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妹妹的貧困對照組

第2章

妹妹慌亂地脫下小西裝外套。


下意識呵斥:「窮鬼,你知道這件衣服多貴嗎?」


女人還要搗亂。


我熟練地拿出舊衣服,將她裸露在外的皮膚包裹起來。


「錢嬸嬸,你逃跑的機會來了。」


錢嬸眨了眨眼,混沌的眼神變得清澈起來。


她不可置信地問:「真的嗎?」


我點了點頭。


三歲那年,村裡來了個漂亮女人,據說是大學生。


稀罕得很。


彼時,我被養父母當野狗拴在木樁上,睡在狗籠子裡。


他們在平房裡窸窸窣窣:「那個女的說了活著就行。管她吃喝還不夠,還想住大房子?我們都不夠睡呢。」


那時,我以為自己就是一條野狗,每天吃點殘羹剩飯就挺好的。


直到錢嬸忍無可忍,她將我抱在懷裡,她說。


「你是個女孩子,你還有廣闊的人生,不應該被困在這麼個小村子裡。」


錢嬸教我識字,告訴我人生大道理,要我拼命讀書,靠自己走出這片山區,飛到更廣闊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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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山區當老師,將幾歲的小孩攏在一起,開了第一間希望小學。


然而就在我畢業那天,錢嬸跑了。


她藏在去鎮上賣豬的大卡車上,蜷縮在汙穢不堪的排泄物裡。


被村裡人抓回來時,被打得隻剩一口氣。


頭發雜亂,像個瘋婆子。


她丈夫痛心疾首地指著他們幾個月大的小兒子。


「臭婆娘,你真忍心跑啊,孩子還這麼小,看老子不打死你!」


我當時被義憤填膺的人群放在外面,隻聽見錢嬸如同泣血般嘶啞的哭喊聲。


她哽咽著說。


「我讀了十多年書,好不容易考上中國人民大學,我想要成為大法官,想要在父母的身邊盡孝,我不想被困在這裡,成為一個隻會生孩子的女人……」


從那之後,錢嬸瘋了。


她自願住在豬圈裡,哪怕和排泄物生活,也不願意再回到被買回來的那個家。


但我知道,錢嬸沒有瘋,她教我讀完了初中,為了讓我去鎮上讀高中。


錢嬸把自己偷偷藏起來的金镯子送給我,讓我賣了換學費。


後來,錢花完了。


我靠賣血換了一千塊,勉強讀完了高三。


就在高考前夕,本來想考中國人民大學的,卻死在了黎明到來的前夕。


6


在這個山路崎嶇的小村莊,要想靠腳力走出去。


無異於大海撈針。


我希望通過直播,能夠強迫妹妹一行人帶上錢嬸。


實驗室的工作人員分散在山村裡,要想用錢買走一個人輕而易舉。


【啊,錢嬸好可憐啊,妹妹這麼善良,一定會帶上她吧?】


【還是頂尖學府呢,太可惜了。】


陸陸續續有人發希望能將錢嬸送走的彈幕。


妹妹看不見彈幕。


她睜著一雙水潤的大眼睛,咬了咬唇:「這不好吧?」


「錢嬸不是還有個孩子嗎?小小年紀就沒了媽媽,太可憐了。」


「她可是位母親,女子本弱,為母則剛,為了孩子忍一忍也是可以的吧?」


我怒火一下就上來了。


雖然明知道妹妹是怕麻煩,不想帶上錢嬸這個拖油瓶。


但孩子並不是母親忍受苦難的借口。


「不是錢嬸自願生出來的孩子,並不是她為之忍耐的理由,而是禁錮她自由的枷鎖!」


我捏住隱形攝像機。


將妹妹逼退到角落裡,湊近她耳邊:「你不帶走她,我就將你知道母親在做實驗的事,公布出去。」


「你的粉絲不是說你天真無邪嗎?」


「如果知道了你在偽裝的真相,會不會舍棄你,然後投入我的陣營呢?」


「到時候,被母親拋棄的,可就是你了。」


妹妹瞪大了雙眼,不明白我怎麼知道了一切。


「瘋子,你就是個瘋子,活該你被媽媽拋棄,扔在這裡不聞不問了十多年!」


妹妹用力跺腳。


無能狂怒。


7


妹妹走的那天,錢嬸也坐上了豪車。


我本來想去送她的,卻被她兒子堵住了去路。


十五歲的半大小子,比我高一個頭。


正惡狠狠地瞪著我,嘴裡嘰嘰咕咕罵著髒話,說我把他媽放跑了。


「那你怎麼不去看她,誰家兒子會任由自己母親住在豬圈的?」


他神色不變,理所當然地說:「誰叫她跑的?活該,我爸說再跑就打斷她的腿!」


看來根已經壞透了。


我撿起牆角的半塊磚,和他打了一架。


塵土飛揚中,我聽見錢嬸在大聲地對我說再見。


她說會找人回來帶我離開這裡。


讓我不要放棄希望。


我把她兒子按在地上狂揍,打得他鼻青臉腫。


錢嬸,祝你前路順遂,自由。


再見面時,我們都會成為夢想中的自己。


8


【話說姐姐算通過實驗吧,她真的很善良哎,秦苒的對照實驗是不是失敗了?】


【這種實驗真的有存在的價值嗎?姐姐明明能夠活得更好的。】


數不清的彈幕在我眼前鋪開,基本都是支持我的立場。


轉而抨擊我的科學家母親。


質疑她科研行為的正確性。


而我也是頭一次,見到了親生母親的身影。


彈幕上出現了實驗室發布會的鏈接。


我點進去,看見一位眉眼優雅、穿著職業西裝的女性正在講話。


「我是秦苒,這場實驗的負責人,也是兩位實驗者的母親。」


「大家少安毋躁,網上的觀點我已經看過了,但是人性是會根據環境改變的,這點毋庸置疑。」


「大女兒殘酷冷血的本性從初中就開始體現了。」


我喉頭一酸,還沒來得及委屈。


隻見發布會的大屏幕緩緩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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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著胸,像個刺頭一樣,惡狠狠地瞪著所有老師。


在她身邊,乖巧可愛的小女孩抹著眼淚,嬌滴滴地縮在媽媽的懷抱裡。


「老師,李小草她上課不認真聽講,還拽我的頭發。」


「媽媽,你給我買的新書包也被她扔到學校的下水道裡了,她還罵我沒教養,不配擁有母親!」


班主任皺著眉:「李小草,這是第幾次了?之前我就聽同學舉報你考試作弊,不然你年級第一怎麼來的?」


彈幕有人「嘖嘖」出聲。


【我就說姐姐不是好東西吧,作弊,霸凌,壞事做盡!】


【之前支持她的人都眼瞎吧?】


秦苒見底下一片喧哗,滿意地切換了畫面。


光潔明亮的大教室裡。


隻見妹妹擋在被欺負的女生前面,勇敢地直視言辭囂張的男生。


她眼尾湿潤,漂亮的嘴巴一張一合,柔弱得仿佛一隻小白兔。


「不要欺負同學好不好?」


男生很明顯被可愛到了,他揮了揮手,不耐煩地讓身後的兄弟們走開。


反而掏出手機:「同學,微信號多少?加一個唄。」


妹妹手足無措,臉紅得像蘋果。


軟軟糯糯地說出自己的微信號。


氣氛曖昧得能拍偶像劇了。


彈幕被萌化了:【呀,妹妹好乖,臭小子快走開,讓我來!】


【嬰兒肥的小臉蛋真想咬一口。】


【校霸×小白兔,嗑死我了,哪個太太給口糧?】


我認真地扒拉視頻畫面,企圖找到被霸凌女生的身影。


但是沒有。


那個被潑了髒水、渾身湿漉漉的女孩,被鏡頭遺棄在角落裡。


似乎被所有人遺忘了。


霸凌這麼嚴肅的行為,突然被處理成偶像劇的情節,莫名讓人不適。


而母親見好就收,表示雖然我已經通過兩次實驗,但是本性還是不可更改。


接下來會針對我,進行更嚴格的實驗。


彈幕有人說了句:【這不好吧,感覺沒完沒了,姐姐還沒成年呢,要不要高考了?】


但是被妹妹的粉絲【支持實驗】的言論齊刷刷地給淹沒了。


【別掙扎了,姐姐霸凌肯定洗不了,初中就這麼惡毒,進入社會還得了?】


觀眾的重心慢慢向妹妹偏移。


直到有個頭像頂著繡球花的網友甩出一條鏈接。


【你們都被秦苒騙了,姐姐才沒有欺負人,那個女學生高中就因為霸凌同學被退學了!】


網友發的視頻有些模糊,像是臨時調走,還沒來得及修復。


但勉強能夠看清。


隻見我捂著紅腫的臉蛋,在班主任的辦公室,一臉平靜地對他說。


「老師,白薇把我的課本扔到了廁所水池裡。」


「她讓我學狗叫,不聽話就打我巴掌。」


班主任正在看卷子,聞言頭也不抬地揮揮手,讓我離開他的辦公室。


當時我本以為他會處理這些霸凌行為。


後來才知道,班主任是我們村附近的靠關系當的老師。


他知道我被養父母壓榨,沒時間學習。


對我成績力壓他花費大量時間補課的女兒成為年級第一,早就有所不滿了。


我被欺負狠了,再到辦公室傾訴時。


班主任卻不以為意:「怎麼都欺負你,不欺負別人?一個巴掌拍不響,你要學會反思自己。」


我知道,一切隻能靠自己了。


所以在白薇再次在課堂上用自動鉛筆芯戳進我的掌心後。


我用力拽著她的馬尾辮,將人甩到了地上。


白薇放學後,把我的課本扔到水池裡。


我就當著她的面,將她媽媽從日本帶回來的價值不菲的書包扔到臭水溝裡。


【啊這,不得不說,姐姐好樣的,大快人心啊!】


【班主任真傻逼,還一個巴掌拍不響,我給他一巴掌,看它響不響!】


風評再次逆轉。


母親在鏡頭裡,肉眼可見地慌亂。


我卻隻想冷笑。


原來這麼多年,我吃過的苦,她都知道。


母親願意找人錄視頻,卻不願意拯救她在地獄中苦苦掙扎的親生女兒。


心底最後一絲女兒對母親的憧憬終於消失了。


我摸了摸湿潤的眼角,撇過頭去。


意外發現彈幕裡,頂著繡球花頭像的網友越來越多。


她們大喊著。


【這場實驗對姐姐不公平,要求離開山區,享受和妹妹同等的教育!】


我突然想起來,錢嬸最喜歡繡球花。


因為它的花語象徵著希望和光明。


她真的回來找我了。


9


讓我轉學的呼聲太高。


母親隻得將我的學籍轉到了她所在的城市。


讓我跟妹妹一樣,去師資優越的貴族學校上課。


我從前世一直想坐,但隻在電視上看過的飛機上下來。


接我的車哪怕是家裡隨意指派的,也是價值上百萬的豪車。


司機接過我手裡的包裹,鄭重地放到後備箱裡,俯身為我開車門,伸手擋住了可能會碰到頭的車框。


我像是偷偷穿上水晶鞋的灰姑娘,一舉一動都顯得很局促。


【嗚嗚嗚,姐姐看起來好可憐啊,這本也是她該過的日子啊。】


【姐姐居然連奶茶都沒喝過,可惡啊,要變成媽媽粉了。】


裝飾豪華的別墅裡。


穿著便服,姿態優雅正在插花的母親。


戴著金絲框眼鏡,看著全英文經濟報紙的父親。


還有依偎在他們身邊,受盡萬千寵愛的妹妹。


我拿著自己一個包裹就能裝下的行李,泛黃的運動鞋上沾滿了泥巴。


和這家精英人士格格不入。


「哎喲,地板髒死啦,又要拖一次,煩死了!」


保姆在我身後大聲抱怨。


所謂的家人似乎才終於反應過來,母親嫌棄地瞥了我一眼。


顧及到我身上的鏡頭。


才放緩了語氣。