍‍‍​​‍‍​​‍‍​​‍‍​‍​​​​‍‍​​‍​​​‍‍​​‍​我指的「人脈」就是我自己。


當晚,我以「國外超絕松弛感富婆」的稱號衝上國內熱搜。


有網友銳評:


【商家營銷廣告詞:國外被搶項鏈同款,質感逼真。『狗頭』】


【看上別人就直說,還借口什麼人脈。】


……


遠在國外的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


11


我和梁年同居了。


梁年就是那個「劫匪」。


警方念在他是初犯,並且事後知錯就改,主動自首,沒有造成很大的社會恐慌,關他三天就作罷。


從局子出來,他通過警方聯系到我。


聊過天,我才得知他是迫不得已才「打劫」的。


他是個名氣不高的歌手,籤了一個黑心公司。


來這邊出差的時候,跟經紀人爆發爭吵。


後來團隊回國,沒給他買機票。


他被丟在路邊,異國他鄉身無分文、無處可去,就動了歪念頭。


「你才剛成年?」


梁年乖乖點頭:「是的孟姐姐。」


我兩眼一黑,我這禍害弟弟的一生。


不過女人總是心口不一的。


我微抬下颌:「看你可憐,我就勉為其難地收留你吧。」


他彎眼:「謝謝姐姐。」


笑起來的時候,兩頰有梨渦。


我仿佛被一顆軟糖擊中了,嘴角止不住上揚。


梁年很懂事,雖然吃我的用我的,但不忘包攬家務活。


還知道去酒吧當駐唱賺錢補貼家用。


我美滋滋躺在沙發裡數錢:「在外面掙錢的時候,保護好自己啊。」


那天半夜,他帶著一身酒氣回來。


臉上一片紅暈,狀態也不對勁,嘴裡不停呢喃著「好熱」。


「梁年?梁年!你怎麼了?」


幾次溝通下來無果,我意識到他是被下藥了。


正打算替他解開襯衫,門外地板上響起皮鞋踩地的聲音。


我一愣,警覺起來。


系統:「宿主快跑!你暴露了,男主過來抓你了!」


電子音剛落,臥室門被一腳踹開。


謝承允站在門口,幽潭一般的漆黑眼睛平淡無波。


視線觸及我的雙手,臉色馬上沉下去。


12


平靜的聲音中藏著幾絲慌亂:「你們在幹什麼?」


「不關你的事,你這是私闖民宅,滾出去。」


「我們這麼久沒見,你第一句話就是兇我?」


我假笑:「謝公子,請你出去,滿意嗎?」


與此同時,梁年軟著音色叫我:「姐姐……我好難受……」


謝承允臉色更黑了。


我將他扶起來:「起來,我送你去醫院。」


剛走沒幾步,一堵人牆擋在面前:「你不能陪他去。」


我一腳踩上他的黑皮鞋,用力碾。


一字一頓說:「讓開。」


他仿佛感覺不到痛,紋絲不動。


「姐姐,跟我回去吧。」


「謝承允你別招笑,趕緊讓開,聽不懂人話嗎?」


他定定看我幾秒,側身讓出通道。


我架著梁年路過他。


下一秒,隻覺眼前一黑,身上的重量倏然消失。


昏過去前,墜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


再睜眼時,已經身處國內。


我睡眼惺忪地從床上坐起,抬眸就對上了謝承允灼熱的目光。


我總覺得他看我的眼神跟之前不一樣了,再也沒了以往純粹的溫順與服從。


對視的時候,反而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梁年呢?」


「我讓助理送去醫院了。」


我點頭,踩上毛絨拖鞋往外走。


他拽住我:「你睜眼第一句話就是問他,我到底哪點比不上他?」


我打斷他:「他比你年輕,比你有活力,比你可愛,也不是白眼狼。」


他拉著我的手無力松開,周圍的氣壓瞬間低了下去。


我越說越起勁:「你除了有幾個破錢……」


下一秒,天旋地轉,我被撲倒在床上。


13


微涼的薄唇貼了上來。


我瞳孔一顫,手腳並用推他。


他卻把我抱得更緊,再起身時,嘴角淌下幾滴鮮紅的血珠。


我眼尾赤紅,揚手打他一個耳光。


「你還敢強迫我,謝承允你要不要臉!」


他仿佛感覺不到痛,垂頭埋在我頸邊。


「對不起,隻有這樣你才說不出話。


「姐姐,你變了,都不疼我了,還咬我。」


我面若冰霜,淡淡道:「你別以為裝可憐,我就會原諒你。」


他聲音顫抖:


「姐姐,別說了,別說了,我不想聽,我不喜歡聽。


「回來吧姐姐,我錯了,是我以前犯渾,我說錯話了。哪有什麼移情別戀,我喜歡的一直是你。


「謝煜被你騙走股份,想報復你,我提前一步送他進去了。你不喜歡葉苒,我封殺她了。謝家其他人詬病我們的關系,我也讓他們閉嘴了。


「你不是一直想自己做一個節目嗎,我可以幫你,隻要你開口。資源、人脈、資金,我有的都可以給你,你別離開我好不好?」


我嘆了口氣:「小允啊,你放得過自己,放得下你父母嗎?」


他呼吸一滯,像被扼住喉嚨般說不出話。


我死遁的那兩年,系統沒有停止給我通風報信:


「宿主,男主以為你死了,已經徹底黑化。」


我一愣:「他對我的執念很重嗎?」


「是的,你與男主最後一次見面,他說的話都不是真心話,他還愛著你,隻是被女主欺騙了。」


原書裡,謝承允父母的死並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是大房為了奪權痛下殺手,在車上做了手腳。


葉苒穿進來時,開金手指新添了一個細節,將我也歸因其中。


她以此為誘餌,要挾謝承允和她訂婚,並在訂婚前,將證據拱手相送——


那是一段年久的、畫質模糊的監控錄像,畫面裡,「孟瀟然」的背影在車的周圍徘徊許久,然後匆匆離去。


她歪曲事實:「大房夫婦排兵布陣,孟瀟然那時候還是孩子,披著偽善的皮,最容易得手。」


謝承允眼底壓著欲來的風雲,臉色越來越沉。


「她故意接近你,是為了蠱惑你。回憶一下,這些年你是不是被她牽著鼻子走,按照她想象的樣子長成現在的性格。」


……


於是我假死的這兩年,謝承允手刃仇人,大房幾人再也沒了翻身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